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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董妮 他懶得跟小朝一般計較,索性叫人另外購買錦鯉放養。誰知,卻再也養不出那個味道了。 後來他對小朝嚴刑逼供,總算找到那些魚。然而再拿去請戴禍水燒烤,她卻堅決不肯,只表示再不可能燒出那個味兒了。 他不信,這輩子第一回吃東西吃得恁般暢快,卻只有那麼一次,怎麼甘心? 他讓人找了不只百來名廚師烤魚,個個的手藝都屬一流,卻也燒不出那個味道。 最後,他去拜託戴禍水,她拗不過他的請求,終於動手。 但可惜,味道仍與之前相異甚大。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是同一種魚,用同樣的柴火、由同一個人燒烤而成,卻硬是燒不出他理想中的滋味;之前明明就有的。 害得他現在日也思、夜也想,心情煩透了。 「嚴公子不舒服嗎?還是我們招待不周?」同行的張老闆瞧出了他的不快,開口問道。 「沒的事。」再怎麼樣的大商號,都不可能不與人合作,要跟人做生意,人際關係就不能太差。嚴公於性子雖不好,卻也瞭解以和為貴的道理。 其實在商圈裡,嚴公子的名聲還不壞。他處事圓滑,儘管有些強硬,卻也不曾逼人太甚,比起一般奸商不知好上多少倍。 而且嚴家出品的貨物概掛保證,一旦出了任何差錯,他都會負責到底。這也讓多數商人願意與他做買賣。 當然,嚴府家大業大也是主因之一,大樹底下好遮蔭嘛! 「瞧公子面色青的,定是不滿今晚的姑娘等級太差。」陳老闆自作聰明地招來老鴇喊道:「柳嬤嬤,你也別再藏私了,咱們都知道你這怡情坊近日來了名清倌兒,不只生得貌美無雙,還彈得一手好琴,你就快快把她喚出來吧!」 「這……」柳嬤嬤有些遲疑。「陳大爺,不是我不讓水兒出來,實在是……她不是我的人,我管束不了她,她愛來便來,愛走便走。」 「哪有這種事?」一名藝伎還這樣囂張,誰信啊? 「是真的。往常她初更便會來,五更即離去。但今天,不曉得是什麼事給耽擱了,她還沒到呢!」柳嬤嬤強調。 「柳嬤嬤,你可別撒謊啊!」陳老闆語帶威脅。「你曉得這位爺兒是什麼人嗎?他可是咱蘭陵園的首富,嚴公子。」 「嚴公子!」這名號可讓柳嬤嬤嚇著了。 眾所周知,嚴公子的脾氣不太好,陰晴不定,極難拿捏。當然,他不曾對無辜的路人下手,也不曾隨意傷人;可對於得罪他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他心情好時,任人捏圓搓扁也無所謂。 但他心情不好時,任誰犯到他手上,管他王公貴族,照樣砍得對方見閻王,而且沒人敢辦他。畢竟,論金錢、講權勢,全蘭陵國除了王上外,也沒人贏得過他了。 「嚴公子饒命啊!」柳嬤嬤的身子再也站不穩,啪一聲跪下地去。 嚴公子只把眉一皺。他有說要殺人嗎?而且,這女人的聲音好尖銳,刺得他的耳朵都痛了。 見他面色不善,柳嬤嬤磕頭如搗蒜。「公子請息怒,我……我立刻派人去找水兒,一定把她找出來,讓公平消氣。」 他要個女人幹什麼?有那天的錦鯉好吃嗎?把眼一翻,嚴公子沈聲說道:「不必麻煩了,你出去吧!」 「公子……」柳嬤嬤以為他要砍人了。 「出去,你吵死了。」嚴公子一拍桌子,把柳嬤嬤嚇得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一旁同行諸位老闆還是頭一回見嚴公子發火,只覺一股強烈氣勢震得人手腳發顫,眾人把腦袋一低,竟無一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嚴公子只覺心裡煩透了,從來冷眼看世情的心波動得劇烈。 他舉杯一口飲盡裡頭酒液,濃醇酒汁沿著喉嚨直燒灼入腹,瞬間燒得全身熱烘烘。 他是喝不醉的體質,怎麼喝,怎麼清醒。 但在這種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多想嘗嘗人們所言,半醉半醒、恍似夢中的滋味。 唉,又想吃魚了。 生平第一次有東西是他怎麼也求不到手的,那感覺好討厭。 「要怎麼樣才能再吃到那種魚呢?」喝了一整壺的酒,不僅沒壓下他心頭的煩亂,反而讓心湖更波濤動盪。 忍不住,他睨向週遭眾老闆,本想問問他們有沒吃過那種魚,但瞧他們渾身抖得像要散掉的樣子,那話就吐不出去了。 他知道他們怕他。其實,靠嚴府吃飯的商人們誰不忌憚他,但也僅止如此。大夥兒都明白,只要別惹火他,有財大家發,他不是會趕盡殺絕的人。 所以平常大家倒也相處愉快。這大概是第一次,他們畏他如虎狼吧! 不知道他們的腦袋是怎麼使的?明知他不會濫傷無辜,還怕成這副德行,讓他懶得再與他們談話。 坐嚴公子對面的張老闆首先察覺他的視線不再那般駭人,遂鼓起勇氣問道:「嚴公子是不是有事想問?」 他是想問,但這些人會有他要的答案嗎? 陳老闆開始敲邊鼓。「嚴公子有事儘管間,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旁諸人跟著點頭附和。 他們都這樣要求了,他不開口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不曉得各位老闆至今吃過最美味的東西是什麼?」 啊!想不到嚴公子居然會提起食物的問題,眾所皆知,嚴公子對吃是不太有興趣的,那他這種表現是不是代表……他其實在想辦法與眾人修好? 眾老闆鬆下一口氣,嚴公子肯讓步,八成就不會事後找他們麻煩了。 張老闆搶先開口。「要說美味的食物嘛……我記得有回在北原國吃過一種面,青綠色的,麵條既有勁道又爽口,配以冰涼的醬汁,在夏天吃,真是人間一大享受。」 「我倒覺得要論到美食,還是以我國為最。秋末時分,暖一壺酒,配上一隻澄黃黃的大蟹、佐以薑醋汁,那才是最棒的滋味。」陳老闆說。 「我有個小妾,每年春天都會採集百花為我釀酒,那酒液亮如黃金、清香撲鼻,我以為那才是至高的美味。」王老闆跟著補述。 嚴公子聽了半天,竟沒人提到烤錦鯉,不免有些著急。 他插口問道:「各位可嘗過錦鯉的味道?」 「錦鯉?」一干老闆面面相覷。 還是膽大的陳老闆開口詢問:「嚴公子指的可是養在池裡觀賞,色澤鮮艷的那種錦鯉?」 「正是。」嚴公子點頭。 「那玩意兒能吃嗎?」王老闆問。 「當然可以吃,那也是鯉魚的一種啊!」嚴公子把吃錦鯉的經過說了一遍。「那滋味鮮美若神仙果,再棒也不過。各位可曾嘗過?」 一尾近千兩的錦鯉,除了嚴公子,也沒多少人吃得起吧! 眾人紛紛搖頭。 嚴公子心頭那陣失落啊!只比當年給爹娘送葬差那麼一點點。 原以為聚集這麼多有錢老闆,總有人可以滿足他的口腹之慾的,結果…… 看來還是得找戴禍水才行。越想,他越覺得她是在誆他。有什麼理由,她第一回燒的魚這樣好吃,接下來就不行? 或者他得想個辦法讓她將烤魚的方法說出來,他再讓府裡的廚子照做,屆時就不怕吃不到好吃的魚了。 他心裡轉著千百個念頭,才剛有了決定,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自遠而近傳來。 聲音尖銳到刺人耳膜的柳嬤嬤又闖進來。「各位爺,水兒來了。」 聞訊,其他人都好興奮,只有嚴公子面色不善。 他管水兒來不來,她彈的琴即便是仙樂,在他心底仍比不過一尾美味的錦鯉。 這怡情坊他是沒興趣再待了,反正生意已談成,他起身,拱手告辭。「各位,今晚就由嚴某作東,大家不必客氣,儘管吃喝。嚴某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 「水兒就要來彈琴了,嚴公子不留下來聽嗎?」又是柳嬤嬤的聲音。 嚴公子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聲音可以難聽到這種程度,渾似針刮銅鏡,令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下回再談生意,他絕對不來怡情坊,除非這兒換了老鴇。 「公子,聽說水兒的琴聲繞樑三日、不絕於耳,不聽豈非可惜。」陳老闆也留他。 可惜嚴公子心上只剩一尾錦鯉,再存不下其他了。 「各位告辭。」他走得飛快。 來到房門口,嚴公子正準備開門,一道纖細的身影恰巧闖了進來,兩人撞成一團。 「公子!」 「水兒!」 屋裡一夥人喊得像天要塌下來。 嚴公子輕皺了下眉,望向被他撞得坐倒在地的女子;她也正仰頭望他,遠山似的黛眉,小巧瓊鼻、圓圓臉蛋,竟是…… 「戴禍水!」她幾時落魄到要在青樓裡彈琴為生了? 第五章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嚴公子很意外,不過這場偶遇也給他帶來一個大好良機,一個能夠再度品嚐到絕頂美味的機會。 「我也很意外。」戴禍水給了他一串字。「傳聞,公子是不上酒樓談生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