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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麻醉一消退,耳中儘是長毛和十全的爭辯聲,一個埋怨一個讚揚,不外是美麗引起的爭端,讓他好奇地想將她收在枕畔。

  以他的能力養十個、八個女人實屬易事,哪個大哥身邊不跟些像樣的情婦,他是抬舉了她。

  「住院費請和櫃檯結算,過兩天我再來拆線。」她不願多談。

  「你想溜?」

  「這是醫院,我有我的工作領域。」何需溜,紅塵只不過天、地間。

  「丟掉你的工作,我養你。」不容人拒絕的張箭霸道的認定她。

  「我自認是平凡女子,一份足以溫飽的薪晌就是我全部世界,不做非份之事。」

  「沒有女人不愛錢,開出你的條件。」他習慣用金錢考驗人性。

  她睫毛一揚。「我的條件很簡單,離我遠一點。」

  「不識好歹。」

  張箭氣憤地推倒點滴架,硬生生地扯落針頭,白色膠布黏貼在手上。

  護士尖叫著搶救所有的醫療用具,在門外戒備、守護的鯊頭幫兄弟以為裡面出了事,緊張地掏槍掏刀撞門而入,見人就胡比一通。

  恍如肥皂劇般可笑的畫面動搖不了朱鴻鴻的冷靜,她像千年不化的冰柱瞟著這一團混亂。

  不言,不插手,靜看張箭如任性小孩子耍脾氣,執意摔壞身邊物品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男人,充其量是長大的孩童而已。

  「如果你扯裂傷口,我會省略麻醉手續直接進行縫合。」他,的確不值得救。

  「你威脅我?」張箭橫眉豎眼的一瞪。

  「浪費醫療資源天地難容,你生錯地方,該去戰亂地區瞧瞧滿地斷肢殘臂,我相信會有教化作用。」

  這些昂貴醫療器材是落後民族渴求不得之物,不該任意毀損。

  它可以救無數生命。

  「少來說教,你真當自己是戴著光環降世的仙人嗎?我有得是錢。」他不在乎。

  「錢非萬能。」

  他冷嗤。「無錢卻是萬萬不能,你太天真。」

  「也許是吧!」朱鴻鴻不否認,「Miss黃,替病人重換點滴,損壞估價單向他請款。」

  「是的,朱醫生。」

  年輕的護士用記事本清點,有些畏懼一室惡氣橫生的男人,匆匆地盤查、清理,隨即膽怯地退出病房。

  「幫主,你的手臂在流血。」一旁義氣十足的五筒大驚小怪地嚷著。

  「死不了,少在我身邊喳呼。」他把氣出在自個手下身上。

  「可是血一直流……」他用疑惑的眼神詢問冷漠的美女醫生。

  念在他一片愚忠,朱鴻鴻好意的說道:「一個子彈都要不了命,流幾滴血算是附加利息。」

  「不用包紮嗎?老大臉色都泛白了。」槍擊那日可流了不少血。

  「我想他是被自己的無能氣白,待會血液會自動凝結,離死還有一段距離。」她不同情任性的病人。

  「但……」

  五筒還想為專制的老大請命,憤怒的吼聲令他噤了聲。

  「不要和冷血的女人多說廢話,馬上辦出院,我不住了。」

  「你的傷勢……」

  張箭隨手扔出茶杯。「婆婆媽媽,到底誰是老大,你給我搞清楚。」

  「朱醫生,老大他能出院嗎?」他求助於膽大的活菩薩。

  「當然可以,只要他不怕傷口細菌感染並發其他病症而暴斃,我隨時一枝筆簽發出院證明。」

  五筒怔了一下,傻呼呼的猛爬頭,不敢面對老大。

  「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礙於傷口疼得要命,張箭一口氣硬是梗住。

  「醫生的職責是救人,不因某人的心是黑色而拒救。」她有些後悔。

  救一個人,害十個、百個、千個人,怎麼算都不划算,她讓紅塵染了心。

  「你知不知道有人因這句話而喪命。」真想親手扭斷不聽話的她的脖子。

  「我只知道一件事,沒有我,你已經是死人。」她太多事了。

  他倏地臉沉。「你在索討人情。」

  「不,我是在告訴你,做人要惜福。」

  朱鴻鴻允許自己再待十分鐘,等護士為病人處理好傷口和上點滴後,便在錯愕與怒目下,超然昂首跨出污濁之地。

  ※※※

  吁!好累。

  應付一位刁頑的病人比開場刀難上十倍,難怪她的人際關係總是一團糟,恨不得絕口當啞巴!

  「嗨!好巧哦,我們又見面了。」

  若不是覺得張著嘴很蠢,神經衰弱的朱鴻鴻一定一拳揮過去,打掉那張故扮意外的嘴臉。

  那個「又」字前後相距不到三十分鐘,讓人心不定,很想扁平他那出色的立體五官,讓他笑臉變陰天,不再掛著晴色。

  「你很有錢吧!」她把病房裡難纏病人那一套冠上他的頭蓋頂。

  「還好啦!華宅、飛機、遊艇、私人小島我都不缺,就缺個花錢如水的女主人。」方羽「很」謙虛的說道。

  「嗯!你的確是有錢人。」她邊走邊和好奇的同事點頭示意。

  「然後呢?」他興味十足地望著她的側臉,無視年輕護士和病患傾慕的眼光。

  她頗感無奈的回頭一視。「所以你閒得找人麻煩,看誰適合當遊戲目標。」

  「原來我是這麼無聊的人。」他假意自我反省,三秒鐘後故態復萌,「寶貝,你傷了我的心。」

  「抱歉,我看不到你有心。」朱鴻鴻一語雙關。

  「哇!好冷血的女人,罵人不見髒字。」他玩笑地摸摸自己胸口,心還在。

  他豈是無心人。

  「五○二病房的大哥跟你可說是知已,一句話半字不差。」她是冷心、冷情。

  因為從沒人教過心如何動。

  父親是企業鉅子,婚姻是用事業利益築成,夫妻間並無深厚情感存在,在生育了兩子一女後開始向外發展。

  一段又一段的艷曲止不了貪心本性,直到他遇上手段高超,美若湖妖的人間絕色朱媚心,這場情感追逐戰才有了新局面。

  他迷戀她成狂,發了瘋似地貪求她的垂憐一笑,夜夜膜拜她珍珠般嬌軀徹夜狂歡,遺棄了出身名門的貴婦妻子,只為一名墮落的小職員。

  兩人情濃時生下一女,妻子率警上門,他們才暫時冷卻了一年時光。

  而後,父親利用事業上優勢威脅妻子的娘家,迫使她簽訂夫妻分居協議,元配地位不變,但是情婦得以公開伴隨他左右,以二妻身份遊走各商圈,也就是所謂的小老婆。

  此時,被冷落的小私生女添了個幼妹,是正妻所出。

  就這樣,一個男人被兩個女人瓜分,來回在兩張床上,雖然他的最愛是朱媚心,但是他並非自由身,對婚姻外的女兒自然失了主觀性。

  他是偏愛私生女兒,有意要她冠上父姓,可惜這份關切來得遲些,女兒已大得不需要父愛,即使她才六、七歲大。

  這個早熟的小女孩就是朱鴻鴻。

  所以她看盡大人們的情情愛愛,童稚的心靈有道不散的陰影,以致成長的過程中封閉自我,找不回原來該有的最初。

  「鴻,你後悔了嗎?」

  她悚然一顫,寒毛全豎直。「饒了我吧!算我得罪你們所謂的龍門。」

  肉麻。

  「你後悔了嗎?」他稍微收斂嘻笑,嚴肅的問道。

  「後悔無濟於事。」她輕歎了口氣。「我的生命除了救人之外,空泛得很。」

  一句很淡的言語讓方羽有種心酸感,憐惜心不由自主地衍生,他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的頭按向胸口。

  「你的肩不夠寬,給我吧!」他感性的說道。

  她突然想哭,這具男性軀體出奇的溫暖,融化心底孤寂的寒意。「你很壞。」太危險了。

  「壞到你骨子裡是不是?」一股新雪的味道飄散在兩人周圍,他貪聞。

  「你到底是誰?」驟然一問,朱鴻鴻不假辭色地一睇。

  方羽掩飾的乾笑。「方羽嘛!你不是認識。」

  「龍門是什麼玩意?」

  「龍門是什麼……玩意?!」他很難不激動。「你住在山洞嗎?」

  「我……」

  「你們在幹什麼?」

  嫉妒的男音如雷打在平地,朱鴻鴻神智一清地推開眼前人,頓時失去溫度的有一些冷。

  「查醫生。」

  「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你當醫院是聯誼社嗎?」另一道幸災樂禍的女音隨即一酸。

  任煙是逮到機會就極力詆毀,「端莊」地偎靠在俊朗的查醫生身側,一副情人似的模樣。

  「護理長,這是別人的私事。」推了推鏡架,查醫生輕咳了數聲。

  「人家是為你抱不平耶!全醫院的醫護人員都知道你喜歡她,而她卻讓你難堪,挑個小白……臉……」好帥的男人。

  小白臉方羽不負眾望地攬回朱鴻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驕傲得有如孔雀求偶,得意萬分。

  「我想醫院沒規定醫生不准談戀愛吧!」他張狂地挑挑眉。

  「戀愛?!」

  第三章

  「喂!小氣鬼,當我的女朋友需要用一輩子時間來斟酌嗎?」委屈的方羽垮著一張俊臉。

  想他三十年來第一次有心動的感覺,願意找個女人當風箏的線頭慢慢地收線在她掌控中,結果……

  她兩眼一翻的踱遠,讓他像個傻子般任人品頭論足,在她的情敵及他的情敵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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