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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櫻桃    


  放著骨灰罈與牌位的個別小房間,一片灰白粉霧,骨灰罈被打得粉碎,供在一旁的鮮花被那個號稱「半身不遂」的女人踩在腳底,一對白玉花瓶亦成碎片,牌位也被她踩在腳底下。

  朱敏華揮棒恣意破壞情敵最終的棲身之所,她眼神狂亂,忘了她還活著,忘了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擁有一整個世界,她可以過自己的生活。

  但她卻執意去找死去多年的唐雙宜的麻煩。

  她捶著大理石牆,捶著供奉的佛具法器,撕掉段重皓寫給唐雙宜的每一封信,破紙、白灰、碎片,場面慘不忍睹。

  「母親!」段耀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耀凌,你也來了,你也是跟我一樣,跟蹤你爸爸才發現這裡的嗎?快,幫我砸,砸爛每一塊地磚,然後我們一起把這裡燒了!」

  「天哪,你做了什麼?」唐貴霓好不容易跑上七樓,氣喘吁吁地問。

  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心碎了,又急又怒,還有好多不甘心。

  「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媽媽?」她激烈的顫抖著,淚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簌簌地落下。「她生前,你不放過她,死後你還要糟蹋她?」

  一串警鳴聲由遠而近飛奔過來。

  朱敏華握著球棒,停止破壞的行動,輪流看著段耀凌與唐貴霓,最後狂亂的眼神停在他身上。

  「噢!我懂了,你不是來當我的助手,你是個背叛者,你跟她是一路的。」

  她說著,一棒朝唐貴霓頭上落下來。

  段耀凌揉身而上,在被打中之際,用雙手抓住球棒。

  朱敏華的精神正異常地亢奮著,力量奇大無比,他先是拿命去擋,然後從她手中搶走球棒,遠遠地丟出去。

  「你這賤胚,你居然敢反抗我,你居然敢!」

  「貴霓、耀凌?!」

  兩個員警在樓下處理傷患,呼叫更多的警力與救護車,段重皓先行上樓來了。

  他跑到七一六室,一眼望去,也呆住了。

  「雙宜、雙宜……」他幾乎跪倒在地,多虧追上來的杜管家扶住了他。

  他親手捏陶拉胚,象徵他要用雙手,一生一世保護心愛之人的骨灰罈碎了一地,愛人的骨灰四散,諷刺他根本無力守住最後的承諾。

  「哈哈,我大功告成,你們全員到齊。」朱敏華看到丈夫痛苦的神色,得意地狂笑出聲。「後悔了吧?這就是你們背叛我的下場。」

  「你太過分了!雙宜已經死了,你何必連她的骨灰都糟蹋?」段重皓怒問。

  「問你啊!這個問題不是由你來回答最恰當嗎?」朱敏華抑不住地狂笑。

  「你已經如願進了段家的門,成了我的妻子……」

  「但她卻卑鄙地佔據你的心,讓你是生是死都想跟她在一起!」朱敏華指著另一個空下來的骨灰罈位置,那是段重皓留給他自己的。「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

  她毫無預警地朝唐貴霓抓去,長長的指甲成了最尖利的武器。

  段耀凌連忙轉身用背部護住她,朱敏華抓爛了他的襯衫,在他的背上留下鮮紅的指甲痕。

  「不要!」唐貴霓大喊著,感覺到段耀凌因疼痛而緊縮。「不要再傷害他了!」她心疼極了,知道這麼多年來,他所承受的都是這樣的待遇,她痛苦不已。

  「讓開,賤胚!」朱敏華尖叫。「她媽媽奪我所愛,現在她連你都迷了去,我要修理修理她!」

  「胡說八道!被奪人所愛的人是我媽媽,不是你!從頭到尾,你都是個卑鄙的說謊者、掠奪者、加害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朱敏華傷害了所有她愛的人,她再也不要替媽媽保守任何秘密,再也不要!

  「媽媽根本沒有橫刀奪愛,更不是你婚姻中的第三者,早在段叔叔跟你結婚以前,他們就是一對,是段叔叔的家人嫌媽媽家窮,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段重皓接著說:「而你跟我的父母串謀,將我灌醉後,讓我糊里糊塗的跟你發生關係,硬逼我負責,要我娶了你。」

  「是啊!我是用了手段,那又怎麼樣?那是因為我愛你啊!我從小就愛著你,但你眼裡卻只有那個窮酸女人,她有什麼好?她窮、她家世差、她連我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我不懂你到底愛她什麼?」

  「我愛她溫柔,愛她有度量,愛她超凡脫俗,不像你處處工於心計。」

  「哈,你以為她就像你所看到的那麼單純嗎?她如果單純,怎麼會勾引到你這個錢多多的大少爺?」

  「不許你再詆毀她!早在我娶你的時候,你就該放過她,我跟雙宜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對不起婚姻的事。」

  「怎麼沒有?她故意不嫁,保持單身,讓你想死了跟我離婚不是嗎?」

  「媽媽沒嫁,是沒有遇到中意的人,她不是想跟段叔叔藕斷絲連。」唐貴霓紅著眼,忍不住反駁。「在耀凌被送到媽媽身邊來之前,他們根本沒有聯絡。」

  「不管我多愛雙宜,我娶了你,我就徹底遵守婚姻的誓言。」

  朱敏華不屑地嗤笑。「你沒碰她,也沒碰我,那你豈不是性無能?」

  段重皓紅著臉,極力按捺著怒氣。

  「如果我早知道你這麼過分,我根本不會遵守婚姻的諾言。」

  「少來了,如果你沒碰過唐雙宜,那這個小賤貨是怎麼來的?」她指著唐貴霓。

  唐貴霓感覺到段耀凌全身一僵。

  他原本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護著她,聽著過往相信的一切一一被推翻,長年的受害者變成了狠毒的加害者,第三者原來是最無辜的女人。

  他感覺自己的過去正在崩塌之中,母親、父親、霓霓的對話,讓他的世界裂出了大縫,構築世界的磚塊一塊一塊地往下掉,然後破裂。

  可是沒有人發現他的異狀,連唐貴霓也沒有發現。每個人的感覺都太混亂,甚至無法去推想、體會別人的感覺。

  「貴霓是唐雙宜收養的孩子。」

  「哼!我會相信才怪,我今天非撕爛她不可!」她推開段重皓,想要一把揪住唐貴霓的頭髮。

  「我不准你傷害她一分一毫。」段耀凌霍然回神,鐵了心要跟母親反抗到底。

  朱敏華瘋了似的對他又捶又踹又踢又抓,就連杜管家與段重皓都抓她不住。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竟敢為了這個小賤貨反抗我,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從貧民窟的育幼院裡抱出來的,賦予你段家少爺的身份?就你一個小賤胚也敢反抗我?你不想活了!」

  所有的人在那瞬間都僵住了。

  「什麼?」段重皓困難地開口。「你說什麼?」

  朱敏華的神情先是出現慌亂,想了想後,更狠毒地笑了。

  「當時,你告訴我,你要到美國待產,之後就帶了耀凌回來,你……」段重皓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才是最棒的復仇啊!」朱敏華想了想,愉快地笑了。「你酒醉的那一晚,連碰都沒碰過我,我怎麼會受孕?到美國待產只是幌子,我是去找嬰兒,不會讓你起疑的嬰兒啊!有了兒子,你怎會跟我離婚?有了兒子,我就像多了個幫手,兒子是我手裡的一顆棋啊!」

  段耀凌全身變得僵硬,杜管家與段重皓都露出錯愕的神情。

  「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段耀凌毫無情緒地說道:「所以,你偶爾會脫口而出叫我『賤胚』,就是這個原因。」始終不明白的事,總算弄清楚了。

  「所以你娘家的人,對你的『兒子』都不屑一顧?」段重皓也問。

  「當然。我們朱家是血統何等高貴的名門望族,像這種被丟在貧民窟,送進育幼院的小雜種,誰要理他?要不是他有利用價值,連我都懶得看他一眼呢!」

  朱敏華哈哈大笑。

  「老公,謝謝你為了我們的婚姻守貞,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就沒你那麼天真了,我前前後後包養了不下十個牛郎來伺候我,很舒服呢!」她轉向段耀凌。「『兒子』,雖然你出身低賤,不過你總算也幫過我一點忙,雖然吃裡扒外,但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讓我打得心情很爽,為了這個,我實在該說一聲謝謝你啊!」

  「混蛋!」在一旁,一直都沒有驚訝反應的唐貴霓突然衝出來。「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傷害他?你怎麼可以?」

  她想要狠狠地踹朱敏華幾腳,卻被段耀凌緊緊抱住,唯恐她反而受到傷害。

  朱敏華看著不得動彈、一臉憤恨的唐貴霓,高聲笑著,狂肆笑著,段重皓與段耀凌表情各異,誰也猜不透對方在想些什麼,誰也無法開口說出第一句慰撫對方的話。

  他們都是傷心人。

  到這時,警方與「滄海觀」的管理人員才趕上來,處理這一場亂局……

  ☆ ☆ ☆ ☆ ☆ ☆ ☆ ☆ ☆ ☆ ☆ ☆ ☆ ☆

  所以,一直以來,根本沒有所謂的「復仇」,完全是一方出手、一方挨打的局面,而他是幫兇,他是打手,他一直在幫一個瘋了的女人,傷害他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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