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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月惜 「這不是你一手製造出來的結果?如今你又何必痛苦如斯?」不必猜來者何人,在龐大的隊伍之中,能夠追得上楚昱傑的人,只有冷 。 「冷 ,你愛過一個人嗎?如果你有,你就會明白我的選擇了。」他真真實實的愛過,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因此,接踵而來的思念之苦,或許他應該坦然接受……是這樣子的嗎? 他和冷 從來都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以前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他們只有一個共同的念頭——那就是不願意見到向書儀受傷害。 冷 一再找上他,為的是這個;而楚昱傑同他說話,為的也是這個。 「你打算怎麼處理皇上指婚的事?」避而不語,冷 只是問。 愛與被愛的問題,他承認他不懂,楚昱傑的犧牲付出,他看不出價值何在。然而冷 想,所謂愛,大概就類似於,他想要保護向葵的那種心情吧! 基於此,他稍稍能夠體諒楚昱傑。 「冷 ,我和你直說了吧,我不會娶書儀,她也不會嫁給我的。」愛到深處,即使要他苟活在孤寂冰冷的無情煉獄,他也絕無怨言。 「你要抗旨?」抗旨的下場是死,楚昱傑不怕,至少也要為向書儀想一想啊!無論誰是誰非,向書儀都是無辜者。 因為,她始終沒有走進任何人的愛情裡…… 她只是路過。 「我不會拖累書儀與向家,你放心。花祭過後,待我完成一件事,我會向皇上自請死罪。」除了莫水映之外,他楚昱傑今生今世,絕不與人結為同心! 他有的一顆心,將在明日的儀式中,隨她而去…… 「你——確定?」雖然楚昱傑對莫水映的愛,任憑瞎子都看得出來,可是祭娘本就不是她,在已然欺騙的前提下,冷 懷疑,楚昱傑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 向書儀也一樣,他們都清楚事實的真相,卻裝作若無其事,好像彼此間已經達成某種程度的默契。 冷 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確定。」站在山峰處,楚昱傑的髮辮被打散在風裡,但是他的聲音卻如盤山老樹那般,堅定不移。 什麼樣的愛,能教人生死相許?他徹底的明白了,死亦何畏?愛是他無堅可摧的後盾,莫水映是他永恆不變的指引…… 他確定他的決定,不會遺憾。 「我無話可說。」冷 被他的表情震撼住了。 一定有什麼價值是他無法理解的,否則他不會在見到楚昱傑心碎的同時,還讀出了一縷欣慰的訊息!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像……就像當日向書儀要他承諾誓死守護向葵時,他被包圍在一股訣別的氛圍之下,卻又因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釋然而動容…… 矛盾!他不懂、真不懂! 「好好照顧書儀跟葵兒,她們都需要你。」 冷 靜默不語,逕自策馬前行。 向家的隊伍已追上他們,楚昱傑和冷 不再交談,兩人靜靜立於山巔,看著前方未知的路,忽然都沒了感覺。 只顧往前。 也許,能夠憑著直覺過生活,才稱得上是幸福吧! 「司祭大人,一切準備就緒,是不是請您……」營帳外,下人已匆匆來報數次,可是向書儀只是回應一聲,並無動作。 真是急煞人也! 今年的花祭百弊叢生,好不容易快要落幕,他們都正在鬆口氣當中,沒想到,向書儀竟然也來膛這渾水! 「司祭大人……」 「不必喚了,我們可以走了。」揮開帳門,向書儀的裝束嚇壞了所有人。 她……她為什麼打扮得一身喜氣,卻沒有穿著司祭的服飾? 眾人不解,向書儀似乎也沒打算解釋,逕自走往祭壇的方向。 她只是在做她該做的事,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書儀姐姐。」月之瀑的泉水下,向葵早已興高采烈地在那兒等待著她。 「葵兒乖,衣服還合身嗎?」如果說方纔那些人在納悶,那麼現在他們的感覺就是驚訝了。 因為向葵的打扮,正是司祭應有的裝束! 向書儀在打什麼主意?就算她有心培養向葵成為下一任司祭,也不能隨意將司祭之位預讓給向葵啊! 這一來是對昭帝不尊,二則對花神不敬哪! 一雙雙不贊同的目光射向她,其中也包括了楚昱傑與冷 ,但是向書儀偏偏不為所動,仍然決心一意孤行。 「昱傑,請莫姑娘過來。」 「嗯。」攙扶著已蓋上紅頭巾的莫水映,緩緩走入水中,楚昱傑的手止不住顫抖,眼眶裡的水氣很快便模糊了他的視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之後,他一定沒有勇氣回想這一幕——是他,深愛莫水映的他,牽執著她,一步一步往祭壇走去…… 這段短短的水路,每一寸都踩著他的夢、他的心痛! 「謝謝,儀式要開始了,你回到岸上去吧!」雖沒有任何一句言語,但楚昱傑和莫水映緊緊交握的雙手,已說明太多,向書儀知道,自己的決定將是對的。 每一個人都會滿意這個結局的,她當然也會! 「書儀姐姐,我要做什麼呢?」祭壇前方,莫水映端正地坐在百花鋪制而成的籐椅上,而其他人不是站在岸上,便是退在後方,是以向葵不免有些緊張。 「別慌,姐姐會教你的。」從懷中掏出琉璃石放置在祭壇上,四周僕役便遵循儀式,紛紛朝著水中灑下花瓣。 瞬間,月之瀑吹起一場花瓣雨,陣陣香氣竄入鼻間,別說是在場的人了,連山風野木似乎都被薰醉了幾分,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好美喔!」向葵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面,整張小臉上不禁寫滿讚歎。 百花誕生時的風采,莫過於如此了! 「美?」向書儀的語氣是質疑的,「葵兒啊,記住,美則美矣,但你總是要學會看透,在這虛偽的美麗之下,有更多、更多悲哀的故事!」 擔任司祭是一種榮耀,被選為祭娘也是。但多年下來,面對無數次的天人永隔,看見太多的悲傷眼淚,向書儀已麻痺得失去感受美麗事物的能力了。 即使光華滿身,沒有切實的存在,又能證明什麼真理? 她不以為! 「葵兒不懂。」眼前的畫面是這樣的美,向葵的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又怎麼可能聽懂向書儀說的話呢? 涉世未深,她幸,也不幸。 「你遲早會懂的。」時間逼著人長大,有些道理是不必學習也會懂的。「來,姐姐把儀式過程說給你聽,葵兒你千萬要認真記起來。」 不然,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怯生生地點頭,向葵絲毫不敢馬虎的,仔細聆聽每一個細節—— 在這個過程中,楚昱傑像尊化石般枯立於旁,他動也不動,眼睛和心都落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女人身上,不曾移轉。 再怎麼堅強、再怎麼勇敢,莫水映也還是會害怕。楚昱傑見著了她絞緊的衣擺,揪心得恨不能飛撲上去環抱住她。 莫水映的倔強令人好是心疼! 「懂了嗎?等到姐姐握住祭娘的手,你就把琉璃石移到我指定的位置。」交代完最後一個環節,向書儀不敢大意的問。 「葵兒明白,可是……」 「還有什麼不清楚嗎?你問沒關係。」見向葵困惑得努努嘴,向書儀很有耐心地彎下身子,等著她發問。 「葵兒覺得好奇怪!為什麼姐姐剛才說的事,只有今年才做,以前跟往後都不必多加這麼一道功夫呢?」明明聽到向書儀說,琉璃石一旦放置祭壇上之後,就不可擅加移動,但是為什麼她又說,等會兒一定要記得,將琉璃石轉個方位呢? 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向葵的疑問,讓向書儀有短暫的沉默,可是沒多久,她又再次展開笑靨,說:「葵兒真聰明,馬上就發現不同之處了。」 「姐姐誇獎了。」向美憨憨的低下頭,不習慣被如此讚美。 「不過,姐姐不告訴你答案,祭典結束,你就會明白了。」 「哦。」 「好了,我們開始 !」只手搖動著柳條,花瓣落了滿身,向書儀一面喃喃念著祈福的文字,一面指示旁邊的梨園子弟奏起祭樂。 漫天的花瓣狂舞,悠揚的樂聲飄揚,在眾人闔眼誦禱之際,誰都沒有發現,向書儀站在壇前的模樣,有多麼無助…… 「姐姐?」 「葵兒,該你動手了。」不明所以地被向書儀托住了雙手,莫水映看不見眼前的她,自然也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心中惟一的念頭,仍是對楚昱傑深深的愛與祝福…… 「好。」向葵鼓起勇氣,碰觸到閃閃發亮的琉璃石,然後小心謹慎地依照向書儀先前的指導而動作—— 眾人睜開了眼,極其緩慢的,他們看見了一點一滴的光芒,籠罩住向書儀與莫水映,然後,沒有人再錯過向書儀最後留下那一道滿溢情感的目光,全都拋給冷 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