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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月皎    


  申叔華因被氣憤佔據所有心思,完全不知自己在不自覺中傷害到她,等見到她益見蒼白的臉色時,才明白自己傷了她。

  鬆了手勁,申叔華劈頭就對她大聲吼叫:「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甚至只由你和總管兩個人調查。你以為你是誰?衙門裡的捕快?還是青天大老爺?你知不知道毒藥有多可怕?」

  平芯紅直覺想以手掩耳,以減輕他大吼時在耳中掀起的震盪,偏偏他的手仍箝制住她,讓她無法掩耳。

  「事情鬧大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當然得暗中行動,難不成還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她不服氣地回嘴,完全沒有考慮眼下的處境。

  不由分說地,申叔華又開始拿她當波浪鼓搖。

  「你知不知道只死了一堆老鼠是你的運氣,萬一下毒者心有不甘,不知哪一天把毒下在你身上,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申叔華說著淺顯易懂的道理。

  不知道是平芯紅存心氣他,抑或是真的不以為意,她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幾乎令他氣絕。

  「就是怕再有死老鼠,總管和我才會加緊調查,不過就快有眉目了,你毋需操心。」

  「我看我先掐死你,替下毒者省些工夫算了,也省得日後後悔。」申叔華喃喃自語著。

  其實也不能算是喃喃自語,因為他的聲音大到足以在空蕩蕩的倉庫中產生迴響。

  平芯紅不解他的氣憤由何而來。

  「後悔什麼?」她還真是七月半的鴨子,傻傻地不知死期將至。

  總管雙手合十,默默地為少夫人向菩薩祈禱,求神發發慈悲,保佑這個看似成熟、卻又在某些方面非常無知的女人。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從來不會為自身的安危設想,總是將別人的福祉置於自己之前。

  聞之,申叔華給了平芯紅一記白眼,隨即閉上眼又睜開。他不知道滿天的神佛是哪一位在庇護笨蛋傻子的,他真是勞苦功高。若天下再多幾個像她這樣不受教的呆子,那他絕對值得世人多燒幾炷香,慰勞他的辛勞。

  「我寧可讓你死在我的手中,也好過你不明不白地被人毒死。」他咬牙切齒地恫嚇。

  「我知道你只是在開開玩笑而已。」平芯紅笑笑地四兩撥千斤。

  她若不是真給嚇傻了,就是當真瞭解他寧願為她赴湯蹈火,也不容許有人動她一根寒毛。申叔華仔細地看著她,想找出到底是何原因。

  但是她只是一徑的笑著,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令他好生失望。若是能從中瞧出個端倪,便可以解決夜夜煎熬著他的烈焰,將他自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他真懷念以前為非作歹的日子,起碼對她可霸王硬上弓,不必那麼小心翼翼地和她玩著你進我退的遊戲。當個君子可真是不容易。

  「等你我二人獨處時,你再來說這句話。」申叔華的話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逗趣成分居多。

  平芯紅明眸半垂不敢看他,彼此過於貼近的距離讓他身上的熱氣像太陽一樣烘烤著她,悶熱的倉庫頓時溫度上升,好像煮著沸水的鍋子,讓她悶出了一身汗。

  若不是礙於有外人在場,而她又是內斂保守的個性,他絕對會給她一個熱吻,消去她的利刺。

  她就是少了這種狂放的刺激,才導致她這麼剛毅不阿。

  總管清了清喉嚨,提醒這對夫妻尚有他的存在。「少爺覺得該如何處理才算妥當?」他想聽聽他是否還是扶不起的阿斗,值不值得他繼續效忠。

  在總管的心目中,能超越平芯紅的主子並不存在,更何況是要能取她而代之,比登蜀道要難。

  經他這麼一問,第一個竄入申叔華腦中的,是他要讓平芯紅與危險隔離,除了他與兒子之外,別無第三者可以越雷池一步。

  似乎感受到他的想法,平芯紅明眸半瞇,內含濃烈的警告意味,不許他異想天開,做出違反她意願之舉。

  真要以體力來強制她聽命行事,申叔華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卻不願因此破壞得來不易的和諧,與她走回頭路。

  她並非脆弱不堪一擊的菟絲花,反而像是堅韌得有如扎根入土的小草,風一吹應勢彎腰,風一停又昂首挺立。

  她不會願意只是成天繡繡花、說是非。在嘗試過與男人平起平坐,擁有同等權力之後,教她如何能習慣安逸的日子。

  況且她有與男人不相上下的能力,要是他不懂得去運用,那他就是白長了腦袋。

  「這事先聽少奶奶的主意處理。」申叔華轉而對平芯紅道:「但是當我發現你有危險時,隨時都會收回成命,拿回主導權。」他的但書聽來似乎是維持男性尊嚴的垂死掙扎。

  平芯紅聽在耳裡覺得好笑,可是沒敢真的笑出來。那不啻是在牛面前搖動紅旗挑釁,會出大亂子的。

  隱忍笑意的後果是她的腮幫子鼓起,像覓食的松鼠一般,平添了幾分調皮逗趣,像孩子似的,這模樣與兒子申元祿倒有幾分相似。

  他真想不顧旁人的目光,狠狠地吻得她喘不過氣來;但是他再度忍住衝動,眼神卻明白地告知她,他已經瀕臨極限,爆發之時已不遠矣。

  瞭解他眼裡的涵義令平芯紅羞紅了臉。

  平心而論,她也在期待著再一次的親暱,前次的親吻告訴她,從來未曾接觸過的一切有多麼美好,那為她開啟一扇通往激情之路的門,一掃她對夫妻相處的錯覺。

  兩人四目相視會心一笑,激盪在週身的火熱盡在不言中。

  *  *  *

  「那個女人呢?」巧芸不客氣地抓了一個倒霉的管事問道。

  她從來不願以申家當家主母的頭銜稱呼平芯紅,她認為她沒有那個資格,真正有資格的人是她;而且她也毫不在乎地讓旁人知曉她對平芯紅的鄙視,故她一向以無禮的口吻對她說話。

  倒霉的管事十分帶種地對她相應不理。幾乎只要在申字號混飯吃的人,全都吃過她的虧,不論是口頭上的或是實際行動。這個號稱是苦過來的姨娘,除了她的兒子與吳天浩之外,完全不把人當人看,極盡惡毒地羞辱她看不順眼的人,早已經搞得眾人怨聲載道。

  得不到應有的響應,巧芸氣急敗壞地拍桌怒罵:「你耳朵是聾了是不是?我問你那個女人在哪兒?」

  管事狀似無辜地四下瞧了瞧,才指著自己說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這兒只有你我二人,我不是和你說話,難道是在和鬼說話不成!」巧芸說話的語氣極為尖酸刻薄,不留餘地。

  這些人也不想想她是哪兒出身的。在妓院那種龍蛇混雜的環境,她什麼場面沒見過,若被小小的管事騎到頭上去,那她也不用出來討飯吃了。

  那管事沒有閒功夫和她逞口舌之快,對她的問題來個相應不理,將桌上的帳冊文件收拾妥當,當著她的面將之鎖入箱篋中,拿她當個賊來防,也算是小小地報了適才侮辱之仇。

  巧芸並不笨,怎會看不出他的舉動所代表的意義,氣得她直想拿他開膛破肚以示警告,看誰還敢看她不起。

  但是在她怒氣還來不及發作之前,管事已經消失在帳房,徒留她一人在原地生著悶氣。

  她打量著這個統籌申家財源的房間,除了數不清的書冊之外就沒別的了。要在這裡找到一文錢是不可能的。她會知之甚詳是因為她曾找過,這兒裡裡外外都被她翻遍了,連顆碎銀子也沒。

  平芯紅防她防得可緊,連這點小細節也沒忽略。

  這些帳冊對她一點用處也沒有,拿來當火引子用還嫌麻煩,要放把火燒了更浪費她的打火石,她根本不願多花心思在其中。

  她本來是要來找申叔華的,要在他面前將平芯紅給比到十八層地獄去,以消消她被人忽略的一口鳥氣。心意無法得逞讓她火氣越燒越旺,非得找個管道抒發不可。

  她在四周逡巡著,找尋可供利用的東西,終於在平芯紅的桌上讓她找到一樣好東西。

  只見一個粗糙廉價的小陶碗,盛裝著街頭販售的涼茶,正好還沒飲用過。四下無人的機會她豈能放過,是老天給的良機要亡平芯紅哪!

  巧芸自袖袋拿出貼身收藏的小瓷瓶,裡頭裝著的好東西可是得來不易,且花了她大把銀兩。上次在倉庫裡用掉不少份量,現所剩不多,大約只有一滴,但是足夠了。若是賣這東西給她的人沒誇大其詞,那麼這一點點的藥量絕對可以讓平芯紅去見閻王。

  以此除去她這個心頭大患是一勞永逸的方法。她不僅讓申叔華為她著迷,還忝不知羞地誘惑吳天浩,令他為她忙得團團轉。

  巧芸明白眼下她的處境十分危險,當兩個男人心不在她身上時,她便隨時有可能被掃地出門。她得在事情底定之前抓住一個男人,奠定她在申家的地位。

  所以首要之務便是除去障礙,阻擋在她發達之路上的障礙,只有平芯紅一人,解決掉她方能高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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