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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綠喬 看了那封信,她霎時明白了。他不該把風鎖進屋子裡,而應放它回到空中,任它翱翔。 這是最好方式--愛她的方式。 ☆ ☆ ☆ ☆ ☆ ☆ ☆ ☆ ☆ ☆ ☆ ☆ ☆ ☆ 海瑩沒有帶走昂貴的嫁妝,只收拾了一些貼身衣物和書籍,帶著月兒匆匆離去。 做為一個有骨氣的女子,她一刻也不願意多待。 她走後,赫連悄悄地回到她的房中,看著人去空樓的寂靜景象,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滑落而下。 他送給她的首飾,全數都留在盒中,他輕輕佻起那條金色的項鏈,看十字墜在斜陽下晃蕩,心也隨之縹緲。 一直坐到夕陽西下,暮色重染,他忽然聽見背後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混帳東西,你到底幹了什麼?」宣親王的怒喝聲隨後傳來。 「阿瑪,您回來了。」赫連沒有轉身,低低地回。 「你小子趁著我不在,居然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你……你存心想氣死我!」 這些日子,他奉聖上之命到江南辦一樁重要的事,忙得連惠福晉的生日都沒能趕回來。今兒總算功德圓滿地回京,本想高高興興替妻子補過生日,卻聽聞了兒子休妻的事,頓時勃然大怒,趕來別院將兒子訓斥一頓。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沒有腦子的兒子?瑩瑩是什麼身份,那個叫玉梅的又是什麼身份?瑩瑩用得著跟她計較,在大庭廣眾之下毒害她?要想除掉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妾,用得著堂堂格格親自下手?」宣親王指著赫連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你就為了那麼一個小狐狸精把瑩瑩休了,你到底在想什麼?你說!」 「玉梅懷了孩兒的骨肉,孩兒不想她有所閃失……」赫連垂眼道。 「呸!你騙誰呀?總管告訴我,玉梅最近跟府中的王二甚好,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都還不一定,你就急著當人家的爹?」 「那是以訛傳訛吧!孩兒相信玉梅……」 「你相信她還要撥銀子打發她回山東老家?你小子少跟我裝蒜,分明是你用玉梅當休妻的借口!」 「孩兒沒有……」 「瑩瑩有什麼不好?」宣親王打斷他的狡辯,「為了你,她收斂了自己的性子,明明不適應這兒的生活,卻努力讓自己適應。她的轉變,連玄德駙馬都感到驚奇,娶了這樣的妻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沒說她不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樣做,就是為了跟我唱反調。從小到大,你就喜歡忤逆我的話,連我誠心誠意替你娶來這麼一個十全十美的媳婦,你也不領情……」話語到了無奈處,宣親王不由得深深歎息。 「阿瑪,」既然阿瑪這樣想,不如將錯就錯吧!「其實有件事,一直沒告訴您,我跟海瑩……海瑩格格一直都是在演戲。」 「演戲?!」宣親王眼眸一瞠。 「我們都不滿意這樁婚事,所以約好一旦找到有利的時機,就休棄對方。」 「糊塗!」宣親王高聲責罵,「你難道看不出來,瑩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你了?假戲已經真做,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把她休棄?赫連,我知道你一直怨恨阿瑪沒好好照顧你額娘,所以一直反抗我,設法讓我難過。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我對你額娘並非你想像中的那樣無情。」 「並非我想像的嗎?」赫連苦澀一笑,「既然都說到這兒了,阿瑪,我也想問一句,額娘這些年長守孤燈,到底是誰的錯?」 「我承認自己的確有負於她,但天下男人有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宣親王幽幽歎一口氣,「我已經為她做了最大的補償。」 「補償?阿瑪,恕孩兒眼拙,孩兒怎麼看不出來您到底在哪兒補償了額娘?」 「你怎麼從來都沒想過,為什麼我身邊有那麼多女人,卻惟獨你額娘生下了你們兄弟倆?」 「大概是阿瑪的女人太多,所以『僧多粥少』吧!」赫連微諷。 「嘿!你以為阿瑪我真的這樣沒用?」 「不然呢?」 「告訴你吧,那是因為我讓其它女人都服了特殊湯藥,讓她們一輩子都休想懷上孩子。」 赫連身子一震,不由錯愕地抬眸。 「惟獨你額娘,我讓她生了你們哥倆。」宣親王苦笑,「誰說我對她不癡心?只不過,男人的癡心有時候並不表現在身體的專一,他們對待最心愛的女人,有自己獨特的方式。我雖然不能一輩子獨寵你額娘,但我讓她得到了一輩子的保障,如果她在我心中沒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我會為了她這樣做?」 赫連望著阿瑪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 他一向把阿瑪看作朝三暮四的花心漢,誰知,在阿瑪內心深處,有著如此深藏不露的愛戀,雖然,這份愛戀表現得殘酷而扭曲。 額娘大概也是隱隱猜到了這個事實,所以才沒有怨恨阿瑪吧! 雖然額娘沒有得到阿瑪的整個人,卻得到了阿瑪的心。但只擁有虛幻的心,並不能令一個女人滿足,所以,額娘仍舊不快樂,選擇躲進佛堂,對阿瑪的放浪眼不見為淨。 他們本可以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對,但卻如此隔閡過了這麼多年。 赫連不知道此刻是應該繼續痛恨阿瑪,還是應該同情阿瑪--同情這個不能管束住自己身體的男人。 呵,其實他沒有資格責怪阿瑪,在對待愛情的態度,他也同樣逃避。 明明愛一個人,卻捨得放她走,還要對她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語,他難道就是對的嗎? 也許阿瑪說得對,男人對待愛情,有自己獨特的方式,有時候,男人的愛情並不一定建立在長相廝守上。 他好傻,為了一個根本不值得讓他如此憎恨的阿瑪,竟跟海瑩訂了愚蠢的約定。 如果沒有婚姻作假的約定,他就不會納玉梅為小妾,也就不會有借口休棄她……他真的好傻! 「貝勒爺!」一聲輕盈的呼喚將他從沉思中拉回現實,往聲音來源看去,竟發現月兒笑咪咪地走進來,「貝勒爺,原來您跟格格在騙我呀!先前我還以為您真的把格格休了呢,害得月兒傷心得落淚……咦!我家格格呢?」 「妳家格格?」赫連詫異地看著她,「海瑩不是跟妳回娘家去了嗎?」 「回是回去了,不過,格格又回來了呀!」月兒比他更加詫異。 「回來了?!」他一怔,「海瑩在哪兒?」 「這話該我問貝勒爺您呀!今兒下午我跟格格回家坐了一會兒,格格就說要自個兒先回來,她應該早就到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給我說清楚。」赫連一把抓住月兒單薄的肩,用吼的問。 難道……她失蹤了? 他只是放她自由,並非希望她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難道,她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他會悔恨不已嗎? 阿瑪先前的話,再加上月兒現在傳來的訊息,讓赫連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爆炸了。 ☆ ☆ ☆ ☆ ☆ ☆ ☆ ☆ ☆ ☆ ☆ ☆ ☆ ☆ 香山的紅葉已謝,樹梢上、小徑上,覆蓋著一層輕盈的白雪,呈現出一種銀裝素裹的清麗。 海瑩獨自走在山間,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覺得前路茫茫,卻無處可退…… 原以為只要拿著一紙休書,就有理由回家,有理由一輩子跟著阿瑪,再也不離開。 誰知道,阿瑪並不歡迎她。 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這是中國古往今來的觀念,即使開明如阿瑪,也沒有擺脫這觀念的束縛。 何況,阿瑪一直看好她的婚姻,甚至懷著一種盲目樂觀的心理,不肯相信她真的被休了。 從王府出來,海瑩就直奔回家,但當她推開未出閣前的閨房,卻發現一切傢俱器物皆覆上一層厚厚的白布,灰塵在空氣中瀰漫,房內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就連一把可以坐下休息的椅子也尋不到。 院中,僕人們不知為了什麼事忙碌著,奔進奔出,弄得人心惶惶的。 她手足無措地站在角落,匆地有一種感覺湧上心頭--這兒似乎不再是她的家了。 阿瑪看到她雖然驚喜,但沒有絲毫留下她的意思。 「瑩瑩,家裡亂得很,都沒能招呼妳喝杯茶。」接著他指點著下人們從庫房中拾出一隻大箱子,然後心不在焉地說:「等我忙完了這陣,再叫吳嬸煮妳喜歡吃的點心。」 「阿瑪。」海瑩輕輕地道:「我喝不喝茶不打緊,反正以後有得是時間……一 「唉!阿瑪這次出去,恐怕以後沒什麼機會跟妳喝茶了。」玄德駙馬沒在意她的話,只是歎了一口氣。 「怎麼,阿瑪又要到歐洲遊歷去了?」怪不得家裡亂成一團,原來是在準備行李,「那正巧,孩兒也可以收拾收拾,跟您一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