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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唐浣紗 「你、你看了後……就……就明白了。」翁霈玲已顫抖得語不成聲了。 蔣志熙終於點燃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緊緊地瞪著被對折為兩半的那張紙。然後,他伸手接過來,並攤開。 翁霈玲緊張地看著他。 上面寫的是英文,他的英文很好,閱讀上完全沒有問題。 但他卻擰著眉,沉默不語地看著上頭的文字,像是上頭佈滿了艱澀無比的字,他根本看不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維持著持煙的姿態,沒有任何動作,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 翁霈玲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喉頭了,正想開口時,她注意到被志熙以兩指夾住的那根煙已燃燒到盡頭,火紅的煙頭正毫不留情地炙燙著他的手,但他卻無動於衷,像是沒有任何知覺。 「志熙!你的手——」她驚呼出聲。他都感覺不到痛嗎? 蔣志熙總算有了反應,他陰冷地撇下煙,毫不留情地抓起證明書,瞬間將之撕得粉碎。 他目露凶光地吼道:「這是什麼鬼東西?叫菁貽出來見我!如果她想分手就直說,不要編這麼可笑的謊言來騙我!」 他拒絕相信這一切,他希望是他的英文閱讀能力突然出了很大的問題!上面寫的不是真的,絕不是真的! 他的菁貽好好地、好好地、毫髮無傷……她只是在跟他嘔氣,對,只是嘔氣! 翁霈玲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流出來,她哽咽著說:「這是真的!菁貽……菁貽幾天前出了大車禍,她傷得很重很重,雖然醫生盡力搶救她,但還是……志熙,請你接受這個事實。」 「閉嘴!」他驚天動地地狂吼,一拳重重擊在桌上。這不是真的,絕不是! 他霍地站起來,抓住翁姊。「菁貽人到底在哪裡?我要見她!帶我去見她,馬上帶我去!」 翁霈玲淚如雨下。「志熙,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這是千真萬確的。那張證明書是大醫院開出來的,不可能偽造。」 「我不管這張見鬼的證明書寫了些什麼?告訴我,她在哪裡?我的菁貽在哪裡?」 他吼得聲嘶力竭,語調突地轉為哀求。「翁小姐,求求你告訴我,我一定要見到她!求求你……」不會的,絕不會的!這些人一定是聯手編了漫天大謊來欺騙他的,不要信!他的菁貽不會出事的! 他會找到她的,找到她後,他要狠狠地打她的小屁股,然後告訴她,她不可以這樣嚇他,絕不可以!因為他的心差點被嚇得碎了、裂了! 翁霈玲強迫自己訴說著菁貽交代的謊言。「你……看不到她了,她在彌留前有短暫的清醒,她要我們在她死後立刻把她的遺體火化,並……並把骨灰撒在海上。」 是有人拿利劍狠狠刺向他的心嗎?這顆心……還在跳動嗎?不!此刻他好希望它不要跳了! 為何他的心這麼痛、這麼痛?不只是心,他的五臟六腑、他的手、他的腳、他全身上下的知覺都好痛好痛! 難以言喻的劇痛…… 他無法承受,這一定是假的!是了,他一定是在作噩夢,夢醒就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菁貽!他要馬上找到她!她還欠他一場婚禮,她是他的新娘,他不允許她消失,絕不允許! 丟下一旁的翁霈玲,他發狂地往外衝。 「志熙!」翁姊含淚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為這對無緣結合的有情人心痛不已。 ☆ ☆ ☆ ☆ ☆ ☆ ☆ ☆ ☆ ☆ ☆ ☆ ☆ ☆ 一個月後 法蘭克福,私人別墅內。 這棟豪華別墅是樓少駒在此地的產業,身為全球最大汽車製造業的唯一繼承人,他擁有驚人的財富,樓家在此地只能以「富可敵國」來形容。 一個月前,四人接到翁需玲打來的電話。聽到菁貽出事後,他們紛紛放下忙碌的工作,毫不猶豫地趕來這裡陪伴蔣志熙,他們的生死至交。 一間臥室前,凌肇傑和霍劍淵眉頭深鎖地站在門口。 「他又把自己鎖在房裡?」霍劍淵沉著臉問。 凌肇傑歎氣。「已經一個下午了,雖然我隔著門板跟他說話,他還偶爾肯應答,但我很怕他會出事。該死的是,這次他早就把備份鑰匙藏起來,不讓我們開門進去。」 屋主樓少駒和歐陽岳勳外出,由他們輪班看守志熙。蔣志熙拜託樓少駒再去幫他調查菁貽的出入境紀錄,所以他才會跟歐陽岳勳一起外出。 霍劍淵冷冷地瞪著門鎖,不發一語地下樓。再上樓時,他手上多了一把斧頭! 「你想直接劈了門?」凌肇傑眼睛一亮。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這個好主意?反正樓少駒那傢伙有錢得要命,絕對不會在意這扇門的! 「沒錯,你退開!」怒火在霍劍淵眼底跳躍。他平日看起來冷酷,但一旦被惹怒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凌肇傑方退開一步,霍劍淵便揚起斧頭,狠狠地劈向房門。巨響後,門板瞬間多了一個大洞。 劍淵把手伸到裡面打開鎖,用力踹開破裂的門板衝入屋內。 房間裡,坐在牆角猛灌烈酒的志熙惱怒地瞪著兩人。「你們這是做什麼?」 「問問你自己,你才在做什麼?」霍劍淵的火氣比志熙更大,他瞪著一地的空酒瓶和煙蒂。「把自己關起來,悶頭喝酒、抽煙,黎菁貽就會活過來嗎?」 霍劍淵著地大吼著。「她已經死了!你給我聽好,菁貽已經死了!死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也許這麼做很殘忍,但他必須逼志熙面對事實,志熙才有辦法慢慢復元。 「閉嘴!你該死的閉上你的嘴!」蔣志熙霍地站起來,臉龐痛苦地扭曲著。他把酒瓶摔向牆上,像頭負傷的野獸般痛嗥。「她沒死!她沒死!沒死!」 凌肇傑不忍地別過臉。他知道劍淵的作法是對的,唯有強迫志熙接受事實,他才能慢慢由傷痛中走出來。但……他的心好病,他實在不忍看到志熙受這種折磨。 來法蘭克福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志熙就像是發瘋般,他拒絕相信菁貽已死的事實。他不吃不睡,瘋狂地找著德國的每一間醫院,不論大小間全不放過,他認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菁貽,所以幾乎快把整個德國都翻過來了! 當然,他也找到當初替菁貽動手術的醫師,並親耳聽到他證實菁貽已死。那倒霉的醫師被他揍得很慘很慘! 接下來,他開始一連串的自殘行為,他企圖自殺。他吞下大量的安眠藥、他割腕,一直到現在,他的兩隻手腕都被紗布層層纏繞著。 最嚴重的一次是,他趁著半夜看守他的劍淵倦極而睡著時,竟然跑到院子裡,全身澆上汽油後,企圖點火自盡。 幸好劍淵聽到志熙下樓的腳步聲而驚醒,趕緊迫下去,怒打他一頓並搶下打火機,才沒有釀成大禍。 當時精神已瀕臨崩潰的志熙任好友們心痛地捶打、怒罵著,卻絲毫役有半點反應,只是精神渙散地哺喃喃語。「她要火化?不!她怎麼可以把自己火化?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留給我?甚至……甚至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菁貽!我的菁貽一定被火燒得好痛好痛……我要知道她有多痛……我要去陪她……」 當場,他們四個男人都落下淚來,沒有人有辦法說出半句話。 他一再自殺,如果不是身為醫師的霍劍淵以高明的醫術救了他,也許他已不在人世了。 屢次被救回的志熙更加狂怒,他恨救他的人,他差點拿刀殺了霍劍淵!他不想活!沒有菁貽的世界是地獄,他不要回來,不要! 他要在黃泉路上趕上她,他要質問她為何這麼狠心丟下他? 看著憔摔得像鬼的志熙,霍劍淵火氣更往上竄。他硬把志熙抓到鏡子前,強迫他看著鏡中的自己。 「蔣志熙!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變成什麼鬼樣子?菁貽已經死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隨她而去嗎?你好自私、好懦弱!你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但,難道你忘了自己還有未了的責任嗎?在台灣還有你的父母、你的弟妹等你回去,你打算以自殺來回報父母親養育你的恩情嗎?」 蔣志熙面無表情地聽著,曾經燦爛自信的黑眸,此刻卻空洞得令人害怕、令人想哭。他像是沒有靈魂的人,只剩一具瘦得見骨的軀殼。 他知道自己自殺的行為很對不起父母,但他快瘋了! 他沒有辦法顧及家人,他只知道菁貽死了!死了!他永遠不能再見到她,連一面都不能! 這樣的他怎能獨活?誰來教教他,該如何帶著沒有心的軀體活下去? 凌肇傑也聲音暗啞地勸道:「志熙,你這個樣子菁貽會安心嗎?如果你愛她,就讓她好好地走吧!讓她無牽無掛地走。車禍發生後,她的肉體已承受太多苦了,你讓她在黃泉路上走得順利一點,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了,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