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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波波    


  別流口水了,擦擦。

  呵呵,不能講了。

  現在畫面回到第二天清晨。呵呵。

  是的,其實我並非就醉得不省人事,我相信阿仁也一樣,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可以阻止自己犯錯卻沒有阻止,也許,我們私底下都有一點自私,試試吧!放縱自己一次,又會如何呢?

  但現在真是有點後悔,我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阿仁,他睡著了,真是誰都喚不醒。

  以後該怎麼面對他呢?

  他的手臂仍搭在我身上,他的手指纖長乾淨白皙,我曾取笑他,不屑地喻為藝術家的奶油手,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曾惱得他半天不理我。

  輕輕托起他的手,一瞬間,我彷彿抓住了生命的全部健康與真實。舉過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我磨蹭著,貪心地,只這一次就好,只這一次……

  貪婪地盯著他臉,從未如此近處端詳過他的模樣兒,他真是長得很好看,他懶懶的,帶笑的眼睛,他希臘式高聳的鼻子,他菱角分明的唇,他一頭亂七八糟的栗子色的卷髮,他孩子氣的微笑,這一切都遠遠的遠遠的在四年前,那個秋天金黃的落葉與人群之中蠱惑著我,我毫無理由就為他魂飛魄散。

  但是,他要採擷的是烈焰中的玫瑰。而我,頂多是一朵自生自滅的雛菊。

  以後該怎麼面對你呢?

  一時心亂如麻,我輕手輕腳地滑出被子,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輕手輕腳地趿著鞋,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回過頭,我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阿仁,這男人,仍是叫我心動。讓我靜一諍,我要好好想想。薯條蹭到了我的腳邊,我低頭看它,它歪著腦袋盯我,蹲下身,我拍拍它的頭:「崽崽乖乖,待在爸爸這裡,別吵爸爸睡覺哦!」

  它「嗚嗚」兩聲,仍在我腿邊蹭來蹭去,我輕聲安撫它:「崽崽乖,媽媽過兩天就接你回去,聽話。」

  它不再鬧了,趴到地上,仍用它那兩隻烏黑的眼珠兒默默地瞅著我,我再次拍了拍它的腦袋,轉過頭站起身來,如果繼續被它用這樣「楚楚可憐」的眼神多看我一會兒,我絕對是走不出去了。

  輕輕關上門。清晨的微風徐徐,有些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邁開步伐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坦蕩蕩齋」在我身後,薯條在我身後,阿仁在我身後,我沒有回頭。

  當然沒完,就這樣完了,你又會惱我了。

  現在不抗議了?呵呵。

  你覺得這故事會怎麼發展下去?

  為什麼呢?

  可是,你憑什麼以為阿仁就一定會愛上我呢?你別忘了,他經歷過一次那麼刻骨銘心又轟轟烈烈的愛情。

  有點兒強詞奪理,不能說服我。呵呵。

  後來?

  後來我回家啦!

  哇,脾氣來了。呵呵。

  不逗你了,接著聽吧。

  我把自己埋在床上,腦子裡閃過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念頭——我該不該愛情大逃亡?是不是應該躲開阿仁?躲到他永遠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哪兒呢?西雙版納?敦煌?西藏?絲綢之 路?管它呢,先走了再說,反正是不能待在這裡了,一直都因為捨不得阿仁而下不了離開他身邊的決心,這次是一定非走不可了,收拾東西去。

  我爬起來,從床下拖出一個大旅行袋,開始收拾衣服,似乎也沒有多少可供我收拾的東西,搞定後,我拍拍手,坐到鏡子面前抓起梳子,不經意抬眼看鏡中的自己,竟愣住了——

  鏡中的女人酡紅著臉,眼神朦朦朧朧的,像是罩上了一層霧,唇有些微微的紅腫,透著薄薄的光澤,這樣的女人,這樣的我,這樣的嫵媚,嬌艷的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好像人們通常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的,對吧?

  性感的女人最美?怎麼說?

  舒琪?喜歡。

  但我更喜歡張曼玉,呵呵。你的論據又不能成立。美應該沒有固定的模式的。

  還是回到故事中來吧!

  ? ? ?

  有人說,一朵花的美麗在於它的綻放。

  卻不知道,花的綻放同時也意味著花蕊的凋謝。

  何況,這朵花綻放在不屬於它的季節。

  這便是我面對鏡子那刻的想法。

  花兒在怒放時是最美、最奪人心魂的,但是盛放過後,凋零便會接踵而至。阿仁降生在寒風獵獵的十二月。那個時節,是花草的祭日,冰雪的生日。那個時節,只允許盛放一種叫做梅的花兒,似葉培般嬌嫩,朵白,水靈的花兒。

  我出生在四月,怕冰雪的寒霜,我甚至覺得自己不能算是一朵花兒,我沒有玫瑰的高貴艷麗,沒有水仙的清雅脫俗,沒有鬱金香的落落大方,倒覺得自己像是一莖草了,綠草豈能扶雪花?

  昨晚,就當作一場夢吧!曇花一現而已。

  曇花?

  回過神來,對了,我種得那盆曇花本應該是昨晚開花的,可是……急急行至窗前,推開緊閉了一夜的窗,窗上懸著的風鈴立即叮叮咚咚地跳躍起來。

  觸目所及,台然發現,昨日還是傲然向上的那朵曇花花蕾,在今晨的微風中已是一朵黯自神傷的殘殼,我的手撫上已經凋殘的潔白花瓣,心裡有絲淡淡的遺憾。那潔白的花蕾在無人觀賞的黑夜裡綻放又凋零,再也不會有第二次的美麗。

  又突然覺得自己更像是這朵曇花了,在昨夜,在無人知曉的黑夜裡,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有過怎樣驚心動魄的美麗;誰也不知道,它是否希望能夠有人觀賞到它蓄積一生才如此美麗的葬禮。

  阿仁,我昨晚也為你盛開了,但你我又怎會知道,昨晚會不會是我們之間情分的終止?

  我呆呆地站在窗前,腦子裡又是一片亂七八糟的思想,壓得我有點頭疼。我揉揉額頭,別再想了,該走了。

  提起旅行袋,我拉開門,如遭雷擊,我手中的袋子掉到地上——阿仁?

  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薯條一下子就撲到我的身上,我拍它,抱它,牽它進屋,我一屁股坐到床上,一直不敢抬眼看阿仁的表情。

  半天沒聲音,我悄悄抬眼,看見他提過門邊的旅行袋,關上門,坐到了搖搖椅上,他的眼神掃過來時,我趕緊又垂下眼臉。

  「要去哪裡?」

  他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我心虛地瞥了他一眼,吱吱唔唔地:「哦……我很久沒出去寫生了……想出去逛逛,收集素材。」

  「哦?」他的眉挑了一下:「為什麼不約我一起去?」

  我的心猛地狂跳一下,他?說什麼?望進他的眼裡,他的眼中有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兒。

  「我……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有空嘛!」我越發慌亂了,臉上瞬間飛起了紅雲,我兩隻手交聲著,有些不知所措。

  他默默地瞅了我半晌,我覺得我就快要透不過氣兒來了,急忙又低下頭。

  他走到我身邊,在我面前蹲下,抓住我的手,我微微一怔,抬起頭,他的臉近在咫尺:「小凡,我不準備對你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是個喜歡用行動表達一切的人,不負責任的男人才愛說對不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沉默,久久,才說:「我從沒想過讓你負責任,你仍然是自由的阿仁。」

  「你就當是我自私吧!我不是要對你負責任,我為自己想得更多,我想換一種生活方式,也許我更適合過平靜的日子。」他托起我的臉,很認真很認真地:「小凡,我承認我還未到愛你的地步,但是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沒人能如你般剔透,我想,我自己都沒有你瞭解我瞭解的那麼清楚。」

  我聽著他的話,傻傻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嗎?」阿仁的聲音飄在耳邊,久久迴旋,是誠懇的。

  我怔怔地看他,半天,才說了一句話出來:「可是,如果你對平凡的日子感到厭煩了呢?」

  我不敢提葉培,怕破壞了現在難得這麼旖旎的氛圍,雖然,葉培哽在我的喉邊,像一根刺。

  阿仁望著我的眼睛,他的眼裡又帶起了笑,他的頭輕輕靠過來,放在我的雙膝,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頭。他的聲音飄飄忽忽地傳來:「小凡,我的心像一根一次次緊繃,又一次次徒然放鬆的橡皮筋兒一樣,很累很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一次轟轟烈烈了。」

  淚從我的眼中滑出,帶著對面前這個男人的心疼、憐惜、珍視與愛慕,緩緩滴落到他的髮梢上。他抬起頭,伸出纖長白皙的手,幫我拭去頰上的淚珠兒,他的聲音頃刻間變得有些瘖啞:「好不好?」

  望進他的眼,他的眼裡有希望的火苗兒在跳躍。

  為什麼不呢?這個男人我愛了四年了。為什麼不呢?我本也是自私的,能和你在一起,不計較了,什麼都不計較了。

  我點頭,笑,含著淚:「好!」

  我就這樣開始了新的生活。

  阿仁的理想一直都是想當個專職畫家,畢業兩年了,他一直都沒有找過工作,只安心地畫畫,但我們開始戀愛後,他卻想搞個畫廊,他說:「我要盡我所有的能力,讓桑小凡擁有一切,讓你過這世上最讓人羨慕的生活,讓所有的女人都嫉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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