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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痕    


  「我累了。」

  趁宮垣不備,孔雀一掌掃過宮垣的胸口,接著他快步跑向無邪,拉著她的手走進以往他所住的宅裡,徒留宮垣愣愣地看著自己胸口,只是遭掌風輕輕一掃,不但衣裳遭撕碎了五處,還留下了個五指印。

  「有沒有水?我口渴。」被請到屋子裡,在孔雀抹淨了其中一把椅子後,坐在椅上的無邪期待地看著他。

  他忙著出去打水,但又嫌燒水太慢,他索性拐個彎到另一間較大的宅裡,直接將他師父剛泡好的茶整壺給搶過來。

  宮垣目瞪口呆地站在他的屋外,看著自家徒弟,既是招呼她喝茶,又怕她熱,還去開窗的舉動。

  「你居然還服侍她?」還……還有天理嗎?

  「你這局外人不懂就少說幾句。」孔雀橫他一眼。

  宮垣氣得挽起兩袖,「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瞧瞧他被帝國裡的人給弄成什麼德行?原本一個堂堂男子漢,回來竟成了個低聲下氣服侍女人的家奴?

  「娘娘,我去處理一下家務事。」先是以一腳踢出欲入屋的宮垣後,孔雀客氣地對她笑笑,然後馬上提刀衝出屋外。

  外頭燦眼的刀光,令無邪不適地眨著眼,她兩手端著熱茶走王窗邊,大開眼界地看著他們師徒倆擺出一模一樣的招式你來我往,只不過,孔雀縮減了力道的破空斬,是三不五時就使出來,而把破空斬當絕招的宮垣,則是捨不得亮出獨門功夫,哪像他家徒弟那般浪費地使用。

  無邪搖搖頭,在把手邊的茶喝完後,她抬首看了看四下,總覺得這地方與皇宮的差別很大,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她兩眼定在孔雀拎進來的那個包袱上,決定先做件事。

  「樂天呢?」險些一刀就將宮垣給砍回老家去的孔雀,口氣很沖的問。

  「哼!」

  「老頭,樂天呢?」他握緊刀柄。

  「埋了。」宮垣將頭一甩。

  「埋在哪?」

  「你想幹嘛?」

  「我想帶她回京。」無論如何,他就是想將她帶回西域將軍府裡安葬。

  宮垣愈聽愈上火。「你嫌你師父找的風水不夠好?J

  「老頭。」

  「就算要挖要燒,那也得擇日。」宮垣總算讓一步,「那女人對你倒是挺忠心的。」

  「我當然知道。」孔雀深深一喘,轉身想進屋看看無邪怎麼了,冷不防地一陣細微的風聲在他耳邊響起,他頭也不回地伸出一指點住來者。

  孔雀愉快地拍拍被點中穴道不能動的宮垣。

  「老頭,偷襲這招對你徒弟不管用了,你家徒弟這些年來的西域將軍可不是幹假的.」

  他的臉有些扭曲,「還不快放開我?」

  孔雀掏掏耳,再點一穴消音,「你這老頭吵死人了。」

  要是放開他,待會他一定又會進屋找身為女人的無邪的麻煩,還是讓他站這妥當,不過……孔雀抬首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有些擔心自家師父可能會被曬成人干,於是他便行個好心,扯著宮垣的衣領將他一路拖行至屋簷下站著,也不管宮垣瞪他幾乎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然後大搖大擺地晃進屋內。

  熟悉的墨香充斥在墾畏,眼睛較適應黑暗後,孔雀看著他帶來的那個女人,又開始在抄佛經。

  「又抄給妳姊姊的?」他習慣性地坐至她的身旁,撈來幾張未寫的紙,也準備抄上幾份。

  「給樂天的。」

  欲拿筆的孔雀頓了頓,好一會兒,他才將筆取來握緊。

  「妳甚至不認識她。」他看得出來她很愛她那早就香消玉殞的親姊,但樂天?她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她凝睇著他問:「一定得認識她才行嗎?」

  看著她單純的眼眸,四下所有的聲響,似乎都消失了,他只覺得她的眼眸好明亮,令他不知該如何挪開目光。

  「妳……會為她流淚嗎?」

  「會。」她頷首,「為了她的一片愛主之心。」

  她的這雙眼眸究竟看見了什麼,又看穿了多少事情?而當她不說話時,藏在她笑容下的又還有多少?

  「妳會為我流淚嗎?」他想也不想的就問。

  「不會,因你沒有那麼軟弱。」她偏頭想了想,「夜色有夜色選擇的人生,你有你的,你要真看不開,那麼任誰也救不了你頑固的腦袋了。」若他再蠢一回的話,樂天已死,那浩瀚可就真救不了他了。

  石墨磨在硯台上的聲音,沙沙的,像是某種情緒被磨碎成粉的聲音,經風一吹,或許,就再也不會存在了……孔雀無言地看著她,見她不想再多說些什麼,他執筆沾來墨汁,也開始抄經。

  抄到後來,她累了,不敵睡神的召喚趴在桌上打起小盹。

  怕她會受涼,他自屋裡拿了件衣裳為她披上,而後站在她的身旁,兩眼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的睡臉,就連看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 ☆ ☆ ☆ ☆ ☆ ☆ ☆ ☆ ☆ ☆ ☆ ☆ ☆

  根據被趕到柴房住的南斗的說法,無邪不能被冷著、餓著、累著,她是皇后,她的責任就只是開開心心的笑,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她要什麼就盡量給她什麼,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或月亮,他們也得給它摘下來,陛下是這麼吩咐他們的。

  因此,眼下的日常工作,洗衣、挑水、劈柴、煮飯……她全都不會,也理所當然的全都不必做。

  天未亮就上山采菜順道砍柴的孔雀,在做好了早飯時,無邪仍是睡著;在他洗淨了所有人的衣物時,無邪剛醒;在他晾著洗好的衣物不小心被宮垣瞧見,因此又跟他大打一場時,無邪正好用完早飯,而他,則是在擺平了宮垣之後等著去洗碗。

  她是皇后嘛。

  依照陛下這些年來寵壞她的作法,所有的金枝玉葉都是不必沾染人間塵埃的,因此身為金枝玉葉旁的雜草,就得認命些了。

  真是的……陛下究竟是怎麼養女人的?把她保護和照顧成這樣,陛下知不知道這會累死他啊?與她相比,其他的女人簡直無所不能到她會汗顏的地步,而她呢?除了會抄經外,她還會做些什麼?

  她愛說話愛笑,心軟善良又無辜到不行……她也只有這麼一個優點而已。

  可光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優點,就夠讓他很難坐懷不亂了。

  正在準備午膳的孔雀,一個大男人擠在廚房裡揮汗如雨,身上又是油又是煙的還外加一頭大汗,而跟著進來湊熱鬧的無邪,則是一身乾淨清爽,乖坐在一旁看他忙碌,且笑得很開心。

  每當他回頭想叫她也跟著學學時,她就適時地漾出笑靨,大聲地誇獎他好厲害、好無所不能,當下被她喂哺得飽飽的虛榮心,又會讓他暈陶陶地轉過身繼續做飯。

  有時他會覺得,這一切都是詭計,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單純,或許陰險才是她的本性也說不定,而這,可能只是她在利用他的手段而已,可只要看一眼那張看似對他崇拜不已的笑臉,和那雙不停對他鼓掌的小手,就又在在影響了他的思考能力。

  「妳,去做點事。」看不下去的宮垣,大剌剌地點名無邪。

  「做什麼事?」她走出廚房,站在他面前等他下指示。

  「挑柴。」

  裡頭的孔雀隨即拉長了雙耳。

  挑柴?憑她那副弱不禁風的德行?她當然不行!

  「我來,妳不需做這種粗人做的事。」他火速炒完鍋裡的菜,衝出廚房跑進柴房裡抱了一大捆柴回來。

  宮垣冷眉微挑,「你今兒個挺勤快的嘛。」往常叫他做件家務事,他大爺都推三阻四的,今日卻為了個女人就改了性子?

  「我……」無邪站在原地,不知要做什麼事地看著他。

  「妳,去劈柴。」宮垣再下指示。

  「怎麼劈?」她聽都沒聽過。

  「當然是用斧頭劈!」

  「喔。」她半懂半不懂地走至牆邊。見著在一塊大木頭上有把斧頭,她的兩手便覆上斧柄。

  她的兩手很快就被另一雙大掌蓋過。

  「我來就行了,妳一邊歇著。」孔雀推著她到屋簷下免得她曬著了,自己則是半撩開衣裳,露出半邊精壯的胸膛,動作迅速地劈完那堆柴火。

  宮垣氣得簡直快跳腳,「她總能挑水吧?」

  被代為指使那麼久的孔雀也火大了,他一把揚起斧頭,一步步地朝宮垣前進。

  「要挑你不會自個兒去挑?你是缺了手還是斷了腳?」哼,此帳不清非鳥輩。

  「我——」

  「你有她纖細嗎?」他問得更大聲。

  「我只是——」

  「你有她柔弱嗎?」理直氣壯外還要他老兄比一比。

  「喂——」

  「還是你以為你有她高高在上?」人家是皇后,皇后耶!他是哪根蔥哪顆蒜?鄉野草民一個!大街上隨便撿一撿就一大堆!

  「你不要太——」宮垣才張大嘴要他克制一點,冷不防地,那柄斧頭已擱至他的喉前。

  孔雀乾脆把心火統統發洩在他身上,「給我看清楚,她可是帝國最最尊貴的金枝玉葉,你這泥捏的粗人不懂就少開口使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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