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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綠痕 自看到她掌心那兩顆鮮艷到似火的石珠起,孔雀就大概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但他什麼都不說,他只是等待著萬事都要拐著彎的她,親口告訴他這次她又想做什麼。 「我喜歡這條浩瀚為我造的小溪。」她邊說邊把紅色的寶珠放進兩艘色澤不同的紙舟裡。 「為何?」 她側著首,微笑地看著他,「因為,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把我不想記住的往事,全都順水載走。」 孔雀總算是聽明了她想說的是什麼了,但他的想法與她不同,以往他都是這麼認為,也知這世上,每人都有自己的苦,誰都無法替任何人來承擔,一條小溪,就能輕易載走記憶中,那些愛恨愁悵,心碎與傷痛? 光看他的表情,無邪就知已被他看穿了目的,但她並不感到沮喪,只是隔了一會淡淡地說。 「孔雀,我二十三了。」 孔雀看著她柔美的側臉,不覺得歲數有改變她什麼,也不知她為何會對他說起這些。 「那又如何?」 「我很快就會老了。」她的語氣裡有絲憂心。 「老在妳前頭的人多得是。」每個人都逃離不了生老病死,這是定數。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在錯過……」她低首看著匆匆流過的清澈溪水,「再這樣下去,我會錯過更多的。」 「我送妳去見陛下可好?」以為她是在想年華總被他人誤,有些同情她的孔雀,心房不禁因她一軟。 她輕輕搖首,「不了,他太忙了,我不希望他得騰出時間花心思在我身上。」 「那……妳怎麼辦?」說這裡是冷宮,一點也不為過,陛下不來這,而她又不去陛下那,難道她要將她一輩子的大好年華都鎖在這裡嗎? 她眨眨眼,「我的事與浩瀚有關?」 「妳與陛下拜過天地不是嗎?」他瞪向她,指出事實。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 不是他這個臣子想嫌棄她,只是,她不但沒有身為皇后的自覺,與人相處更是隨和又隨性,對男人的手,總是想拉就拉,就算是別的男人想碰她這尊貴之軀,她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是不愛陛下,故才不願對陛下守身?還是從來就沒人教導過她什麼叫婦道? 不知他在心生暗火的無邪,又自顧自地陷入自言自語的情境中。 「其實當皇后也很好的,一來我沒什麼鴻鵠大志,二來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做皇后,我也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妳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他也多少摸清她這個人了。 「簡單的說,我是個沒有心願的人……」她先是垂下眼睫,而後渴盼地看著他,「平常人都會有心願的,就像你,你一定也有的,對不對?」 就算有,那也已經過去了。 「你想到某人時總會皺眉……」她只看他一眼,接著便愁眉苦臉地撫著額,「我都已經盡量挑字眼不讓你想到那兒去了,不然待會你又一定會對我擺臉色……」他不是男人嗎?這麼敏感做什麼?她會很累的耶。 他有表現出來嗎?完全不認為自己神情有洩漏任何情緒的孔雀,在那種頭一回見到她時深感不對勁的感覺又湧上來時,天生的警覺心讓他忍下住再次因她而疑心四起。 「一切不過是情海翻細浪,何苦?」她沒留心他,只是繼續苦著臉自言自語。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還是一樣無辜得要命的臉龐,就是找不到哪裡不對勁,是他太多心了嗎? 他不怎麼情願地更正,「記得嗎?是我要討好妳,而不是妳來討好我。」 「也對。」她一手拍著額,「都怪你太不盡責了,害我都忘了我留下你的目的。」 「妳希望我怎麼做?」或許試她一下她就會現出原形了。 讓人驚艷到得深深屏住呼吸,再用力喘口大氣的俊容,猛然湊至無邪的面前,隨嘗他長則曠則毛上下眨呀眨,眼前的男人已從桃花隨時可以朵朵開,變成妖艷盛綻得完全沒有天理……使出渾身解數的孔雀很賣力。 「那個……」她掩著嘴,以好抱歉的眼神看著他,「我實在很不想說……雖然說你的模樣很極品,不過你這樣衝著我笑,感覺真的有點陰森……還有你這樣一直眨眼,眼不酸嗎?」 方纔一定是他的錯覺。 「娘娘,我在勾引妳。」他索性放棄迂迴那套,省得她天分不高他還要多浪費時間。 她聽了也沒多大反應,只是兩手拍拍他的肩,很誠懇地向他建議。 「再努力點。」她還以為他是眼抽筋。 「……」 「以前呢,我有個心願,那就是把浩瀚手中的東西都搶走。」放好了紙舟後,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打小一塊長大,會有這念頭不奇怪是不是?」 「陛下一直都在讓妳?」跟不上她轉變話題速度的孔雀,也只能順著她的風頭轉。 她嬌嗔地撇著嘴角,「才不呢,他小氣得很,自小到大,我看中的,他從不曾讓給我。」 他們在談論的是同一個人嗎?那個浩瀚?連第一武將都可以為黃琮的要求大方拱手讓出的浩瀚?他還以為這世上心胸最寬廣者非浩瀚莫屬,沒想到她……她其實是想扯浩瀚的後腿,不想讓浩瀚太完美吧? 她扳著四根手指數算,「就拿四域將軍來說好了,人是我挑的,我同他討了這麼多年,他卻頑固得很,說不給就是不給。」 他忙抬起一手,「等等……妳說什麼人是妳挑的?」 「你們四個啊。」 什麼是她挑的?他們四人是一路打上去的好嗎? 「為何妳要挑我們四人?」好,先不戳破她,看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語還沒說。 「直覺吧。」她兩手捧著面頰細細回憶,「夜色是個無敵的女人,也是個忠貞不二的完美將軍。在她那雙彎刀下,你們連續敗給了她這麼多年,也敗得不算冤枉。」 孔雀沒說什麼,只是挑高眉看著她。 「破浪呢,他從小到大性子都一樣,他雖任性,但刀子嘴豆腐心,行事雖極端了點,但他很單純的,四域將軍裡,就屬他的性子最是可愛。」 「可愛?」他愈聽愈覺得她的眼光有問題。 「至於石中玉,他是你們四人中最盡責的一個。」 忍不下去了,「妳沒說錯人?」那顆只會吃飯和像條狗般跟在愛染身後的石頭? 她不受他的打擾,繼續說完她想說的,「他雖不似夜色與破浪出盡風頭,鋒芒盡斂的他,卻是浩瀚最得力的左右手。若是無他,帝國的南域至今恐還擺不平呢,若是無他,四域將軍恐怕早散了也說不定。」 「我呢?」怎漏了一個? 無邪側過臉,打量了他一番後,先是歎息拖了個老長,再轉過臉下結論。 「你是脾氣最差的一個。」 他脾氣差?全朝哪個人不是誇他最會做人,最長袖善舞?夜色不近人情,破浪囂張過頭、眼高於頂,石中玉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人情世故,哪一回他們捅了大樓子不是他去收的?他脾氣差? 她愈想愈好笑,「想當初我要浩瀚挑你們時,日月二相還很不以為然呢。」 孔雀面容驀然一暗,音調也明顯變得有些低啞。 「或許二相早料到了也說不定。」 「料到什麼?」 「我們四人無法替陛下打下天下。」這些年來,確如六器所說,四域將軍無一人陛下打下天宮或是地藏或是海道,而現下,瞧,夜色被逐出中土,北域防守因此洞開;他戰死於西域,西域等於就是無人防守,若是海皇一甦醒,別說是替陛下打下天下,就連四域也不知能否守得住。 望著他那張理不清是疚還是罪的面容,無邪一手撫過他的臉頰讓他面向她。 「天下的定義是什麼?」 「中土與三道。」他制式地應著,「若是陛下擇了他人為四域將軍,或許,這片江山早已在陛下手中。」 她拍拍他的臉,眼中有著笑意,「浩瀚眼中的江山,與你眼中的江山差別很大。他的江山不是你們所以為的那些。」 「妳自認很瞭解陛下?」他這才發現他又被吃豆腐。 「我不該嗎?」浩瀚有那麼難摸清楚嗎? 然而這在孔雀的耳裡聽來,卻成了他們是夫妻,彼此相知相惜自是理所當然,不知怎地。他的心薄有點酸。 「你以為浩瀚為何不顧一切也要讓你復生?」她靠在他的臂上把玩著他的長髮,「浩瀚不會放開你們四人的,因要他捨棄你們,他會很心痛的。」 他沒想過他們四人在浩瀚眼中這麼重要……只是,真是這樣嗎? 「我們四人中,妳最欣賞誰?」他挪了挪身子,免得她整個人都靠進他的懷裡。 「你。」她毫不猶豫地就選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