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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李樵 練習了半個鐘頭,小朋友已經失去當初的興致,已經有人躲到樹蔭下乘涼。 「好累喔,凌姐姐,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 「對呀,凌姐姐。天氣好熱,我們去麥當勞吹冷氣吃漢堡。」 「不行!」凌凡板著臉。「你們下個禮拜就要和星河隊比賽了,再不練習,你們就準備捧大零蛋吧!」凌凡是個要強的人,既然要比賽,當然就得拿冠軍。 「哎呀,又沒關係。只是個比賽,又不是考試,何必太認真。」 凌凡被這番話給惹惱了。天知道為了他們的比賽,她犧牲了自己的假期,更可恨的是,她還為了一顆爛球被那個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嘲笑。 凌凡心情本來就很差,現在又被這些小鬼頭一攪,脾氣正在爆發邊緣。 可惡!一想到在日本鬼子屋子裡受辱,凌凡心裡頭就有止不住的氣憤。從小到大,她還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呢。 「啊——」凌凡突然對著天空大叫一聲,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喊完,她又抓起冰涼的礦泉水,呼嚕呼嚕往喉嚨灌下去,猶澆不熄胸口的鬱悶,乾脆將剩下的水往頭上兜去,把自己淋得滿頭滿身,再用力的甩甩頭,水珠在陽光下進散出斑斕的七彩彩虹。然後,她抓起球棒,走到打擊點上。眾人的視線隨著她移動,沒人敢出聲。 「大寶,你來投球。」此氣無可消除,她只好借由擊球發洩煩躁的情緒。 「凌姐姐,你怎麼了?」大寶呆呆地問。 「囉嗦!」她啐了一口。「我是教練,叫你投球,你就投!」 無緣無故被凌凡的颱風尾掃到,大寶挺悶的,又想起剛才凌凡批評他的投球,心裡頭也頂不服氣。好,我就來投一顆好球讓你瞧瞧。他心裡想。 大寶聚精會神的投出一個球,球路偏了一下,差點打著凌凡。 「笨蛋!你是投球還是打人?」凌凡罵了一聲。「再來。」 大寶於是又投出一球,這回雖然好了一點,但球還是偏低了些。 「再來!」 大太陽下,兩人就這樣一往一來數回合。 「凌姐姐到底怎麼了?」一旁,大家議論紛紛。 「她會不會是失戀了?」 「不,我看是她的好朋友來了。」 「哎,你們男生最討厭啦!」球隊中,唯一的女生說。「一定是你們不好好打球,害凌姐姐生氣了。」 聽到女生這麼一說,大家當下低頭開始反省了起來。 鏘!鏘!鏘!一聲又一聲的打擊聲在寧靜的午後顯得清脆。 大寶在凌凡一次又一次的修正指導下,漸漸投出了好成績。其他人,看到凌凡與大寶問的互動,大家的鬥志也被牽引出來的,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四眼田雞首先丟開手中的書,他推推眼鏡,神情肅穆,像個小政治官說: 「我爸爸說,做事要有始有終,才能成大事,做大官。身為未來的領導人物,我現在就要好好努力。」套上護面具,他走到捕手位置。 剛跑完一圈回來的小胖氣喘吁吁地說: 「好累,我寧願打球,也不要再被罰跑了。」他認命的拿起球棒,在一旁練習。 「哎呀,我最討厭的人就在星河隊,要是打輸了他們,一定讓他瞧不起。」另一個男生也說。「我看我們還是好好練勻吧!」 「我也要練習!」 「我也要!」 其他人見了,紛紛拿起球套、護具跑到自己守備的位置。 一會兒,方才冷清的球場熱絡了起來,充滿吆喝與笑聲。 鏘!又是清脆一聲,球被擊飛了出去。外野手一邊跑,一邊盯緊球,舉高雙手準備接球。 呼!球不給面子的越過他的頭頂,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往牆外飛。 砰啷!聽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眾人心裡都想著一個老問題ˍˍ 不會吧!怎麼又是那裡? 「痛快啊!」玻璃碎裂的聲響,就像保齡球全倒的聲音,凌凡快意的露出笑容。 她丟開球棒,走到呆然木立的大寶身旁,用力的拍拍他的肩,嘉許的對他說: 「好球。」 & & & 砰啷一聲,昨天才補好的玻璃又破了。 從第一次的「無心」,到現在的「有意」,這已經是這個禮拜的第四顆球了。 龍之助不復第一次的惱怒,認命的拿出掃把清理地上的碎片。 那女孩根本是報復少爺那日的奚落,才會三天兩頭就往這丟球。少爺脾氣好,不去追究,可欺負人也該有個限度,她卻愈來愈過分,他真的很想衝去球場和女孩理論,偏偏少爺又不准。 「怎麼?又全壘打啦?」柏原秀人站在內室門口。「看來,他們準備拿冠軍。」 「少爺你還說!」龍之助哀怨的看了柏原秀人一眼。 柏原秀人沉默了一下,突然走開,再出現時,他手上多了三顆棒球,連同方纔那顆球一起揣在懷裡。 龍之助滿臉狐疑的看向他。「少爺,你做什麼?」 柏原秀人掀唇一笑。「到隔壁去,負荊請罪。」說著,便朝外頭走去。 「負荊請罪?」龍之助搔搔頭皮。「啊,少爺,你不能曬太陽啊……」 看到柏原秀人沒有任何遮蔽的走在太陽下,顧不得地上的殘局,龍之助趕緊抓了一把傘追出去。 & & & 「頒獎!」 在小朋友的鼓掌中,凌凡一臉認真的將印滿數碼寶貝的墊板頒給打破日本鬼子家玻璃的小胖。 「聽著,只要把球打到那裡,我就有賞。」頒完獎,凌凡對小朋友說。 「嘿,你這麼討厭我嗎?」 天外飛來一句,凌凡猛地轉過身,看見那該遭天譴的男人佇立在她身後。「你來這裡做什麼?」一見到他,她的火就上來,她義憤填膺的衝到他面前。 「我來道歉。」看到剛才的經過,柏原秀人一臉啼笑皆非。沒想到她為了報復他,竟然用禮物慫恿小朋友使壞。歙,真是錯誤的示範。 他有這麼討人厭嗎?柏原秀人心裡受到小小的打擊。 「道歉?」凌凡挑起一雙俊秀有型的濃眉。 柏原秀人把懷裡的球遞給她。 「對不起,那天我太過分了。」他的身子微微一晃,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站在炙燙的太陽底下,他白皙的額上已經覆上一層薄汗。天知道,從家裡到球場這段不到五分鐘的路程,他走得極為艱辛而漫長,柏油路散發的熱氣幾乎將他蒸發。 凌凡看看著手上的四顆球,再看看他,發現他的臉慘白得死緊。 「喂,你沒事吧?」他看起來好像從冰櫃裡走出來似的,僵硬而蒼白。正這麼想時,柏原秀人的身軀突然像一團黑影向她覆了下來。 「少爺!」追來的龍之助發出驚喊。 「噢∼」凌凡被重重地壓倒在地上,她痛呼一聲。 那天受到的重創還沒復原,現在又添了新傷……該死,她簡直跟這人犯衝! & & & 等到柏原秀人醒來,已經是晚風習習的黃昏時分。 「不會吧?」乍聞柏原秀人的病情,凌凡不可置信的盯著床榻上的男人直看。「連曬個太陽也會中暑發燒?」 他很瘦,彷彿風一吹就會飛到外太空去,漆黑的發掩映著那張白臉更加死灰,敞開的衣襟,露出削瘦不健康膚色的胸膛。除此之外,他裸露的手腕與小腿,清晰可見染上死亡顏色的青紫血管,兩條腿瘦得像烏仔腳,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折斷。 儘管如此,他還是凌凡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噴噴,你還真是嬌貴。」她一副不敢恭維的模樣。 「嚇著你了嗎?」柏原秀人自嘲的揚了揚嘴角。 慘白的唇和虛弱的神情,使他有一種我見猶憐的病態美。 「拜託,我才沒那麼容易被嚇哩。」凌凡覷了他一眼。「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憐。」 她說話直來直往,不懂得拐彎,不曉得這話聽在柏原秀人的耳裡是怎生的刺耳。 「可憐?」柏原秀人身體不可抑制的震顫,臉上的慘白又加深了許多。 雖然他已經很習慣面對別人對他的憐憫與同情,但別人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柏原秀人仍是被她不加修飾的語氣螫了一下。 「可不是!,『凌凡不覺自己已刺傷人,還理直氣壯的舉證如下:「心臟不好,還犯氣喘,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自在的大笑,連生氣都不能!啊——」她仰頭大喊一聲,然後轉身面對他,滿眼同情。「天哪,人生至此,除了枯燥,除了無趣,你究竟還剩下了什麼?」她沒生過什麼大病,實在無法相信人可以脆弱至此! 是呀,除了枯燥,除了無趣,他還剩下了什麼?這話問得直接,也問得柏原秀人滿臉狼狽與難堪。 這個女孩以為他和她一樣沒神經嗎?柏原秀人不禁苦笑。 她不知道她這麼說有多麼失禮與傷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