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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李凝    


  他是真的很喜歡貝嘉,才受不了她在貝嘉面前批評他——體認到這點,於璇一陣心酸,委屈地癟起嘴,眼看就要哭了。

  「好了,應該去勘察場地,我們大家都去,就當做戶外活動好了。」幸好宇博及時打圓場,於璇的淚水才又縮了回去。

  「我贊成,我今天本來就不太想工作。」靜兒一馬當先地附和。

  於是,幾分鐘之後,仁濤騎馳機車,載著手拿別墅地址的貝嘉在前引路,宇博和靜兒各開一輛汽車,各載著幾名夥伴跟隨在後。

  不料,仁濤的機車剛衝過路口,行車號志卻變成紅燈,把尾隨在後的兩輛車子阻停在斑馬線前。而仁濤眼見前方通行無阻,仍疾速奔馳著。

  「別騎那麼快,後頭的車會跟丟的。」貝嘉連忙提醒仁濤。

  「正合我意。」仁濤笑著說,忽然轉彎鑽進一條窄巷,一條即使後頭的車子及時跟上也開不進來的窄巷。

  事實上,後頭的車子也沒有及時跟上,仁濤順利把他們甩掉了。

  「你在做什麼呀?小心回去以後,他們把你捶成肉醬。」貝嘉又好氣又好笑,又很無奈地任由仁濤載著她穿梭在巷弄之間。

  「誰教他們硬要跟來?是他們不應該嘛。你看,連老天爺也打抱不平,忽然變出紅燈讓我有機可逃。」仁濤這點跟貝嘉很像,一旦闖禍總有理由脫罪。

  「是啊,老天爺跟你串通好,全聽你的指揮辦事咧。」貝嘉反諷地同意。

  「沒那麼神啦,不過剛才我跟她許的願望,倒是馬上實現了。」

  「什麼願望?」貝嘉敲一下仁濤的安全帽,好奇地問。

  仁濤笑而不答,加大油門火速奔馳,沒多久,便將機車停在一棟破破舊舊的五層公為前。

  「到了,請下車。」

  「下車?我們不是要去勘察別墅嗎?」貝嘉疑惑地打量公寓,沒有移動。

  仁濤脫下安全帽,回身笑著說:

  「那是藉口,我其實是要帶你來這裡,但又不想讓他們知道,才假裝找你麻煩。」

  「為什麼不想讓他們知道?」

  「因為他們曾經提過要來,我卻不肯讓他們來。」

  貝嘉更困惑了,再度打量公寓。

  「這是什麼地方?」

  「我的家、我的畫室,也等於是我的教堂,只對最特別的朋友開放,我只想讓你一個人來。」仁濤含情脈脈地揭示了他的願望。

  ☆ ☆ ☆ ☆ ☆ ☆ ☆ ☆ ☆ ☆ ☆ ☆ ☆ ☆

  仁濤的家在頂樓,屋內的破舊程度跟屋外差不多,用很便宜的租金租的。不大的坪數隔出小小的廚房和浴室,剩下的部分是客廳也是臥房,只有一個衣櫥和一張單人床墊貼牆而放,到處堆滿了畫作跟繪畫用品,只剩一點行走的空間。

  仁濤的薪水幾乎都買了繪畫用品,從高中開始,即風雨無阻天天跑到晨間的批發市場去畫人。

  「起先那些小販都當我是神經病,後來習慣了我的存在,又看我滿順眼的,都會主動跟我打招呼,有時候還會送我蔬菜、水果、豬肉什麼的。」仁濤笑著告訴貝嘉。

  貝嘉還在觀賞仁濤的畫,雙膝跪在地上,整個人幾乎埋進晝堆,而且全神貫注,根本沒聽見仁濤在說什麼。

  仁濤不但畫得多,更畫得好,好到讓貝嘉非常非常驚訝。

  從工作上根本看不出仁濤的繪畫實力。他負責的是月刊的版面編輯,只涉及設計及配置上的問題,無從展現他最傲人的才華。他的繪畫主題雖然都是「人」,卻各具姿態、各有神韻,把人畫活也畫透了。

  仁濤的才華今貝嘉深深佩服,置身於仁濤的畫作之間,她確實感受到一分神聖的氣氛,難怪仁濤把這兒比喻成他的教堂。

  「你這麼用功,一定有什麼遠大的目標吧?」看完全部的畫作之後,貝嘉刮目相看地問仁濤。

  「遠不遠大視在還無法斷定,不過,我一直很希望能當個專業畫家。」

  專業畫家?貝嘉想起許多專業畫家在成名前所承受的種種辛苦,不確定該鼓勵仁濤勇往直前,還是該勸他打消念頭。

  「兩個月前我把幾張作品寄給美國的一家藝術基金會,向他們申請贊助,昨天回音來了。」仁濤接著說,然後把一張電腦打字的英文信交給貝嘉看。

  「我看不懂英文。」貝嘉搖了搖頭。

  仁濤又拿回信,並耐心地為貝嘉解釋信中大意。他說,那家基金會經過嚴格的審核,認為他很有潛力,很值得培養,決定每年贊助他一筆生活費,讓他免除後顧之憂地專心創作;但是,為期只有五年,如果五年後他仍末得到國際畫壇的認同,就停止贊助。

  「你會成功的,不需要五年你就會成功的。」既然仁濤的生活沒有問題,貝嘉便了無忌憚地鼓勵他。

  貝嘉的鼓勵讓仁濤露出了笑容。

  「我也認為我會成功。明天我就去辦簽證,下個月就要在美國展開新生活。」

  「這麼快?」貝嘉衝口而出,對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依依不捨。

  貝嘉的依依不捨讓仁濤欣喜,他動情地握住貝嘉的手,大聲的說出今天帶她來此的用意:

  「跟我去,跟我一起去,讓我們一起創作、一起奮鬥,做一對看遍世界、浪跡天涯的神仙伴侶。」

  「我、我不行。」貝嘉縮回了手,對仁濤的要求感到錯愕。

  「為什麼?」仁濤十分失望,匆促間只找到一個原因。「你是怕吃苦嗎?你放心,那筆生活費還滿多的,絕對夠養活兩個人。」

  「你太小看我了,如果我想去,就算天天喝西北風我也會去。」貝嘉正色聲明。

  「你是說——」仁濤問不下去地停了口,怕答案正如自己所懷疑的。

  「我很喜歡你,可是,喜歡不是愛。」雖然有點殘忍,但當斷即要斷,不斷必亂,貝嘉還是證實了仁濤的懷疑。

  儘管貝嘉的用詞很溫和,仁濤還是受到了打擊。

  「我明白了,我太一廂情願,我認為把你擺進我的人生是很自然、很完美的事,卻沒想到你並不接受。」仁濤沮喪地垂下目光,沮喪地蹲下,彷彿頓時間失去了全身的力量。

  「別這樣,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我很壞。」貝嘉差點要軟下心腸,答應跟仁濤走了。

  「不,別自責,你有權拒絕。」仁濤畢竟是昂藏七尺之軀,是個男子漢,很快就撐起精神,勇敢接受了失敗。

  「我們可以永遠當好朋友嗎?」仁濤恢復了平靜。

  「我們已經是了。」貝嘉說。

  「你可以讓我抱一下嗎?」仁濤又恢復嘻皮笑臉。

  貝嘉放心了,她走向仁濤,讓仁濤展臂擁抱她。

  仁濤真想永遠抱著貝嘉,可是他必須鬆開她,鬆開之前,他故作頑皮地問:

  「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他得到的回答是被用力踩了一腳。

  ☆ ☆ ☆ ☆ ☆ ☆ ☆ ☆ ☆ ☆ ☆ ☆ ☆ ☆

  近中午的時候,貝嘉和仁濤回到工作室,兩人臉上都帶著開朗的笑容,宛如剛從一場愉快的約會中相偕歸來,誰也看不出仁濤曾陷入被拒絕的沮喪,而後又花了番力氣才破冰而出。

  工作室裡的氣氛頗不尋常,他們一進門,就對上於璇的怒目,其他人也放下工作一齊轉過來看他們。

  其他人的態度傳達出不滿,於璇除了不滿還有氣憤。於璇整個人硬梆梆坐在椅子上,兩隻眼眨也不眨地瞪住門口,她肯定自回來後就維持那個姿勢,好在他們一進門就能用目光射殺他們。

  「嘻!對不起啊,各位,這次是我不對。」仁濤很難得地自動認錯,而且露出十分懺悔的笑容企圖博得原諒。

  「說對不起就行了嗎?見色忘義、出賣朋友是天理難容的,照我判決的話,就算不五馬分屍也得下油鍋。」靜兒首先發難,話裡儼然把貝嘉當成共犯。

  「噯!是我口口作主張,貝嘉完全不知道我會放大家的鴿子,你們別連她也氣進去。」仁濤趕緊替貝嘉洗刷清白,不讓她遭受池魚之殃。

  突然,於璇站了起來,而且拿起一本厚厚的美術書朝仁濤丟過來。

  仁濤連忙舉手護住頭部,書重重打到他的胳臂又掉下去砸到他的腳。他連續痛叫了兩聲,邊跳著腳邊瞠視於璇。

  「喂!你真想殺人啊?」

  於璇惡狠狠瞪著仁濤,嘴唇緊抿成一條線,過了幾秒鐘,居然放聲大哭並衝向門口跑了出去。

  「天哪!她發什麼瘋?挨K的是我,該哭的是我耶!」仁濤眼望門口,被於璇搞得莫名其妙。

  「她在吃醋,笨蛋!」靜兒再次開口,嚴肅取代了氣惱。

  「吃醋?怎麼可能?!」仁濤好笑地咧開嘴。

  頓時,包括貝嘉在內,大家彷彿望見無知孩童地望著他,不約而同一起憐憫地搖搖頭。

  ☆ ☆ ☆ ☆ ☆ ☆ ☆ ☆ ☆ ☆ ☆ ☆ ☆ ☆

  沒有特殊事情纏身的話,貝嘉一回家就會先去洗澡。全身刷得清清爽爽,換套乾淨的運動衣褲,便覺得精神百倍,消耗在舟車勞頓及城市煙塵裡的活力又統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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