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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織華    


  酸臭味令人作嘔,他遠遠的觀察那具顯然已經腐爛一陣子的屍塊,白色的蛆蠕動穿梭,一根斷指上所戴的戒指引起他的疑竇。

  大掌搗住她的雙眼,他低下頭,輕聲對她叮囑,「別看,在這裡等我。」

  骯髒污穢的工作有他就夠了,她的雙手不需要沾惹不必要的血腥。

  羅伊拾起一截枯枝翻攪屍體,撕裂肌骨的齒痕使他眉頭深深的擰起,血跡乾涸的泥沙中,他找到了一把匕首,略微擦拭後放進懷中。

  最後,他將戒指從斷指中挑起,仔細觀察後,確定了死者的身份那個人從不將這只戒指離身,因為她相信它能為她帶來財富。

  「是耶娜妲。」扔下枯枝,羅伊十分止目定,沒有再確認的必要。

  他低沉的宣告讓莫逐日渾身一震。

  耶娜姐?!那個陰辣狠毒的中東女人?

  她搗著嘴失聲驚問:「怎麼可能,這不是一座無人島嗎?」

  羅伊冷笑,「依屍體腐爛的程度看來,死亡時間絕對超過一星期。所以,當我們踏上這座島嶼時,它的確是座無人島。」

  他返回她身旁,將她攬進懷裡,冷厲的眼眸中有著最可怕的臆測,「或者,這裡很快就可改名為死亡島了。」

  死亡島……將萬惡不赦的罪犯放逐於此地,再一一虐殺嗎?原來,那些正義之士滿口人權道德,最終還不是按著羊皮,幹起野狼的勾當。

  莫逐日垂下眼睫,彷彿死刑的囚犯,有著宿命的覺悟,「將我們流放到這裡,他們真正的計畫,還是殺了我們。」

  「殺?那真是太客氣的說法了。」羅伊冷哼,某地可能性的猜想讓他拼湊出一個陰謀,「那一群虛偽的假道人士根本不想用一顆子彈或一把刀了斷我們,因為他們有更有趣的方法。」

  她打了個寒顫,光憑著那具屍體的慘況,就足以猜到所謂有趣的方法是指什麼了。

  羅伊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他們攀爬了一整個下午,原本估計是傍晚可回到那座石穴,但此刻他已經不這麼確定他們可安然返回。

  這座森林並沒有足以讓肉食性動物生存的食物鏈,但為何他卻從屍體的身上發現豹類的齒痕?如果這是有人故意豢養的呢?當飢餓的猛獸發現有入侵者接近它們食物的殘渣時,會有什麼反應?

  「快點,我們得走了。」從未像此刻一般,他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他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擔憂無法萬全的保護她。

  羅伊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回頭路走。

  不光是他,風中吹送著不祥的氣息,莫逐日全身的寒毛也驚疑的豎起,她頻頻回頭,生怕有什麼追趕而至。

  然而,四週一些不屬於他們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那低咆的吼聲沉沉的迴響,在這一片陰森森的綠林中,暗影幢幢,她什麼也看不清。

  第九章

  野生的豹類喜歡單打獨鬥,不習慣群體行動。它們在鎖定獵物後,會立刻施以襲擊,沒什麼閒情逸致玩捉迷藏的遊戲,但這些最基本的常識,在這座森林中都被推翻了,因為顯然他們的對手是一批受過特殊訓練的豹子。

  雜杳的圍剿步伐擾亂了他們逃跑的方向,失去一路往上攀爬時做的記號,沒有任何輔助工具的他們只能憑直覺前進。

  羅伊敏銳的感覺瀰漫在空氣中的殺意,並藉此度量彼此的距離,這些虎視耽的野獸並不急於將他們拆吃入腹,反而有意驅趕他們,彷彿在等待他們筋疲力竭的時刻,將他們殘忍的撕裂。

  莫逐日喘著氣,努力跟上羅伊矯健而沉穩的步伐。在潮濕泥濘、籐蔓橫生的濕滑土地上狂奔是一件極耗費體力的事,當她試圖加快速度攀越一株倒下的樹時,巨木上滿佈的青苔卻狠狠的將她摔進羊齒叢中。

  「逐日!」羅伊輕的地躍過一父錯推擠的樹枝將她扶起,一雙眼眸掩不住焦慮的上下檢視她,「有傷到哪裡嗎?」

  「我沒事,我們得快點,已經快入夜了。」別開眼,她怕他會看出她的軟弱。

  在地神的鍛煉下,她的身手、體力不算差,但是打從折返逃亡起,她就充滿了挫敗感,同樣都受傷,羅伊卻游刃有餘的穿梭在密林中,他披荊斬棘的姿態彷彿那些高大的款冬不過是一些一踢就倒的路障。

  反觀她卻是有如掉進流沙中的旅人般無助,越想奮力掙脫窒礙難行的困境,卻越是被那些因土沙崩落而裸露的樹根絆倒。

  拉開他的手,她顛了幾步,某種痛楚讓她疲憊的身軀幾乎倒下,但卻仍逞強的率先走開。

  羅伊攫住她的上臂,看穿她掩飾太平的真相,「你的右腳,是在合之嶼受的傷嗎?」他陰沉的目光讓她感覺在他面前撒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她連站都站不穩了,卻罔顧痛楚的隨他跋涉千里,喊也不喊一聲,就這麼不信任他嗎?他更生氣的是自己,居然沒發覺她有異狀。

  「讓我看看。」他按著她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捲起她的褲管,果然看見淤青的腳踝腫成饅頭大。

  「不過是小傷。」莫逐日拉下褲管站起,阻止他的診斷,生怕自己的無用會拖累他,拍拍身上的泥沙,忍著痛,她堅決的看向他,「我們得加快腳步,要不然等太陽西沉,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

  「加快腳步?」他低沉的嗓音變得危險。

  她對於傷口的輕忽以及對他的不信任激怒了羅伊,他長腿一伸忽地掃過她的下盤,莫逐日下意識的跳躍閃躲,卻因為拉扯到受傷的部位而失去重心。

  羅伊長臂攬住她的腰,阻止了下滑的身子,將她捲進他的懷中,在陰暗的樹蔭底下,仔細凝視著她。那張俏顏經過幾日的餐風露宿顯得有些憔悴,再加上身上負傷未癒及體力耗盡,她的臉色略微慘白。

  「你這樣要怎麼加快腳步?」他拭去她髮鬢上的汗水,唇邊勾起一抹淡淡嘲「。

  「放開我,這裡並不安全。」莫逐日抓著他的手臂,微弱的主張連自己也聽不清楚,她內心不甘示弱,卻太遲的發現早已依賴他太多。

  「你太逞強了。」他責難的眼中有著足以融化她的溫柔,手指穿梭在她發間,像是安撫的梳理著,別擔心,休息一下,它們和我們一樣會疲累。」

  豎起耳朵傾聽,當他們停下的那刻,壓抑在風中的呼吸聲同樣也屏息住,可見那些野獸很聰明,懂得靜觀其變。這很不妙,如果是現在,他還有把握能兩敗俱傷,讓她一個人脫身,但以她的情況看來只會越來越糟,如果她跑不動了、如果她被追上了……

  心臟一陣緊縮,他對自己發誓,永遠也沒有如果!泥地上已然乾涸的足印,讓他的眼眸閃過銳利精光。

  「按聲音與足跡來判斷,追趕我們的並不是屬於小型的獵豹,而是較大型的豹類,基本上應該無法攀爬上這樣筆直的樹。」他思忖道:「平地不安全,但若是那裡」。

  抬頭仰望,羅伊打量著張開雙臂還無法合抱的大樹上有躲藏的空間。

  「你想做什麼?」順著他的目光——莫逐日不解的問。

  如果兩個人都躲在樹上,那群野獸只要輕鬆的在樹下守株待兔,張大口等著他們體力不支掉下來當現成的食物,他們將哪裡也去不得,只能等死。

  她皺眉,羅伊應該不會打這種作繭自縛的算盤。

  「我想到了個好辦法。」他忽地鬆開她,大掌撫上濁白色的粗大樹幹,使力搖動,像是準備埋藏寶藏的守財奴,小心確認藏寶的地方是否牢固。

  看著他專往慎重的舉動,她全然無法理解他的考量。

  爾後,羅伊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並朝她伸出手,「來,腳還能動嗎?我幫你爬上去。」

  莫逐日一愣,電光石火間,她忽然明瞭。兩個人不行,但若只有一個人躲藏,情況便大不相同!

  她倏地看向羅伊。他打算讓她躲在樹上,自己當誘餌引開那些野獸嗎?這個猜測讓她心中浮現驚慌,超過先前面對追剿時的緊繃。

  見她遲疑,羅伊以為她擔心重量無法被負荷,他緊握她的手,無形給她支持的力旦裡。

  「別害怕,那層濃蔭足以支撐你。」他拉著處在怔仲的她,踏上一顆較高的大石,指著光禿的樹枝叮囑,「從這裡爬上去,我會在下面頂住你的腳,小心點。」

  「你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嗎?」她反抓住他的手,緊張的質問,「你要一個人去應付那群野獸對不對?」

  羅伊愣住,她那幾乎接近恐懼的惶恐,讓他的心狠狠一震。

  從來她給他的只有鄙夷、憤怒與逃避,他總無法碰觸她的內心,無論是永夜或風魔,任何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事都比他重要,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可恨的敵人、一個令人憎惡的存在,每一次的擁抱、輕吻,不過是更加深他的確定,可悲的是,他永遠也無法制止自己的貪求,成為引鴆止渴的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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