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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煓梓    


  「洗澡?」柏納蹙眉,他不認為有這必要。

  「麻煩你代我轉告你家大人,我不需要沐浴。」尤其在女人的服侍之下,他懷疑蓓媚兒根本故意找碴尋他開心。

  「可是--」女僕緊咬下唇死也不肯轉身通報,就怕一不小心惹得蓓媚兒不快,跟著倒楣進地府。

  「好吧。」柏納見狀只得讓步。「你去告訴你家大人,我會自己洗澡,不必人服侍。而且請她另找一件較樸素的衣服給我,否則我就穿這僧袍一輩子,絕不食言。」

  柏納的表情相當堅決,這次換女僕猶豫了一下,想了半天終於點頭。「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蓓媚兒大人知道。」

  女僕說完話後拔腿就跑,十分鐘後她又出現,氣喘吁吁地對柏納說:「蓓媚兒大人說隨便你。」感謝天,她的頭居然還在。「她讓我先帶您去洗澡,衣服隨後請人送到。」

  女僕笑嘻嘻地領柏納前去澡堂,寬闊豪華的大理石浴缸中早注滿了熱水,蒸騰的熱氣氤氳了一室。

  柏納蹲下身,伸出食指試探了一下水溫,發現水的溫度居然調得剛剛好,足見僕人之訓練有素。

  頑強的軍隊、訓練有素的僕人……他不得不說,蓓媚兒的個性雖殘暴,卻是個傑出的領導者,甚少有人能夠一方面忙著打仗,另一方面還能有效管理好自己的家園,她算是特例。

  柏納邊想邊脫下僧袍,小心地將它放在帳幕之後才允許自已入浴,讓熱水洗去這一路的顛簸勞頓。他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從查德爾領地走回賽維柯堡,早已疲倦不堪。

  整個人仰躺在大理石浴缸的邊緣,柏納年輕的臉忍不住疲累。他不想承認閉上眼睛享受熱水滋潤肌膚的感覺有多棒,但他真的累了,似乎從多年前那一場突來的殺戮之後他就沒有好好放鬆過,實在累極……

  他閉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熱水之中,正當他幾乎入睡的時候,帳幕那頭傳來一陣絮絮的聲音,他想應是拿換洗衣物進來的僕人。

  「謝謝你為我送衣服來。」他的眼睛仍然閉著。「請將衣服擱在原地就行。」

  柏納自信地以為這次來的僕人必是一名男僕,而且會馬上轉身離去,沒想到他錯了,那人不但沒有離去,腳步反而朝他越走越近。

  「我說過我會自已梳洗,用不著--」柏納到口的話在他睜眼迎視來人時愕然止住,接下來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疑惑地瞠大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帕納眼睜睜地看著一位紅髮綠眼的天使朝他走來,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他懷疑自己置身在天堂。

  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完美的人類,柏納癡癡地想。朝他走來的女子非常年輕,豐腴的臉龐上鑲嵌著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挺直小巧的鼻樑下是一張櫻桃小嘴,正漾開一個有趣的弧度且露出嘴角下方的兩個小梨渦,再加上她窈窕的身段、修長的雙腿,和心形的臉蛋,活脫脫是天使降臨人間。

  柏納不知道她是誰,只知道他暫時忘了呼吸,只知道自己的視線正被她火紅色的秀髮包圍,隨著她晶燦的大眼,短暫上了天堂。

  「你真客氣,修士,居然不要人服侍你洗澡。」

  就在空間幾乎凝聚成永恆的時候,紅髮的天使開口說話了。

  「雖然你很堅持,但是我卻不能沒有待客之道,所以只好自己動手嘍。」紅髮天使眨巴著一雙碧綠色的大眼,柏納這才猛然發現到,她居然是--

  「不勞蓓媚兒大人費心。」該死,他居然沒有第一眼就認出那對眼睛。「我有手有腳,洗一個小小的澡還難不倒我。」柏納盡可能冷靜地回應她飄然而至的身影  ,盡量將自已藏在水下。

  他這個動作反倒引起蓓媚兒強烈的興趣,也使她蹲下身笑著說:「害羞嗎,修士,沒讓女人陪你洗過澡?」蓓媚兒伸出一隻漂亮的乳臂攪和了一下浴缸裡的水,晃起水波蕩漾。

  「當然沒有。」他試著移開視線,不去看水中那誘人的肌膚。「別忘了我是一名修士。」

  「修士?呵呵!」蓓媚兒笑得有些暖昧。「你知道嗎,修士也有分兩種,一種是許願的修士,另一種是還沒許願的修士……你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這一前一後的差別只在於宣示,一旦評了終身願,就無法還俗。

  蓓媚兒這簡單的問句卻是讓柏納的身體重重地頓了一下,沉默了半天無法回答。

  「你還沒許終身願,對吧!」蓓媚兒猜。

  柏納又一次答不上話,他的確尚未許終身願。

  「所以你還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修士。」這跟見習騎士的道理相同,未經騎士正式授勳,就稱不上是一名真正的騎士。

  「不,我是。」帕納很快地否認。「雖然我還未許終身願,但在我的心裡,早已決定永遠服侍上帝。」就是基於這個理念,他才會跟她回賽維柯堡,試圖感化她。

  「我懷疑,修士。」他無聊的信心讓蓓媚兒發笑。「我不但懷疑,而且我認為你就跟天下所有不誠實的人一樣,說是一套、做是一套,只是用華麗的言詞掩飾自己內心真正的慾望罷了。」這種人她見多了,早已見怪不怪。

  「你說這話,有何憑據?」儘管柏納拚命要自己冷靜,但他還是被激怒了。

  「憑這個。」蓓媚兒攤開另一隻手的手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麥克尼爾家族的徽章,或許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它會落在你的手裡。」

  躺在蓓媚兒手心上的,是一枚彩色的銅製徽章,上面用金黃色的漆釉漆著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站立在藍色為底的盾牌上,看起來氣勢十足。

  瞬間柏納說不出話,他不該落入陷阱的。蓓媚兒一定早在修道院的時候就認出別在僧袍上的徽章,所以才會提出交換條件,而他居然不疑有他。

  「這不能代表什麼。」儘管被識破,柏納還是盡力掩藏。「這枚徽章也有可能是別人交給我,囑咐我代為保管的東西。」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並沒說謊,這枚徽章確實屬於他父兄,只是後來落到他的手裡而已。

  「是有這個可能,修士。」蓓媚兒不否認這個可能性。「但那仍不足以解釋,為什麼你和柏納.麥克尼爾會長得這麼像。」

  蓓媚兒笑得很甜,不著痕跡地敲了柏納一記悶棍,敲得他又是啞口無言。

  「很驚訝吧,修士,我居然認得你。」她的手撫上柏納俊美的臉,停在他的唇邊吐息如蘭地說。「你是不是在想,我又沒見過你,怎麼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柏納的確是這麼想,但他並未說出來,性感的唇動也不敢動。

  「呵呵,你錯了,修士,我見過你。」蓓媚兒緩緩地低下頭,豐滿小巧的嘴唇幾乎要和他的嘴唇相接觸。「當你尚是見習騎士的時候,我就遠遠地看過你練習,所以我還記得你的模樣。」

  她呢喃,輕柔的呼吸透過灼人的氣息將他拉回到往昔。穿越記憶的長廊,柏納這才慢慢回想起那一段不為人知的年輕歲月。

  當時他們彼此都是見習騎士,不同的是,他們分別在不同的地方受訓。基於貴族間不成文的規定,自家人是不能訓練自家人的。因此即使雙方父親本身就是騎士,他們仍必須前往不同的地方接受嚴格的訓練。那時他被送來賽維柯堡受訓,而蓓媚兒則是前往另一座城堡,兩人失之交臂,他想不通她是怎麼看過他的。

  一定是那個時候吧!

  琥珀色的瞳孔扣上一雙晶燦的碧眼,柏納模糊地回想。

  在賽維柯受訓多年的某個早晨,耳邊突然傳來陣陣私語,說是賽維柯公爵的女兒回來度假。當時他不以為意,只是強烈地感受到有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遠遠地打量著他,觀看他受訓的情形,等他回過頭尋找綠眼的主人時,那道綠色的精光已然消失,只剩下那股揮之不去的感覺飄散在空中,至今他仍無法忘懷。

  「那個人是你。」事隔多年,他終於找到視線的主人。

  「是我。」蓓媚兒笑得很美,並且順著他的身體,抓住他的肩膀溜下浴池,與他平視。「你長大了,變得好高,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她倚著他的胸膛輕聲呢喃,誘惑的語調蝕人骨髓。

  柏納卻是快速把她推開。

  「彼此彼此。」既然面紗已被揭露,他也不再堅持偽裝。「長大的人不只是我,你不也變成一名無人可擋的女戰士?」而且是正式的騎士。

  「我好像聞到嫉妒的味道?」聞言,蓓媚兒將頭撇向一邊看他。「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你也會是一名很出色的騎士。」

  他們都知道她說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這是他心裡的痛,也是麥克尼爾家族永遠的恥辱。

  猶如賽維柯家族,麥克尼爾家族世襲伯爵之位,和賽維柯家族並列巴斯康辛王國境內最具影響力的兩個家族且世代交好。這兩個家族一起輔佐當今的國王,繳納可觀的稅賦,儼然是國王底下最有力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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