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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黎妙瑜    


  「你身體還沒完全好,我不想傷害你。」

  「我已經好了,不信你可以試試……」

  「還是不要吧!」湯樹傑苦笑著說,他輕輕將金薇亞的身體挪開,仍舊把眼睛盯回電視屏幕,沉默了片刻,他才又出聲說話:

  「明天,我要回鹿谷……」

  「你打算回去幾天?」

  「不一定。」

  湯樹傑繼續專心看電視,金薇亞等了半天,看他真的興趣索然,又不肯多說話,只好難堪地換下那襲性感睡衣,默默將它掛在湯樹梁的衣櫥裡,穿回原先那套印滿向日葵圖案,黑底黃花絲質的連身褲裙,然後賭氣似地向湯樹傑告別。她心裡其實渴望湯樹傑開口挽留她,但是湯樹傑卻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只是陪她下樓,站在騎樓前,靜靜地觀望著她,任由她獨自開車離去。

  金薇亞獨自開著車,半路上,黑夜的天空忽然飄起細雨,車前約兩刷在擋風玻璃上揮舞著,造成了前方的視野---忽而模糊、忽而清晰。金薇亞的心情也正日匿垣樣,對於今夜的離去,忽而心意堅決、忽而懊悔猶豫,潛意識裡,似乎有一種莫名不安的情緒在囉咬。

  隔天清晨,當金薇亞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時,她不暇思索就拿起床頭邊的電話,撥了湯樹傑的號碼,大清早電話響了好久卻沒人接,金薇亞掛了電話只好想著:也許昨夜她一走,湯樹傑就離開台中了吧?反正暑假已經過了一大半,再不多久,等學校開學時,湯樹傑總是要回來的……,這麼一想:心裡稍覺寬慰,於是懶洋洋窩在床上,繼續補充昨夜因胡思亂想而不充足的睡眠。

  後來,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金薇亞天天試撥湯樹傑的電話,電話天天沒人接聽,一直到學校開學那天傍晚,電話終於不再空響。金薇亞在電話這頭:全一酌雖然有掩不住的欣喜,但是語氣卻難免流露出些許的怨責,那種怨責,在女人們而言,其實也算是一種撒嬌,但是,電話那頭,楊樹傑的聲調,斯文文卻也冷冰冰,他告訴金薇亞他很累,今晚只想一個人好好睡一覺,叫她不要過來了。

  金薇亞隔空被潑了一桶冷水:全裡很不是滋味,她只好很有尊嚴地放下電話。一會兒之後,她心裡想:也許因為電話裡,雙方看不見彼此的臉部表情,以致於剛才她那一聲聲急促的問話,原本只是假裝使點小性子,撒撒嬌的意思,說不定就被湯樹傑誤解為無理取鬧的怨賣了?果真是這樣,事實豈不冤枉,想想還是打個電話向他解釋清楚吧!於是她拿起電話,不料一撥再撥,電話總是空響,又呈現無人接聽的狀態,湯樹傑剛才明明說:今晚很累,只想睡覺。想不到一眨眼的時間而已,人就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

  金薇亞放下電話,整個晚上心神不寧、坐立難安。有時候,她凝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有時後,她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對著天花板沉思,有時候,她站在高樓的陽台上,眺望黑夜的城市。對於湯樹傑的謊言,她覺得無奈,卻不知該如何去理論?她有點責怪自己,為什麼不能像電視上所扮演的那種女強人們?她們擅長掌控一切,講起話來聲調斬釘截鐵,所以她們得到別人的敬佩,她們的生命形象因此顯得光鮮炫麗,充滿尊嚴。而她---金薇亞呢?只是一隻城市裡的浮游生物嗎?為什麼她老是演不好自己的角色,連撒嬌都會出錯?

  午夜時分悄悄到來,金薇亞關起房門,忍不住又撥了一次電話,這回電話沒空響,湯樹傑拿起話筒,他的聲調不只冰冷,簡直是變得異常陌生: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打電話來?」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金薇亞盡量把聲調放柔。

  「除此之外,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嗎?」

  「沒有,我現在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跟你聊聊,你是不是也躺在床上聽電話……」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可不可以明天再談?我想睡覺了!」湯樹傑的聲調很果決。

  「那好吧!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金薇亞嗯嗯哼哼,一句話還沒說完,湯樹傑已經迫不及待掛掉電話了,不過也許因為躺著動作不俐落的緣故,當湯樹傑放回話筒時,竟不小心誤觸了話機上的免持聽筒鍵,使得電話並沒有真正掛斷,金薇亞發覺了這點,正想淘氣地嬌笑,出聲告訴湯樹傑,不料話還沒說出口,卻聽見電話那頭依稀傳來一個陌生女人和湯樹傑的對話聲音:---是誰打來的宙話?---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不是很熟……

  金薇亞愣住了!她雙手緊緊握住電話聽筒,頭腦卻一陣陣發暈,她顫抖著身軀,直覺反應就像一般捉姦的婦人,屏氣凝神想從電話裡偷聽到更多的證據,但是電話那頭的男女,已經不再多交談,只有一些窯窯切切的聲響,她雖然不敢完全確定那些聲音是從什麼動作產生的,但是想像使得她腦海一片沸騰,心臟猛烈壓縮。她渾身打侈咦,手腳發軟,幾次想出聲吶喊,但聲音都卡在喉嚨裡出不來,她急促地喘氣,忙亂中忽然伸手抓住絲被,她用絲被把自己覆蓋住,密密包裡起來,然後才終於能夠從喉管裡,擠出尖厲淒狂的嘶喊聲。她對著電話筒一波又一波地尖叫,她無暇去揣測電話那頭的人的反應,她只是要用吶喊將一切的痛楚,從她體內徹底驅除……

  然後,一切都靜止了,電話那頭被切斷,金薇亞放掉話筒,滾燙的淚水曰泊而下,這時候她不想吵醒母親,她受不了母親的盤問和嘲弄,因此她只能用絲被緊緊塢住自己的臉,盡可能無聲地輟泣,可是體內的悲傷浪潮,畢竟很難憑自己的力量去抵擋,這時候的她迫切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來聽她傾訴今夜的滄桑,因此她打了電話給麥玉霞,不料世界是殘酷的,在這樣的時刻裡,麥玉霞竟然不在家,那麼黑暗的世界裡,還有誰能夠分攤她的憂傷呢?著來她只有獨自承受了……

  漫漫長夜就這樣一分一秒煎熬著,愈是煎熬,她的內心就愈感空虛,外面世界約五光十色,她什麼也抓不住,也許因為她還是沒把自己扮演好吧?或者是……或者這是它的一場報應?不!這不是一個迷信的時代,她不該住那方面鑽牛角尖,那麼她應該往哪裡去想呢?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一切都該等天亮了再說,但是天亮以後呢?該怎麼辦?

  該去找湯樹傑理論嗎?該想辦法報復他嗎?該放棄他?該分手?該恨他嗎?她全然不知道,但是說到要恨他,茫然之中,她卻有一股莫名的心虛,此時此刻,她不想翻查自己已經夠難受的五臟六俯,去找出那股心虛的理由,外界對人的打擊難道還不夠深?人何必更加摧殘自己?就讓一切的衝擊慢慢平復下來吧……

  那天夜裡,織香彷彿聽見女兒痛苦的尖叫聲,她輕經踞著腳尖,來到女兒密閉的房門外,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她來回走了幾趟,直到清晨,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寢室睡覺。

  隔天早上,金薇亞為了鎮壓住前一夜的撩亂心緒,也為了不讓母親有盤問她的機會,因此她堅強地打扮好自己,就出去找工作。她隨便應徵了一個旅行社櫃檯職員的工作,幸運的是,老闆當場就決定錄取她,雙方說好三天後開始上班。

  既然三天後才上班,那麼這空閒下來約三天,她該怎麼辦呢?她在街上逛了一個下午,腦海中不斷思索著這件事,她其實想給湯樹傑一個說明的機會,但是他若不打電話來爭取,她該怎麼給他機會?鴦然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地想起了那件黑蕾絲性感睡衣,那件睡衣還掛在湯樹傑的衣櫥裡,她告訴自己,別的東西捨棄也就罷了,唯獨那件睡衣,無論如何也要拿回來,總不能讓別的女人穿她那件睡衣吧?這件事不只是難堪,而是令人難以忍受!對了,去把睡衣拿回來吧!

  這麼一想,茫洋的心海裡好像找到了航行的目標,頓時安定了不少。等了一天一夜之後,金薇亞終於在第二天傍晚,撥了電話給湯樹傑,說她想拿回睡衣。湯樹傑沒有拒絕,他的語氣很平靜,他只是問她是否要過來一起吃晚餐。她撤了一個謊,故意用輕鬆愉快的聲調,說母親已經煮好晚飯,她想陪母親吃過飯再出門,然後她掛掉電話,眼淚差點掉下來。此刻,她一個人獨自窩在客廳的沙發裡,母親根本不在家,她也吃不下飯,只是泡了一杯咖啡,輟著苦澀不加糖的咖啡發呆。

  入夜之後,金薇亞來到湯樹梁的住處,騎樓下那道平常老是緊鎖著的鐵卷門,此刻卻敞開不設防。這麼一來,她倒是連敲門都不用,想必湯樹傑算好了時間正在等她吧?金薇亞腳步輕輕地走進去,緩緩登上二樓的階梯,她略帶遲疑地站在門畔,以為兩人此時相見,場面必定有一番尷尬,沒想到卻看到湯樹傑正忙著打掃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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