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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李葳 雖然現在退燒了,可誰知道會不會再復發呢?」 「我會的,妳別擔心了。」 仰起小臉,她欲言又止地凝視著他的黑瞳,最後還是釋然一笑。「謝謝你,岑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永生難忘。」 「妳……」想叫她忘了吧,瀚海又有些不捨。 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這段患難與共的光陰中,他已經被她的率真、她的善良與她的熱血心腸給蠱惑。 是她,喚起自己早已遺忘的,所謂「平淡就是福」的快樂。那曾經是——他以為自己早已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 不可以再妄想了!像他這樣糟糕的男人,配不上她這樣可人的小女子。 「……要好好地保重喔!」 站在彼此都只需伸出手,便可碰觸到對方的距離,可是沉著在他們這短暫距離間的,是一道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比堅固的高牆。 「那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無月堅強地保持微笑,不讓顫抖的聲音浮上表面。「再見。」 他頷首,黑瞳訴說著千言萬語的依依,嘴巴卻緊抿。 那冷漠的態度讓無月困窘地轉開眼,她強忍著淚,率先背過身去,一步步地遠離…… 我在期待什麼呢?我們之間的緣分本就到此為止,他救了我,我也報恩地照顧過他,一切都結束了。 左腳、右腳,只要持續地走下去,她就會一路走出他的視線、他的生命,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重逢的一 日吧? 這念頭讓無月停下了腳。 他是不是走了?只要再看一眼,如果他的背影已經消失,那就…… 無月的心被分成了兩半,矛盾地掙扎在「回頭」與「不回頭」之間。她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回頭看到他已經離開,或者是冀望著他還站在原處。倘使他還在,她又想要做什麼呢? 不知道、不知道、她都不知道……但,她就是想看看,哪怕是最後一 眼也好。無月深吸一 口氣,打破掙扎,旋腿向後。 「啊!」 他,還在。 他,仍在注視著她。 他深刻的五官勾勒出似笑非笑,極度困惑,也有點兒傷腦筋的表情。 為什麼他還站在那兒?他也和她有著同樣的心情嗎?這三天過得太快速、太短暫,發生太多讓人頭昏眼花的事,所以她才會如此失常?而他也和她一 樣,失去足可判斷對錯的智慧了嗎? 誰能告訴她,現在這份心悸到痛的理由是什麼? 就在無月視線逐漸氤氳模糊的同時,男人一步步地跨出,看似緩慢,實則快速地來到她面前,低語著。「我好像忘記一 件事……」 哽咽著,無月睜大的眼裝滿他的影。「再見,你沒跟我說再見。」 緩慢地搖著頭,瀚海低下頭。「不,我是故意不跟妳說再見的,因為我們最好不要再相見了。」 「那……」他為什麼不快點走開,還等她回頭! 瀚海扣住她的下顎,抬高她的小臉,喃喃地說:「我忘了,要把妳的吻還給妳。」 「——」 剩下的話語全沒入他的口中。原來他的舌、他的唇是這樣堅硬又柔軟、灼熱又潮濕,他的氣息奪走了她的,而她的呼吸也被他所包圍,彷彿全身都要融化在他的懷中。 不可思議,卻又是那麼地理所當然。 攙扶在她腰間的手收緊,她與他的身體燙貼在一 塊兒,他們是那樣的契合,彷彿她是為了被擁抱於他懷中而誕生的,每一寸凹凸玲瓏的曲線,密密地縫扣著他剛硬、挺拔的軀幹。 當他緩慢地結束這一 吻,移開唇時,她捩著長睫仰望著他。 濡濕的唇,冶艷地微啟;濕潤的瞳,媚麗地瞠張;紅通的臉蛋,困惑無比地揪起眉心。 好難。瀚海心想:要放開她、要讓她走,好難好難。他給她機會逃走,她卻呼應了他內心的呼喚,真的停下腳步又回頭。他給她機會,打自己一巴掌,怒罵他是登徒子,火怒地離去,她卻這樣呆愣愣地望著他。 好傻。瀚海開口說:「現在這樣,我就真的沒欠妳半分了。」 無月還沉浸在那暈陶陶的滋味中時,便被澆了盆冷水。「什麼意思?」 瀚海自忖要強奪她不是件困難的事。 可是強奪她之後呢?自己能給她什麼?幸福、快樂、美滿的人生?呵,連自己都無法獲得的東西,他怎麼給得起?給不起的東西,便不該去妄想,去貪圖分外的好運。他是個惡人,卻不是個笨到能無視一切的蠢人。 一刀兩斷,對彼此都是件好事吧? 舔著唇,揚起手,瀚海佯裝輕佻的口吻說:「妳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真是的,想要我親親就直說啊,何必趁我睡著時那麼做呢?偷襲病重無力的男子,有啥樂趣呢?就當是謝謝妳的看護上 妳品嚐何謂如癡如醉的滋味吧!我的吻很棒吧!」 逐漸地、清晰地,她臉上的紅潮像退去的潮汐,被蒼白所取代,她的錯愕看在他眼中教人不心痛也難。 「我想不會再有下次,所以妳就好好地珍惜吧,那我走啦!」 搶在她的淚水掉下來之前,瀚海急忙轉開臉,掉頭踩著重重的腳步往反方向離去。 這麼做是對的。 瀚海碰觸著自己的唇,這個吻好奢侈,恐怕是他這輩子所曾有過最珍貴的大禮,也是他將保存最久的回憶。 ☆ ☆ ☆ ☆ ☆ ☆ ☆ ☆ ☆ ☆ ☆ ☆ ☆ ☆ 想必她是被老天爺給懲罰了。 回金華城的沿途,無月有許多時間可以思考。趕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入睡前的時候,她都反覆地想著那三天的種種。想著關於岑瀚海這個人、隔層紗的真面目、時而顯得怪異而不協調的舉止……她想不通他最後的親吻是想侮辱她或是誣蔑他自己?! 最後,無月找到的結論是——錯在她自己。 她不該對他動了心、用了情,她忘記曾經許諾阿莫的誓言,她只因男人的溫柔與幽默便忘卻自己該做的事、該復的仇,她把醜陋的渴望放在首位,把女人的軟弱放在前面,才會想把兩年多來伴隨自己的孤獨給忘了。 我該感謝岑瀚海,他既沒乘人之危地佔了我的便宜,還提醒了我,我所遺忘的重要「任務」。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讓我能再次走回我應有的道路。 要以這次的事為戒,引以為鑒! 我不可再重蹈覆轍,再被其它的男人所迷惑了。 阿莫,原諒我一時的迷失,我不會再犯了,我保證。 無月一進入金華城門,便遇見了熟人。 「喲,阿……妳、妳是阿月對吧?姓韓名無月的那個阿月?」娃娃臉的夥伴田齊,嘴巴張大到快脫臼的程度說道。 「好久不見,田哥,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跟著反射性地點頭,接著又猛烈搖頭的田齊繼續嚷著。「妳的返鄉之旅發生什麼事啦?為什麼出門前是好好的一個大美人兒,現在卻成了副不男不女的怪模樣啊?」 嫣然一笑,摸摸自己變短的發,無月含蓄地說:「沒什麼,這是我給自己的一種激勵。完成心願殺死妖姬前,我都要保持這副模樣。」 「……妳所謂的激勵,還真夠激烈的。尋常女子會捨得一犁掉自己那頭長髮嗎?阿月,妳都不會捨不得呀?」 「不會。這樣子挺涼快、挺好的。」 煥然一新的決心寫在她的鵝蛋小臉上,也映在那雙漆黑的大眼中。為了不忘記自己曾犯下的錯,她在路上已經將自己的長髮以小刀剪下,並捨棄所有繽紛的衣裳 ,只留下縞素的白袍與黑褲,宛如眉清目秀的少年。 專心盯著她的臉,細細審視片刻,田齊還是有點兒擔心,總覺得無月表面上的開懷裡,還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心事。 日子也過得真快,無月來到金華城都兩年了。 田齊還記得,當初她哭哭啼啼地跪在金彌天大人面前,懇求他務必要收留她在城內,訓練她成為一名專門對付鬼卒的斬妖客…… 「拜託您,金大人!我無論如何都想做一名斬妖客,求求您!」 向來抵擋不住女人淚水的金彌天,困擾地抬起頭,看著站在身邊的況賢,問道:「呃,你的意見呢,阿賢?就讓這位姑娘加入?」 「不行。」刀子口豆腐心出了名的美青年,擰著兩道細眉,唇紅齒白的嘴無情地說:「我們需要的是可以立刻上場作戰的人,再不然有點功夫底子的人也行。像妳這樣一點兒經驗、基礎也沒有,有的只是滿腹怨恨的人,是最不可取的一種。妳上了戰場也只是白白送死,自己死了事小,拖累到同伴問題才大。所以妳回去吧,把消滅鬼卒與妖姬的事交給我們這些人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