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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雲希眉 她清楚的聽見樓下傳來鐵門拉動的聲音,一顆心才像由半空中落了地,很快的睡意便襲上眼皮,在意識逐漸混沌之際,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不斷的在她的腦海中縈繞,泛起一個個問號。 美嬙還沒到,傳雲先開了診所的門,略微打掃整理一番,到了診所應診的時間,美嬙準時來上班。 「雲姊,早。」 「早。」 然後建生也從樓上穿戴整齊的下來,一貫的西裝褲配襯衫打領帶,除了兩鬢間的幾許白髮,他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他甚至連老花眼都沒有。 「施醫師早!」美嬙愉快的和他打招呼。 「早。」 「你的報紙。」傳雲將報紙放在他的桌上。 早上患者還沒上門的時候,他總是會先翻看報紙,可是今天他卻只是坐在座位上瞪著那兩份報紙看,彷彿喪失神志的人一般。 美嬙不禁有些擔心的偷偷問她:「雲姊,施醫師是怎麼了?看起來有些奇怪。」 傳雲也是一臉煩惱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麼心事吧?」 「你去問問看好不好?」美嬙單純的對她道。 傳雲露出一個苦笑,搖搖頭道:「我不方便去問他。」 「有什麼不方便?只是關心一下而已。」美嬙不解的說道。 傳雲仍是搖搖頭。 「那我自己去問他。」美嬙說著,便從藥劑室走出去,假裝開玩笑的問道:「施醫師,你是失戀嗎?怎麼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模樣?」 「一個從來沒有真正戀愛過的人,怎麼會失戀呢?」他這樣回答。 傳雲在藥劑室裡側耳留意的傾聽,感覺他的話裡不僅有著自嘲之意,也充滿一股沉重的落寞。 「那你怎麼會看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美嬙直截了當的問他。 「是有些心事沒錯。」他坦白承認,卻沒有說明。 「你有什麼心事?能告訴我們嗎?」 「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 「我們可以替你分憂啊!」 「傻丫頭,那是不可能的,不論是憂愁或痛苦,都只能自己承擔,即使再親密的關係,也無法替你分擔什麼的。」 「小姐,掛號。」 傳雲拉回注意力,開始為患者辦理掛號,一會兒,美嬙便走回藥劑室,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陸陸續續看了幾個病人後,建生趁著一個空檔,下定決心似的站起來,對傳雲她們交代道: 「我出去一下,最慢不會超過半小時回來。」他的神情流露出些許的凝重。 看著他滿腹心事的離開,傳雲的心情不禁也籠罩一股陰霾。 翠薇和她那些阿姨、舅舅坐在院庭裡臨時搭起的遮棚下閒聊,除了偶爾回答他們一些關心的詢問外,她總是沉默的想著心事,並不真的對那些瑣碎的人事有興趣。 他已經知道她回來,昨晚為什麼沒有出現?難道他真的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嗎?不,從他昨天看見她的反應推論,他應該還是和以前一樣,絲毫沒有把她淡忘,他之所以沒有來找她,是還無法坦然的面對她吧? 其實她這次回來,主要也想證實他對她究竟還有沒有影響?這個她曾經苦苦愛戀著的中年男子,即使她現在已經和一個愛她的男人訂婚,她的心裡依舊有他的存在。 「建生,你來了。」 她聽見有人招呼他的聲音,眼神突然明亮起來,急切的追尋他那熟悉的眼神。 他們的眼光熱烈的交融在一起,然後,他迅速的移開視線,一一的和她那些舅舅、阿姨談話。 她的眼光一直沒離開過他的身上,五年的時間不算短,她已經從一個任性無知的少女,蛻變為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他除了兩鬢平添一抹飛霜外,並沒有什麼改變,仍是那充滿憂鬱的目光,神情間仍是帶著淡淡的溫柔。 他除了婉轉致意之外,也詳細的詢問一些死者生前的健康狀況以示關心,他的眼光總是有意無意的掠過她,幾次交會後,她能從他迅速遊走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尷尬。 「我診所還忙,出殯那天我會再來的。」他起身告辭,克制著不去看她的衝動。 翠薇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心裡泛起一股騷動不寧的感覺,她必須和他單獨的談一談,訴說這五年來所發生的一切,她得將五年前的那段情做個交代,才能安心的做雲龍的新娘。 傳雲看見他從外面進來,臉上憂鬱的神色濃得化不開,深邃的眼眸黯然無光,眉心被兩道眉毛聚攏出一條深溝。 她微微的感到一絲心痛,究竟是什麼事讓他如此痛苦?令他一夜之間憔悴如斯? 他不願意說,她們也都不敢問,看他如常的工作,只是整天難得露出笑容,也比平常沉默很多,她的心都跟著打結似的難過。 到了晚間休息的時候,他又一頭躲進書房裡去,她終於忍不住的跟進去問他: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什麼事說出來嘛!不要悶在心裡,會悶出病來的。」她滿臉關切焦慮的神情。 他靠坐在書桌後面的高背皮椅裡,眼神慵懶疲憊的睨視著她,緩緩露出一個嘲弄的微笑。 「你是怕我會精神錯亂嗎?放心吧!我早就習慣了這種身心的煎熬。」 「到底有什麼事在困擾你?不能跟我說嗎?」她不放棄的追問。 他眼神複雜到凝視了她片刻,才淡然的反問: 「為什麼想知道?」 她坦然的回答:「因為關心你。」 他哂笑的自我調侃:「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你的關心。」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她機靈的笑道。 他點點頭,似乎滿意於她的答案,接著卻無奈的歎氣道: 「真要說的話,還不知從何說起呢!」 傳雲念頭一轉,立刻向他提議: 「從昨天來的那個黑衣女子談起如何? 建生不得不佩服她那敏銳的心思和善體人意的聰慧。 「還是從她的母親談起吧!」 往事歷歷,猶在眼前,暗戀的苦,想愛而不敢愛的痛,他全都毫不隱瞞的向她傾述。 傳雲聽著他的故事聽得動容,多麼深情的男人啊!雖然一輩子都得不到自己所愛,卻依然一往情深,任何女人聽了都會感動。 「其實如果你還愛著她的話,就應該把握這次機會,愛情是不分年齡的,你根本不用顧慮太多。」她熱心的建議,刻意不去理會內心那種酸澀的感覺。 建生無奈的長歎,搖頭苦笑的回道: 「這是你們年輕人所無法理解的,如果愛比不愛更難也更痛苦的話,即使能夠相愛也失去意義了。」 「什麼是愛的意義?」她眼神專注的凝望著他。 她知道愛的意義是一種見仁見智的看法,她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只是想瞭解他的想法。 「愛的意義就是兩情相悅,不能得到快樂的愛是沒有意義的。」他以一種滄桑的語調道。 「你們兩個躲在書房裡做什麼?不想吃晚飯了是不是?」歐巴桑在書房外拍門喊道。 傅雲笑了起來,與他對望著調皮的說道: 「再不出去,恐怕歐巴桑要誤會了。」 「誤會什麼?」他故意裝傻的笑著反問。 「誤會我們在做不可告人之事。」她大膽的開著玩笑,然後像只輕巧的蝴蝶般翩然走向門口。 翠薇特地挑了診所晚上關門之前的時間來找他,在不能確定他是否會在老地方出現的情況下,她只有化被動為主動,在這裡已經夜闌人靜的時候與他長談一番。 傳雲看見仍是一身黑衣的翠薇走進來,識趣的示意美嬙離開,她自己也匆匆的上樓去,留下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不介意我穿這樣到你這裡來吧?」她含笑的凝視著他問。 他緩緩的搖搖頭,出神的凝望了她片刻,才覺醒般的開口道。 「我們到樓上去坐吧?」 地點點頭,他便帶領她往二樓走。 「我泡杯茶給你吧?」 「不用麻煩了,我不渴。」 「那我們到書房去談吧!」他過去打開書房的門,開亮房裡的燈。 翠薇走了進去,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家裡來,回想五年前的往事,還真有點不可思議,她愛他愛得那樣狂烈,愛得那樣心痛但和他卻未親密的相處過,這能算得上是愛情嗎? 「我放點音樂好嗎?」他禮貌的詢問。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專注的瀏覽他書房的擺設。 他有最高級的音響設備,多得不勝枚數的老式唱片、錄音帶、CD整齊的排列在一個大櫥櫃裡,還有很多的書,一組舒適的西洋古典式沙發。 輕柔的樂曲演奏旋律在書房的空間低回,她在沙發坐下來,等著他走到她的身邊,兩人先是靜靜的相互凝望,讓往事在彼此的眼底掠過。 「宇傑現在在做什麼?」她先開口問道。 「他在台北一家建設公司工作。」他在她右手邊的一張沙發坐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