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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煓梓 「那還用說。」她嗤之以鼻。「雖然我的名字聽起來很好笑,可是--喂,你幹嘛抱著我,快放我下來!」崔紅豆尖叫著掙扎。怎麼一會兒工夫她就被他從椅子上拉起來,雙腳騰空。 「抱歉,辦不到。」他把她舉得老高。「我沒拋過這麼大顆的『紅豆』,想試試看是什麼滋味。 「此外,我還想看看你會不會哭,會不會尖叫著求我放你下來。」那場面一定很有趣。 「我已經在尖叫了,快放我下來!」崔紅豆俯看離她三尺遠的地面。老天,他該不會真的想把她拋到空中吧! 「可是你沒哭啊!」他假裝不解風情的作勢將她拋高,惹來她陣陣尖叫。 「我會哭才有鬼。」 隨著這句話,她真的被拋了一下,嚇得她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我不會哭,絕對不會。」 她又被拋入空中,這次更高。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放我下來,我就不幫你找陽宅了。」 她豪氣干雲的放話,身子卻也豪氣干雲的升高,她終於投降。 「好啦好啦,我哭,我哭給你看,不要再拋了……」 崔紅豆放聲尖叫,衣冠勤則是大笑,兩人的聲音交雜著在空中流竄,顯得好不快樂。 「哈哈哈……」 歡樂的聲音穿透薄薄的窗紙傳至客棧每一個角落,樓下正在打掃的小二放下了手邊的竹掃把,昂頭仰望發出聲音的方向。領客人前往廂房的掌櫃,和客人一起停下腳互看了一下,不明白他們何以笑得這麼大聲。 「打擾您了,衣公子,這位爺找您。」 正當衣冠勤樂在其中、崔紅豆死命尖叫的同時,一位神秘的陌生人闖入了他們的世界,粉碎了他們短暫的歡樂時光。 衣冠勤頓時沉下臉,眼神陰鷙的凝視來人,不發一言。 「我來看你。」 陌生人頂著一臉大鬍子,一邊放下肩上的包袱。 衣冠勤默點頭,表情冷得像冰,當著崔紅豆的面關上房門。 這是怎麼回事? 第六章 崔紅豆一向相信她的直覺。 舉個例來說,每當她上山尋龍,找不到正確方向的時候,她的第六感便會冒出頭來告訴她該往哪兒走,她也一定照聽不誤,並因此尋找到好幾個很好的墓穴。 同樣地,這次她的第六感也告訴她,房內那個大鬍子和衣冠勤的交情並不單純,或許還知道許多有關他的事。她所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等他和衣冠勤談妥之後,她便能趨前詢問有關衣冠勤的事,為此她默默的守在門外,就怕錯失了更深一層認識他的機會。 她等啊等、盼呀盼的,一個時辰過去了,房門始終沒開。沒關係,她再等,總有一天房門會開,屆時就能一探他的過去,那是她最好奇,而他始終不曾提及的部分。 兩個時辰過去,房門終於打開,走出她所盼望的大鬍子。 「大叔,借一步說話。」崔紅豆見只有他單獨一人出來,立刻覺得機不可失,二話不說,連拖帶拉硬是把大鬍子帶走。 莫名其妙強遭扣押,大鬍子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覺得新鮮,並好奇崔紅豆究竟想走多遠才準備放人。 他們著實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一直走到淮青橋快接近貢院,她才鬆開大鬍子的手,好奇的打量他。 她發現他的個子不高,可眼中似乎蘊涵了深層的智慧,至少,他就沒被她突兀的舉動嚇著。 「小姑娘,你經常拉著男人亂跑嗎,否則動作怎麼會這麼熟稔?」他不但沒被她嚇著,還跟她開玩笑,她立刻就喜歡上他。 「不常。」她回他一個淘氣的笑容。「我只拉我看得順眼的。」他雖然留著一臉大鬍子,但還蠻對她的胃口。 「那我可要覺得受寵若驚了。」大鬍子低笑。 「可不是。」她大言不慚地點頭。「不過說真的,除了看你順眼之外,我拉著你跑,其實還有別的用意。」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崔紅豆沒一會兒便吐實。 「我想也是,誰會看上我這老頭。」大鬍子調侃自己,聽得崔紅豆怪不好意思的。 「大叔,你也別自艾自憐嘛!其實你長得也挺不錯的,至少是我看過的大鬍子中,鬍子梳得最整齊的一位。」她十分肯定他這方面的優點,惹得大鬍子哈哈大笑。 「你真是個鬼靈精,難怪冠勤會受你吸引。」他喃喃自語。「說吧!你拉著我跑,是不是想問我有關冠勤的事?」他打賭一定是的,要不然她不會把他拉得這麼遠。 「大叔,你好神哦!居然能看穿我內心的想法。」對於他的敏銳,崔紅豆嘖嘖稱奇,她根本提都還沒有提。 聞言,大鬍子只是笑,笑容中有幾分滄桑的味道。 「等你活到我這把年紀,自然什麼都能看透。」他像個禪師般說著深奧的禪語,兩隻手撐在淮青橋上,轉身面對秦淮河悠然的水面。 受他突然低落的情緒感染,崔紅豆也學起他倚著橋欄,觀看橋下行進的船隻。 「你知道冠勤那孩子曾待過海盜船嗎?」正當他們看得盡興,大鬍子忽然來上這麼一句,嚇了她一跳。 」知道。」她點頭。「他告訴過我,不過說得不多。」 「他說了多少?」大鬍子的視線依然定在水面,絲毫不因身旁的騷動而分神。 「他只告訴我,小時候因為倭寇作亂的關係,他家的人全死光了,只剩下他和他爹兩人。最後連他爹也被倭寇殺死,為了完成他爹的遺願,不得已上了海盜船,成為奸民。」崔紅豆將那日衣冠勤在山中所說的話,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換來大鬍子的苦笑。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之所以會成為奸民,完全是因為我的關係?」是他拿走他爹的包袱,冷血地邀請他加入掠奪的行列。 崔紅豆搖搖頭,那天他說的就這麼多,至於上船以後的事,他一概不曾提起。 「果然。」大鬍子一點也不意外衣冠勤選擇不提,換作他也一樣。 「到底他還是恨我……」低頭凝視水面,大鬍子再次陷入喃喃自浯之中,崔紅豆這次可沒漏聽。 「我也發現到他看你的眼神特別冷漠,表情也特別複雜,為什麼?」她問他。他來之前,衣冠勤還很快樂,可一看到他,臉立刻拉下來,害她也跟著遭殃。 「因為我是間接殺死他父親的兇手,所以他恨我。」大鬍子很快給她答案。 「你是殺死他父親的兇手?!」崔紅豆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他看起來根本不像會殺人的樣子。 「沒錯,是我。」大鬍子喟道。「人雖然不是我親手殺的,但當初他爹被殺的時候我也在場,我不但沒幫他,還親手拿走他爹手中的包袱。」這就是他一直不肯原諒他的原因。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崔紅豆實在無法瞭解他們之間的複雜關係,他既是衣冠勤的殺父兇手,為什麼還來看他,而且衣冠勤還答應? 「因為就算我不拿,其他人也會拿。」他的答案出人意表。「嘉靖四十四年間,到處是海盜。冠勤和他爹住的村子離海邊太近,本來就不可能逃過襲擊,就算我肯放過他,其他海寇也不可能點頭,更何況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救他一條小命,倭寇們只要有東西可拿,就不會濫殺無辜,甚至還可能會收留他。」這也是他後來做的事--投奔他們。 「我、我不懂。」崔紅豆越聽越迷糊。「既然你是為了幫他,他怎麼可能還恨你?」感激都來不及。 「這你問倒我了,我也不懂。」大鬍子哀傷地一笑。「也許在他心底,我是他最不願觸碰的傷口。你知道,現在他已經是個成功的商人,我的出現,只會提醒他過去曾經歷過的骯髒日子,所以他才不願意見到我。」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衣冠勤既愛他也恨他。上了船之後,他才發現,他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完全是因為有他幫忙的緣故。而且他還不辭辛勞的教會他各種技能,其中包括讀書寫字。不過,後來冠勤會選擇經商,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腦筋動得快,這點他就沒幫上忙了。 大鬍子以著低沉的聲音,娓娓訴說著往事。他告訴她說,他從沒看過哪個十歲大的小孩像衣冠勤這般堅忍,能夠忍著大風雪一個人收帆。他又告訴她,那時的大明朝簡直就像一條即將翻復的船,倭患十分嚴重,可朝廷派來平亂的士兵非但無法幫他們,甚至轉而劫財,逼得他們紛紛投入倭寇的行列,成為人人唾罵的奸民。 聽到這裡,崔紅豆再也無法止住血管中奔流的血液,激動地發抖。她無法想像當時的情景有多亂,那時她六歲,正在靈山拜師學藝和師兄玩在一起,根本想不到沿海地區竟到處是人間煉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