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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孟薰(花暖)    


  秦練堂這才慢條斯理的從書包裡拿出會議紀錄本遞給她,桑芙然連忙抄完後,抓著地址跑出校門口。

  三件事情。

  秦練堂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漂亮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兀自走向校門口,上了接送他們放學的秦家轎車。

  他可真得好好想想這三件事情了。

  ※※※

  透過車窗,秦練堂正以罕有的耐心等待著前方正在話別、擁抱的兩個女生。過了一會兒,只見桑芙然的死黨忽然一副氣沖沖的模樣走過來敲車窗。

  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對方是來道謝的。

  「有事嗎?」秦練堂按下車窗,冰冷的眸光淡淡掃過對方。

  「秦練堂!你不准再欺負芙然!聽見沒!否則我找人教訓你!」對方的口氣義憤填膺,彷彿他真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

  「我欺負她?」秦練堂諷然地輕扯嘴角,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冷漠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不要裝蒜!芙然身上的傷我都看到了!你真的很混蛋!」

  「汐月!不是啦!不是這樣!你誤會了!」剛過馬路讓車子擋住的桑芙然這才追上來,急急解釋著,臉上泛起一抹尷尬的淡紅。

  「傷?」她受傷了?秦練堂挑起眉,表情又冷了幾分,冰冷的眸子瞪向一旁的桑芙然,霸道地發號施令:「上車!」

  「你!」

  秦練堂不顧學姐的莫名激動,警示意味濃重的看了桑芙然一眼,示意他已耗盡耐心,才將車窗關上。

  幾分鐘後,桑芙然紅著眼眶上車,離去時,還依依不捨的拚命回頭看著好友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內,她才把頭轉回來,順便偷抹去滑下的淚水。

  「什麼傷?」秦練堂冷不防開口,黑眸斜睨她,明顯帶著不悅。

  「嗄?」裝傻可以嗎?

  答案是不行。

  「我可不記得我對你動過手。」秦練堂挑眉輕哼著。

  「喔,是汐月誤會了。」桑芙然的表情有點尷尬,隨口敷衍著。

  「什麼傷?」

  「也沒什麼。」他幹嘛問個不停?桑芙然把視線調向窗外,下意識的將手縮入袖子內。

  只是狀似不經意的逃避舉動,卻仍是讓眼尖的秦練堂發覺了,他猛地抓過她的手,趁她來不及反應,迅速拉起她的袖子。

  只見她白皙細嫩的手臂上,明顯印著幾圈瘀青黑印,手肘也磨破了皮,略顯紅腫。秦練堂喉頭一緊,怒火倏燃,惡狠狠瞪她。

  「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被他這麼一抓,手腕上又多了一圈「戰利品」,桑芙然歎了口氣,抽回手,將袖子拉回原處,遮掩那些可恥的傷痕。

  那些都是近日來請靳大哥教她防身術的結果,其實,倒不是因為靳大哥動作粗魯,而是她的皮膚太敏感,只要一輕輕施力就會清楚印上傷痕。

  「說!」秦練堂對她的敷衍益發不滿,俊秀的眉宇糾結著。

  「剛剛我不是答應了你三件事嗎?」不懂他為何如此關心,桑芙然忽然想起什麼,恬靜的容顏有了笑容。「如果你的第一件事情是要我說的話,我就說。」

  劍眉聚攏,黑眸微瞇,秦練堂瞪著她,滿腔怒火無處可發。

  他豈會傻到答應她這麼便宜的事情?

  但就算她不說,他自有方法查到!

  ※※※

  初晨的陽光透過濕潤薄霧,輕巧灑落在「飛鴻山莊」的武道館外,濃郁蒼森的樹蔭闊闊遮天,一抹修長俊秀的身影倚靠在樹下,像是靜靜在等待些什。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黑色劍道服的挺拔身影晃了出來。

  「唷!秦小弟!這麼早啊。」靳以臣斯文的臉上掛著太過誇張的笑容,一副假意驚喜的模樣。「稀客稀客!」

  「桑芙然的手怎麼了?」秦練堂斜睨他,開門見山地問。

  簡單過濾幾個可能人選,他已然能猜出那種傷痕出自誰手,原本不想再追究,畢竟他沒必要關心那個人受傷的事情。只是在夜裡,那白皙肌膚上的青紫印記反反覆覆困擾著他,不得安眠。

  「咦,你看見啦?」真難得!這小子居然會為了芙然妹子,一大清早找上門。靳以臣興味十足的濃眉一挑,刻意拉長嗓音。

  「唉……大概是我還不夠溫柔吧。畢竟她才剛開始接觸這種事,受不了太粗暴的折騰,說來也是我不好,不該在她第一次之後,不給她時間休息,就硬要她……唉。」

  太過曖昧的形容詞讓秦練堂氣血翻湧,初次在人前露出了切合他年紀的反應。

  「你、你說什麼?」他竟說得不完全。

  「秦小弟,你幹嘛臉紅?」哈!太有趣了!斬以臣欣賞著這倔強驕傲的小鬼難得失常,滿臉戲謔地問。

  「靳以臣,說清楚!」迅速恢復冰冷無情的俊臉,秦練堂冷戾地瞪他。

  「做這種事情,動作太多,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其實,一開始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可是她一直求我,我只好……」靳以臣含糊不清地解釋,星眸瞥見他踏前一步,臉上陰狠、亟欲動手的表情,故意悠悠一歎,轉了話鋒。「你何必這麼激動?我不過是教她防身術罷了。」

  聽見了對方的答覆,他微愣,凜著的臉卻有幾分緩和。「她學那個幹嘛?」

  「她本來是要叫我教她柔道。」靳以臣也不回答,慢條斯理追加著。

  「柔道?!」那傢伙連體育能不能及格都有問題,跟人家學什麼柔道!

  蠢!

  「就在你受傷的第二天,很巧吧!」靳以臣若有深意的開口。

  「你想說什麼?」秦練堂冷冷斜睨著他。

  不要告訴他,那個笨蛋自虐的舉動是為了妄想要保護他。

  ?想起自他受傷後,她就緊迫盯人的跟進跟出,他實在無法反駁那個可笑又異想天開的可能性。

  「她學得很勤快,不過領悟力跟反射神經都奇差無比。」靳以臣沒正面回答,把玩著手上竹劍。「每天那樣摔她,摔到我都怕了,不過倒沒聽過她喊痛。」

  白癡。若真要靠她保護,不如他自動認輸快點。秦練堂悶想著。

  「她也不過才來半年,算是很努力適應環境了。」靳以臣認真地說:「她失去母親之後,連自己的傷痛都還來不及調適,就被桑叔派去照顧你,雖然她沒有表現出抗拒或不滿,但心裡的感覺並不會比你好受多少。」

  「既然不甘願,那為何不拒絕?」這就是他討厭她的原因,彷彿想就此賴定不走,佔據他的生活。

  「她性子就是如此啊。」靳以臣無可奈何的歎一聲。「她不喜歡虧欠別人,因為她知道這裡不是她的地方,總是要離開的。所以她答應桑叔照顧你,對她來說,這大概是她唯一補償秦家收留她的方武。她可能認為補償夠了,有一天,她就可以安心離開。」

  她要……離開?秦練堂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心裡泛起異樣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靳以臣滿意地看著他深思的表情,以上那些話,是先前某一天芙然妹子被他誘出來的心裡話,現在全部貢獻給秦小弟,只希望他能對芙然妹子好一些。

  呼了口氣,差不多可以收尾了,若他不懂,再多講幾句也沒什麼用處。靳以臣把竹劍扛上肩膀,準備離開,拋下結論。

  「所以你別老是刁難她啊!秦小弟!」

  ※※※

  聽完靳以臣的長篇廢話,秦練堂離開武道館,一如往昔,繞著山莊開始他的晨跑。

  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卻是那張恬靜溫和的面容,以及靳以臣的「建議」。

  結束了一個小時的慢跑,天光已然明亮,回到「冬居」,卻依舊靜謐無聲。

  她呢?這個時候,她通常已經醒來,在後院裡忙那些花花草草,不是嗎?

  眸光一黯,不願再被同一個身影反覆干擾。秦練堂回房衝去一身汗水,坐在書桌前,開始準備跳級考試的功課。

  他持筆迅速無誤的解著難題,一會兒,窗外卻傳來兩個人的竊竊私語,拉去了他的思緒。

  「我知道,就是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稚嫩的嗓音,正是剛滿七歲的秦浩邦。

  「噓!不能說、不能說。」溫溫淡淡、帶著笑意的女聲,神秘地制止他。

  「噓……我知道這是秘密。」小男孩彷彿也被她感染而壓低音量。「我們不能讓二哥知道對不對?」

  「嗯,對啊……不能讓他知道。」女聲中的笑意更濃,帶著幾分難得的淘氣口吻。

  「好,我不跟二哥說。」秦浩邦信誓旦旦地發誓。

  「嗯……」她長長地應諾一聲,遲疑半晌。「我們去你的『春居』玩好不好?你二哥好像在房間裡面,我們不要吵到他。」

  「好啊,也不要給他知道我們的秘密……」

  「呵……好啊。」

  隨著愉快談笑的聲音逐漸遠去,秦練堂微微蹙起劍眉。

  她又有什麼秘密了?怎麼她似乎跟每個人都有秘密?!

  不悅的情緒紛擾纏上心頭,秦練堂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過人的定力,竟被那兩人無聊的話語動搖了,眉心更緊,伸手拿了耳機,放下交響曲,索性將世界隔離,斷然不願再受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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