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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琉璃 「我好希望能夠漫步在西班牙格拉那達,阿罕布拉宮的中庭,觀賞牆壁與天花板上繁複奇異的鏤花裝飾;我也想造訪梵諦岡的西斯汀圓頂教堂,欣賞包提柴利、格蘭達佑的壁畫,瞻仰米開朗基羅架在高窗之間的穹窿裡,預告救世主降臨的諸位先知巨像。接下來再到佛羅倫斯一遊,傾聽雙腳踩在古老的石板街道上所發出的清冷回音,用手去觸摸那些粗糙斑駁的磚牆,細數上面的歲月痕跡。我想要重新認識這個世界,而不是抱著從書本的白紙黑字當中得來的印象。」 她述說著心裡的願望,雙眸閃著快樂的光芒,整個人陶醉在自己所編織的夢想裡,表情充滿——種溫和的激動。這使得她看起來比平日更添一份嫵媚的青春之美。 羅蘭德盯視那張容光煥發的小臉,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五官輪廓顯得更加立體,一雙黑眸越顯深幽。 安妮忽然驚覺自己說得太多,雙頰立刻染成兩片玫瑰色。 「對不起,老爺。我想我應該繼續工作了。」 「不必在意。」羅蘭德叫了起來,聲調竟是異樣的熱切。「我喜歡聽你說這些,請繼續說下去。」 「可是……」 「其實你想去的那些地方,我都曾經遊歷過。」 安妮睜大眼睛,充滿驚詫與欣羨之情。「真的?」 「沒錯,我幾乎漫遊過整個世界。阿罕布拉宮的『蔓籐花紋綴飾』,我曾經親手觸摸過,那真是令人難忘的經驗。那種精巧圖案與豐富色彩的構思,應該歸功於回教的創教人穆罕默德,他讓藝術家的心靈脫離真實世界的事物,而導向線條與色彩的夢幻世界。」 羅蘭德以手支額,靠在椅背上,閉目搜尋過往的記憶。 「至於那個教皇的小禮拜堂,那真是驚人!米開朗基羅的確是曠世天才,細節處處理得毫無失誤,以及填滿整個空間的壯麗畫面,種種一切,都讓世人對天才的能力有了全新的概念。而他所創造出的人物,體態一個比一個優美、鮮活,從來沒有一位藝術家如此簡潔有力表現出造物的奧秘與雄偉,真是卓絕的奇跡!」 安妮放鬆自己,讓想像力飛馳,完全沉浸在他所描繪的景象裡。 其實像這樣的晚間工作,對安妮來說,的確是開拓視野的好機會,因為她的主人似乎很喜歡跟她談論外界的事物。他的談吐顯示自身擁有的閱歷,毫無疑問是相當豐富、新奇而有趣。 他的記憶必定是浩瀚如汪洋大海般,那會是一個多麼炫目燦爛的世界?安妮心想,不由得心生羨慕之情。 像安妮這樣涉世未深的純潔女孩,很容易就被羅蘭德口才流利的敘述所打動,心生嚮往,陷入深深著迷之中。 只是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步一步陷入一種莫名的危機裡。 布克羅契公爵的私人日記與書信,數量超乎尋常的多,安妮必須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鑽研這些歷史文件。 安妮從這些文件裡發現,這位權傾一時的朝臣,是當時權貴中的異數,經常冒死勸誡國王要聽從人民心聲。只可惜昏庸的查理一世並沒有採納忠言,才會因為不負責任喪失國土,最後被國會逮捕下令處死。 布克羅契公爵從此過著長達十幾年的流亡生涯,為了王權復辟而多方奔走,及時阻止圓顱黨黨魁克倫威爾被擁戴為王。 在這段流亡期間,他留下了許多文采斐然的手稿,任何人讀了他的文字,都會被其中所流露憂國憂民的高 貴情操感動不已。 這位貴族並非不懂生活樂趣的老古板,他喜好狩獵,是當時全國最高明的騎士與射手。若非他擁有這一方面的才能,沒有其他人比他更能勝任國王的獵伴,以他勸誡國王的言行,或許早就被下令逮捕入獄。 他是一名聰明的享樂主義者,鑒賞美女與駕馭她們的能力,和他的騎術同樣知名。這些文件當中就有不少纏綿悱惻的情書,寄信人都是出身顯赫的名媛貴婦。 安妮不禁掩卷歎息,沒有比政治更黑暗與詭譎多變的環境,這麼一個才華洋溢的風流人物,親身參與了宮廷鬥爭、國會政變、王室復興等改寫歷史的重大事件,他短短幾年間經歷過的驚濤駭浪,遠非善良淳樸、與世無爭的班斯克村民所能想像的。 這時,一名女僕沒有敲門,慌慌張張推開門跑進她的房間,語聲急促地說:「安妮,有一個騎著紅馬的男人,在大門外指明要找你。他看起來有些醉意,而且大聲咆哮,好可怕!」 騎著紅馬的男人,那一定是西裡爾!這會為莊園和老爺帶來麻煩,事情棘手了。 安妮匆匆忙忙放下工作奔出去,穿過大廳卻差點撞上一堵牆。 「你要去哪裡?」羅蘭德扶住她肩膀,及時挽救她差一點跌倒的身子。 「老爺,對不起,我……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外面等我。」安妮囁嚅道。 羅蘭德的黑眸,一反平日的深沉,銳利如鷹。 「朋友?」他冷冷一笑,「我都聽說了,他在門外大肆咆哮,口出穢言,好幾次試圖闖進來,連守門人都幾乎擋不住,你會有這樣的朋友?」 「西裡爾是村長的兒子,他的本性其實不壞,是一場意外造成的。」安妮心虛得不敢抬頭,「老爺,我會去跟他說,我很抱歉為這裡帶來麻煩,我保證我會解決這件事。」 「你保證不了任何事情。」說著,羅蘭德放開她,轉頭吩咐一旁的下人:「去請特納小姐的『朋友』進來,讓他在起居室等候。」 「是的,老爺。」僕人恭敬地領命離去。 「跟我來吧。我想好好認識一下你的『朋友』。」說完,他轉身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去。 安妮沒有選擇,只得跟上他的腳步。 過了一會兒,西裡爾就被帶進來了。 他果然喝得醉醺醺,而且在他被帶進起居室的一路上,眾人不斷聽到他放聲謾罵詛咒,全都是比陰溝裡的地鼠還要污穢骯髒的言詞,就連具有一流管家素養的奈德太太也聞之色變。 不等領路的僕人通報,西裡爾逕自推開房門,大聲喊道:「安妮那個賤女人在哪裡?」 他渾身散發著污濁惡臭的酒氣,一下子就瀰漫了整個房間。 羅蘭德不動聲色,冷眼注視面前的不速之客。 安妮坐在他左手邊的讀書椅上,擔心老爺會因為被冒犯而大怒,臉上失去全部的血色,害怕得全身發抖。 假如西裡爾觸怒了老爺,那她勢必要離開這裡。就算她會因此面臨煉獄之火的煎熬,也不能再替老爺增添麻煩。 西裡爾粗魯地甩上門,一雙佈滿血絲的醉眼瞥見安妮的身影,立刻不由分說的衝了過去。「你好大的膽子!」 安妮來不及驚叫,驀地竄出一道勁風,西裡爾的身體陡然朝反方向飛了出去,撞到牆角,額頭上立刻掛綵。 羅蘭德擋在安妮身前,臉色陰沉,爐火雖然燒得很旺,整個房間裡的氣壓卻驟然降低,寒氣逼人。 他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快得讓人看不清他是怎麼辦到的。 「莫頓先生,歡迎來到巴爾斯莊園,我是這裡的主人布克羅契爵士。」羅蘭德緩緩地開口,氣勢懾人。「這裡是我的家,請告知尊駕來意,倘若你任意動粗,依照大英帝國的律法,在自己家裡持劍殺死強盜可以算是自衛,不會獲罪。」 剛才那一撞,西裡爾的酒意總算去掉大半,清醒得足以思考自身處於何種形勢。 眼前這個自稱是主人的傢伙,身材異常高大,他的眼光筆直射過來,面容深沉難測。 一陣寒意爬上西裡爾的背脊,令他從骨子裡冷了起來。 本能在警告他,眼前這個男人,不僅是難惹,而且是像鬼魅一般的人物。 剛才西裡爾只覺得一陣力道強勁的風席捲而來,完全看不見對方的身形,人就躺在地上了。這個傢伙寂然不動時,沉靜而強大的氣勢籠罩了整個房間,彷彿用整座山將他壓在底下,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而那兩道森冷至極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西裡爾勉強嚥下恐懼,他明白,魯莽行事為他自己帶來極為可怕的麻煩。 「我來找我的未婚妻,安妮,特納。」西裡爾爬起來,動作顯得有些遲緩。「安妮,你竟然棄我不顧,你何必放著好日子不過,跑來這裡當下人呢?趕快跟我回家,我的寶貝。」 他想繞過羅蘭德抓住她,但立刻被彈回去。 「你的未婚妻?」羅蘭德冷笑一聲,轉過身來,「安妮,這傢伙說的話是真的嗎?」 安妮站了起來,雖然害怕,然而她依然堅決地搖頭,「不,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她否認,西裡爾的怒氣又發作,順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朝她扔過去,但沒丟准,花瓶砸到對面牆壁,登時碎成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