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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岳盈 「找人出價,頂下來。」 「是。」少主人會有這樣的吩咐,在和風的意料之中。君家父子對骨董的熱愛是有名的,宋力鵬既然是君家的知交,君天行下這樣決定在人情之內。 「估料到宋家還有可能出售其他財產,少爺是否也要屬下留心?」 天行橫了得力下屬一眼,「嗯」了聲後,眼光擲向遠方。 「甘棠湖就在這附近,我記得宋家在那裡有座宅子。」天行彷彿還能聽見逝去的笑語在耳畔迴響,那銀鈴般的嬌笑聲,有如仙樂。嫣然天真可愛的笑顏,緊纏在他頸上的肥嫩小手,笑咪咪的烏亮眼眸,一一在腦中閃過。 咽喉處有抹灼熱的酸澀,他咬緊牙根吞下,卻止不住心頭的一股渴望,好想再看見她動人的笑容,燦爛明艷如朝霞。 「屬下會留意。」 天行仍沉浸在過往的思緒,突然想要看一眼那棟宅邸,那座有嫣然歡笑的大花園。他策馬朝前疾騁而去,和風很快跟上。 深深淺淺的綠意從身前往後掠,前方的風景對天行仍是陌生的。他好著急,甘棠湖在哪裡? 遠方路旁好似有人影,他馳過去,急勒馬韁,揚起塵土一片。塵粒在陽光下呈現出霧茫的光影,宛如一匹從空中直直飄墜的薄紗落向地面。 透過薄紗般的灰塵,他辨識出站在路旁的是一道娉婷嬌弱的身影,隨著塵土往下落盡,模糊的身影具象化,他清晰看見烏黑的髮辮圈住清水芙蓉般的臉蛋。 眼光難以移開,呼吸梗在喉中,天行僵坐在馬背上無法動彈。 飽滿的臉形,尖長而顯得脆弱的下巴,白細的皮膚,勻秀舒展的眉眼鼻唇,但那都不是她最動人之處。 點漆雙眸像盛在白工盤間的兩丸黑水晶,水靈靈、似小鹿般不畏人,好奇地仰望向他。 黑水晶閃了一下,由裡發散出的一點晶芒迅速擴散,眼梢、眉間,很快和丹唇畔的笑窩串連成一氣,一張臉笑成眉眼彎彎,巧笑倩兮,活生生的嫣然動人。 莫名的震顫在胸臆間擴散,君天行不敢相信他竟為之失神了,封閉的心扉被這突如其來的絕艷倩笑闖開。他愕然瞪視這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女,簡單的粗布衣裙,卻勾出動人的千般風情。 跟在君天行身後的和風,也被少女臉上盛開的芬郁笑靨所迷住。活到二十二歲,從沒見過如此乾淨純美的女孩,好似溫暖的春風,鑽進旅人懷中送暖,漸漸將所有的愁緒都遺忘。 甜美動人的笑容令人忘憂,晶燦眼眸像朝陽燦爛,她,是微笑之神的化身,全身散發著與週遭自然景觀一般的清新氣質。 君天行無法自主地翻身下馬,走向她。他向來冷靜的精銳眼眸閃著讚歎、愛慕的異樣情緒,直視進那雙靈動的美眸裡。 少女被他這樣大膽無畏的眼光看得頰生芙蓉,嬌羞地垂下螓首。 君天行瞅著她,默然無語。 「你……要不要喝茶?」如銀鈴響動的優美聲音劃過澀重的空氣,天行這才注意到少女站立在安置一大桶水壺的木架子旁,白嫩的小手拾起壺旁放置的蒲掌般大綠葉,眼露希冀地凝望他。 「嗯……」他遲疑著,緩緩問道:「你在賣茶水?」, 咯咯的嬌笑聲自她紅嫩軟濕的唇瓣逸出,這笑聲意外地讓天行感到一絲熟悉,他怔愣地望著和他心裡牽掛的人有幾分相似的笑顏。 「不是啦……」她愛嬌地搖著手。「舅舅是這裡的村長,他每天都要我們提茶水過來供來往官道的行人飲用。這是我們自製的菊花茶唷,甘甜爽口,你要不要試試?」 不忍拂逆她眸中的慇勤,天行不自覺地點頭。少女將葉片圈成茶杯形狀,為他倒了一杯,遞給他。 天行伸手接過,指間不意輕觸到她如春筍般美麗的纖指,心跳猛然急促起來。 少女紅潤的蘋果臉閃過一抹羞澀,她垂下頭,依樣畫葫蘆地為和風倒一杯。 菊花特有的甘甜滑入喉間,心中的燥熱緩和了些。天行瞄向那對少女而言太過沉重的水壺,不由得蹙起眉。 「你住哪裡?提這一大壺水不會太重了些嗎?」 「我家在那裡。」少女指向樹林後的一大片田地,「茶水不是我提的,是表哥提來。」 天行依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到她身後還放著一個有蓋的大木桶。 「我們早晚都會添加茶水的。」她以著百靈鳥般好聽的聲音,歌唱似地吟道。「剛才我們就是送茶水過來,表哥肚子疼,跑到林子裡去了,我在這裡等他。」 瞧她一臉的天真笑靨,毫無心機地跟陌生人攀談,天行與和風忍不住也跟著揚起唇。 好可愛的女孩,年紀雖小已如此脫俗,長大後定是個大美人。 只是這朵清新脫俗的水芙蓉,是會自開自落在林野間無人欣賞,還是得遇識情知趣的賞花人憐愛? 一想到有著像嫣然純美笑容的女孩,最後落在鄉野村夫的手中,一縷煩躁的情緒困擾著天行。他定定審視少女閃著頑皮笑意的嬌美容顏,下腹部一把火焰狂燒,竟有種將她佔為己有的衝動。 他為這奇怪的意念而心生不悅,極力控制身體因她而產生的亢奮。他是怎麼了?竟被個小女孩吸引? 不該有的。他抿緊唇,無情地拒絕瘦小的情苗滋長。 「小姑娘,往甘棠湖怎麼走?」和風溫柔地低下頭問著嬌小的少女。 「往前方直走,遇到岔道向西而行便到了。」 「謝謝你,小姑娘。」 該走了,為什麼腳步難以挪動?為什麼眼光放不開她唇邊盈盈的笑意?天行憤然地甩開頭,手指在腰袋間移動,取出一片金葉。 一瓢水之情也不能承受,否則他將終身掛懷她。 下定決心今生不讓任何女子牽絆住他的心,不讓自己為情愛所苦。嫣然是他的責任,這女孩卻不是。若有似無的情絲該當斬斷,這樣就不會有人受傷。 「送給你。」將金葉塞進柔軟的小手,少女訝然的眼眸困惑地低下審視手中的金燦光芒,再抬起頭時,兩位騎士已絕塵而去。 這樣永不回頭,就可以將那朵清水芙蓉從此拋在腦後嗎?胸臆間的疼痛又是為了什麼?她純真的笑靨早在最初一眼時便烙進心坎,得多少荏苒的時光才可以磨滅?天行無法確定。 直到兩匹馬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內,少女才收回眼光,望著手中的金葉怔愣出神。 心裡突然空空落落起來,手心彷彿可以感覺到那人留在金葉上的餘溫,腦海裡浮現他英氣煥發的俊美容顏。她不自覺地握緊金葉,總覺得對那人有一種熟悉感,好似在哪裡見過他。 在哪呢?她做人的記憶力為什麼想不起來? 「嫣兒……」樹林處的呼喚聲,將她的思緒打亂。她回過身,憨厚的表哥走向她,提起水桶。「該回去了。」 「嗯。」她朝表哥綻出燦爛笑靨,兩人並肩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 花開花落間,逝水般的光陰倏忽而過,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人、許多事。儘管父親執意要他承繼君家的一切,天行卻對兄弟間的權力鬥爭感到厭煩,反而花費許多心力擴展自己在江西的勢力。 五年來,他陸續收購了宋家的產業,成了九江府最有財勢的一方霸主。然而不管他如何鍥而不捨地追查未婚妻的下落,伊人芳蹤依舊杳然。 天行不曾想過要放棄。不管宋嫣然的遭遇如何,他都有義務找到她,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 好不容易二弟承祀主動退出君家繼承人的卡位戰,天行以擁護他和承祀的兩派人馬數年來彼此交惡、互相傾軋,造成君家內部間隙為理由,順水推舟地將燙手山芋丟給三弟如意,帶領一干屬下移師江西,開展自己的天下。 坐鎮九江之後,他更是卯足勁查訪宋嫣然的下落,然而那位童年時對他百般依賴、有著天真無憂倩笑的小女孩,似乎淹沒在無情的歲月中,只餘那咭咭咯咯的悅耳嬌笑聲在耳畔不斷迴旋,與另一道倩笑相疊。記憶中幽深漆亮的小女孩眼睛,和另一雙晶燦似陽光的少女美眸交相疊映在腦海,佔據他每一個夢,成了生命裡的一部分。 *** 怒焰在天行平靜的外表下猛烈燃燒,他就知道應該把尹青霞早點處理掉,偏那些長老們囉囉唆唆,說什麼尹青霞再怎麼說都是老二承祀的阿姨,這麼做有失厚道。 哼!他們縱容尹青霞迫害如意,就不失厚道? 老東西!也不看看現在是誰的天下! 和風迅速和烈火交換了個眼光,知道主子正處在極端不悅的情緒中。 顯然君家三少爺如意今早捎來的消息不值得人大肆慶祝。 和風掀了掀唇,他向來都對這位容貌絕色、深具智慧的三少爺頗具好感,挺好奇如意會有解決不了的事,需要麻煩他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