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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岳盈 發現小伙子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宋力鵬不禁莞爾,人家都這麼護著他女兒了,他還能說什麼。 「什麼玉癿?」難得看見兒子這麼護衛誰,君浩好奇起來。除了幼子如意外,天行罕少這麼保護人。這孩子從小就個性獨立,連他母親、姊姊都罕有這麼親近。 天行的眼光和父親相遇,他抿緊唇,沉默、倔強地和父親對視。 眼角餘光瞥見嫣然手中的玉癿青光,君浩恍然大悟。 「是你出生時,我張羅來的春秋時期古玉,上頭還刻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呢。天行,這是爹送你的,你向來貼身藏著的不是嗎?」 「嫣兒不小心扯斷紅絲繩嘛,給她玩一下有什麼關係。」天行無所謂地回答。 「可是你向來很寶貝這塊玉癿,上回如意跟你要,你都不願意給哩。」 「如意是如意,嫣兒是嫣兒嘛。」父親的質問,令天行心虛地脹紅臉。 這回答令君浩有些意外,竟無言以對。 一旁的宋力鵬聽說這塊玉是春秋時期的,立刻推算出其價值不菲,忙催著女兒歸還。 「嫣兒,別調皮了,快把玉癿還給哥哥。」 好嚴厲的聲音喔。嫣然純真的小心靈頓時受到打擊,小拳頭緊緊捏著玉癿,小嘴一抖一抖的。 「我的!」她伏在天行肩上輕嚷,尖嫩的小女孩嗓音加重語氣叫道:「行哥哥給我的!」 「嫣兒,乖乖還給天行,你若喜歡,爹給你買一個。」宋力鵬向前要抱女兒,嫣然抱緊天行尖叫,天行隨即以一個巧妙的旋身避開宋力鵬的擒勢。 抱了個空,宋力鵬僵在當場。 芳蘭以袖子遮住唇際的笑容,眼光深深看向兩歲的宋嫣然。烏黑清亮的瞳仁裡閃爍著不肯屈服的意念,這讓芳蘭訝異,嫣然一點也沒有顏妮的怯懦,相反地,充滿不容人屈折的勇氣。 好孩子,芳蘭發現自己打從心底欣賞起這孩子來。 「天行,你太不懂事了。」兒子抱著宋家的女兒滿場跑的舉動,激怒了君浩。這太不成體統了嘛,儘管兩人的年紀還小,但這樣違逆長輩,簡直就像私奔嘛。 看到君浩吹鬍子、瞪眼睛,仍然軟化不了兩個孩子的態度,芳蘭不禁失笑,咯咯的嬌笑聲逸出唇間。 「芳蘭!」君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相公。」嬌滴滴喚了聲,再以風情萬種的嫵媚眼神安撫夫婿的怒氣,芳蘭這才笑吟吟地道:「人家不是笑你啦,人家是覺得這兩個孩子有趣。」 「有趣?」君浩不明白趣味在哪裡,看向宋家兩夫妻,發現他們同他一般茫然。 「對啊。打從三天前,兩個孩子碰了面,天行便對嫣兒寵愛有加,嫣兒也黏天行很緊。妹妹,你看到了嘛。」巧妙將問題丟給顏妮,芳蘭盈滿笑意的眼光,催促著茫然迷惑的顏妮點頭,滿足地瞧見弱質娉婷的佳人順著她的意思輕輕頷首。 「所以相公怪不得天行會這麼護著嫣兒嘛。」柔媚的眸光扔向尚無法會意的夫婿,唇邊醉人的笑窩迷得君浩團團轉,不情願地點頭同意。 「兩個孩子難得一見如故,這麼相親相愛,我們做大人的,應該覺得高興才是。」濕軟的紅唇吐出催眠般的柔語,迷惑著眾人的聽覺。 「其實我初見嫣兒時,便好喜歡這個孩子,覺得她跟我好投緣。現在又看見天行對嫣兒的愛護,心裡不禁興起一個想法,不知道妹妹的意思怎麼樣。」 問題又丟向顏妮,可憐的美人兒完全不明白芳蘭的意思,眨巴著怯怯的眼眸無助地瞧向夫婿求助。 宋力鵬眼中出現狂喜,約略領會到柳芳蘭的意思。 「弟妹是說……」 「噯,其實我是想和妮兒先商量好,再徵求你們倆的同意。」芳蘭羞怯地一笑,柔媚的眼光乞求地看向夫君。 君浩這時才心領神會,眼光轉向站在涼亭邊交頸相偎的孩子,像是看出了什麼。 「這兩個孩子……嗯,相處得滿好。」 「相公不反對吧?」芳蘭柔弱無骨的玉掌滑上君浩的手臂,眼中充滿希冀。 君浩朗笑,轉向宋力鵬。 「就不知道我家天行是否高攀得上。」 「君賢弟說的是哪門話?愚兄高興還來不及呢!」宋力鵬搓揉著雙手,語氣興奮地道。 「老爺?」只有顏妮仍一知半解地睜著困惑的美眸。 「妮兒,你同意我把嫣然許給天行嗎?」他寵溺地低頭向愛妾解釋。 「嫣然嫁給天行?」顏妮怔忡著,像是無法明白兩歲的女兒怎能嫁人。 芳蘭伸手拍撫著她,微笑地向她保證。「妹妹不用擔心,嫣兒嫁過來後,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我看先給他們訂個親,等到嫣兒及笄後,天行再上門迎親。」 原來是以後的事,顏妮鬆了口氣,笑逐顏開地對芳蘭道:「姊姊做主就好。」 聽出大人們歡洽的交談,似乎不會再逼迫嫣兒交出玉癿,天行放鬆心情,接受母親的召唉,抱著嫣兒來到桌邊一起分食螃蟹。嫣兒乖巧地坐在他懷中,像花瓣般嫩紅的小嘴朝他剝食螃蟹的粗大手掌微張,每當他將蟹肉送進她唇中,她便會意猶未盡地舔食他的手指,那副可愛的模樣,看得天行心裡暖融融。 宋力鵬要顏妮取下女兒頸間的長命鎖。 根據古老風俗,孩提時代最易夭折,孩童只要佩掛了長命鎖,就能避災祛邪,「鎖」住生命。製作長命鎖的材料,通常用金銀,也有用美玉,其造型多做成鎖狀,上鏨吉祥文字,但也有將鎖片的外形造成如意頭狀,像宋力鵬為女兒打造的這塊鎖片就是。正面中間以極細的金絲盤繞出「有女嫣然」的篆文,四周雕刻壽桃、蝙蝠、蓮花、瓶子圖案,鎖片背面同樣以篆文鐫刻「芳齡永繼」。 宋家是九江首富,繫掛鎖片的繩索自然不是一般的紅色絲帶,而是以各色珍珠寶石做成的串飾,芳蘭一入眼便知所費不貲。 「這是我親自為嫣兒打造的。嫣兒既然收了天行的玉癿,宋家就以這塊鎖片作為訂親的信物。」力鵬將鎖片交到君浩手中,君浩再交給芳蘭。 「天行。」芳蘭慎重將鎖片放到兒子掌心,嫣兒睜著天真的烏眸瞪視原屬於自己的墜飾。「收下這塊鎖片,你就有義務照顧嫣兒的一生,你要珍視她、疼愛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深沉的眸光對上母親眼中的深切期望,天行幼小的心靈像被什麼撼動。他嚴肅地朝母親頷首,低下頭凝視正仰著小臉全然信任地對他扯開唇嬌笑的嫣然。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巧笑嫣然。這個愛笑的女童,已成了他的責任,無邪的歡顏從此鐫刻進心版,伴著他從一名勇敢的少年,長大成悍勇無畏的睿智、成熟男子。 *** 「宋老爺在他的愛妾妮夫人過世後不久,因為思念過度,抑鬱而終。」騎在青聰馬上的藍衣男子,向並騎而行的主人稟報。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威稜而深沉的眸光漫移過官道兩旁的梧桐樹林,景色依舊在,人事已全非。君天行心裡不無感慨。 「五年前。」 五年前? 胸口猛地抽緊,俊朗的眉目向額心微蹙,君天行深沉的眸光轉為蒼鬱。 難怪。 五年前那段歲月,是他們父子心情最悲慟的時候。父親沉緬在失去母親的哀傷中,就算宋家曾送來喪帖,父親怕也沒心情理會。 怎會這麼巧? 母親急病而亡,嬌弱的妮姨也在那時候亡故,生前情誼交好的兩人,捨不得彼此才黃泉路上好相伴嗎? 天行機伶伶打了個寒顫。死去的人無知無覺走了,活著的人卻被失去愛侶的痛苦擊垮。他親眼見到父親的悲痛,原以為情到濃時情轉薄,以為情分兩處的父親,在仙姨的安慰下,不會對母親的死如此在意,沒想到父親對母親自年少時即種下的情根,遠比他或母親或父親本人估料到的更深更濃。驟失愛侶,讓父親心痛得險些瘋狂,抱著母親冰冷的屍體哭到沒有眼淚,仍捨不得她被入殮。 父親尚且如此,深愛妮姨的宋伯父情何以堪? 難怪他會碎心而亡,斷絕一切生機,趕赴黃泉和心愛的人相依。只是……嫣兒怎麼辦?頓失父母的嫣兒,那紅通通、粉嫩的臉蛋,那雙晶燦似星的眼眸,從此還會再有歡笑嗎? 而不再有歡顏的嫣然,還會是他衷心疼愛的小寶貝嗎? 心口的疼痛漫向四肢,君天行強將胸房處擴散的酸澀壓下,不讓喉頭的淒苦蔓延向眼睫。 男兒有淚不輕彈。做完母親的頭七後,他下定決心從此不再流一滴淚。看到父親為母親哀傷到喪失心神,他更發誓不讓自己陷入同樣的悲痛。愛一個人太痛苦了,掏心容易,就怕那顆心再也收不回來,一旦所愛之人棄他而去,那份傷痛會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