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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胡以汶 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趙貝茹也知道不該自討沒趣的傻傻站在那裡,當她朝他們點頭示意,正要轉身離開時,夏玉順卻叫住她。 「你是趙貝茹小姐吧?請留步。」夏玉順開口。「如果我沒說錯,你才是一號應試者吧!」 他對於她完全不打算爭取自身權益的反應感到印象深刻。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你試彈一曲給我聽,」 呂秀嫣聞言雖然錯愕,但是她自知理虧,所以沒有反對。 「好啊!可是我根少對外表演,如果彈得不好……」趙貝茹多少有些怯場,因為自小父親為她延聘而來的都是外國籍名師,除了技巧的溝通,幾乎都沒有其他交集,即便老師說她彈得很棒,也不知是真假,所以她面臨考驗便顯得有點退縮。 「你沒在任何音樂會上表演或參加比賽過?」呂秀嫣感到詫異。 趙貝茹很老實的搖頭, 「我都是自修的。」 夏玉順聽了略感失望,而呂秀嫣則是更加篤定了,她猜趙貝茹大概只是想來混口飯吃,而且憑她師大音樂系畢業,主修鋼琴,副修小提琴,並且參加過不少比賽的經驗和實力來看,兩者簡直是沒得比。 「不要緊,你該有嘗試的機會,何況這並不是比賽。」夏玉順鼓勵她。 趙貝茹感激他的溫和鼓勵,便不再推辭,坐在鋼琴前,很恣意的彈了一首「大黃蜂的飛行」,她十指飛快的躍動在黑白琴鍵之間,流暢而不炫耀,充分的展露蜜蜂飛行時那種忽高忽低、時快時慢,倏然由遠至近的感覺。 一曲奏罷,呂秀嫣整張臉都沉了下去,她在心裡直呼不可能,她認定趙貝茹必然針對此曲苦練過很久才能彈成這樣,而夏玉順則對於自己的識人眼光感到欣慰。 「如果你不是專門練過這一首曲子,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的實力非常好。」夏玉順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不過還是給她高度的評價。 「那錄用的事怎麼辦?」呂秀嫣搶著問,她擔心他改變心意。 「除了教整班的學生,還有一些家長委託我找個別的家教老師,我想她十分適合。」夏玉順考慮著。 「太不公平了吧!之前你並沒有告訴我。」呂秀嫣知道一對一的家教酬勞單價既高,上課也輕鬆,而他竟然想把這種好機會留給慢來的人? 「沒關係,我不介意把機會讓給她。」趙貝茹不喜歡和別人爭,否則她剛才就不會輕易的想要離開。 「誰要你讓?」呂秀嫣對她的敵意終於白熱化,學音樂的她多半有些心高氣做,不願接受別人施捨。「誰的實力強還不知道咧!光憑一首曲子是聽不出來的。」 趙貝茹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凶,又不想頂回去,只好閉上嘴自認倒楣,但是雙眼也有些濕潤了,她動不動就掉淚的習慣一下子還改不過來。 夏玉順見她不想爭,只好作了決定, 「這樣吧!我把你們的職位調換,可以了嗎?」 呂秀嫣見到夏玉順莫可奈何的表情,益發感到拉不下臉,似乎兩個人都在看她的笑話似的,平時的大小姐脾氣再也忍不住。 「夏先生你也不必妥協,既然我已經被錄取,當然也會為了音樂教室著想,個別家教的學生多半都是家長傾盡全力培養的對象,所以當老師的不但本身實力要好,還要有相當的背景關係,試問你認識很多國內名師嗎?」她突然轉向趙貝茹。 趙貝茹沒想到她的矛頭會轉向自己,當場訥訥的搖頭,表示認識得不多。 「那就對了。」呂秀嫣很訝異她會如此合作,但是話也因此愈說愈大聲, 「我不僅認識國內很多有名望的教授,而且我父親也是名人,兩者相得益彰,如果學生需要推薦,我比較能幫得上忙,到時候『夏普』的名聲也跟著水漲船高,你說誰比較適合當個別家教?」她希望能把一切說得理所當然。 夏玉順無言,因為這樣看來確實讓呂秀嫣當個別家教老師對音樂教室較為有利。 趙貝茹可以反駁呂秀嫣的每一句話卻都沒有開口,但眼淚卻忍不住的滑了下來,她實在無法瞭解為何呂秀嫣要這樣請她。 「你看。」呂秀嫣趁勢追擊,對著夏玉順說. 「像她這樣自以為受到委屈就掉眼淚,遇到頑劣的學生怎麼辦?而且我看她也沒有機會彈過什麼好鋼琴,我家的『史密特』一台六十幾萬,遇到好鋼琴一定比她更能發揮鋼琴本身的音色,唉!反正我的優勢不說都不知道,你自己慎重考慮吧!別怪我強搶這份工作。」 話雖如此,她卻是志在必得。 露骨的比較對趙貝茹來說實在是很大的刺激,她甚至有種衝動想告訴呂秀嫣說她在家裡收藏的十幾台鋼琴,沒有任何一台的價位低於百萬元以下,呂秀嫣實在不需要當著她的面誇耀些什麼。 但是出自於天性的善良讓她就是說不出口,即使是稍稍的抗衡。 「既然已經確定兩人都錄用,我希望你們彼此好好相處。」夏玉順多少有些擔心女人之間的戰爭或許會就此展開,所以先打預防針。 趙貝茹自是不說話,生怕又引起誤會,但是呂秀嫣一路佔得優勢,心裡反而有鬼,對於她的沉默不語忍不住多加諷刺。「老闆都這樣講了,我當然能照辦,可是人家都說不會叫的狗特別會咬人,我還真帕被反咬一日才知道痛呢!」 「狗?哪裡有狗?」趙貝茹不知道她說的是暗喻,想不通話題怎麼會和狗扯上關原,這一類複雜的對話對她而言還是進階課程。 「唉!算了,你就算裝糊塗也罷,反正你只要記住,別動不動就用眼淚博取別人的同情,那或許對男人有用,但是卻會教壞小朋友。」 這次趙貝茹聽懂了,她深思著呂秀嫣說的話,認為很有道理。 「果然前輩就是前輩,謝謝你的忠告,我會試著找方法讓自己更勇敢一點。」 她或許說得很清楚,但是呂秀嫣卻聽得很模糊,認為她是以退為進,暗中對她的敵意有增無減。 趙貝茹倒不是很在乎,她認為雖然呂秀嫣對她凶,但若不是為了她好何必指導她這麼多?她對於適才自己很想回嘴的行為感到慚愧,並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和呂秀嫣計較。 呂姐真是一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啊!她如此想著。 * * * 一回到家,趙貝茹立刻產生搬出去住的念頭,這個想法才提出,卻遭到姐姐和妹妹的一致反對。 「工作是一個好的嘗試和踏入社會的開端,但是工作地點離家裡這麼近,你為何會想要搬出去呢?」趙君吟不放心的說。 「我想藉機讓自己更獨立。」她今天在音樂教室時就有這種打算,她認為倘若不是自己太過脆弱,也不會被人一惹就哭了。「因為我對你們太依賴了。」 「這是什麼話!」趙君吟不以為然。「既是姐妹,當然要互相幫助,何況自大姐去日本之後,家裡的飲食起居幾乎都由你負責,我倒認為如果談依賴感,我和婷芳反而對你依賴比較多呢!」 趙婷芳在旁邊幫腔, 「對啊!如果沒有三姐幫忙煮飯、洗衣和整理家務,家裡恐怕得變成狗窩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相偕坦承有點不習慣遣散傭人之後過的日子。 「原來我的僕人角色如此重要?趙貝茹淡然笑笑,這些她其實並不在乎,只是她希望能過一過自己的日子。 「可是話說回來,洗衣服有洗衣機幫忙,只作菜而不買菜也花不了什麼力氣,整理家務更是簡單,因為我整天在家,可以慢慢完成啊!但是例如上市場買菜、到那局寄信、和別人擠公車,或是排隊買票看電影,這些辱個人幾乎都有的生活經驗,我卻一項都沒有,你們雖然心疼我的身體虛弱,什麼事都找人幫我先處理好,但是長期下來我的不安全感仍然存在。」 「為什麼?」兩人異口同聲的喊道。 「總有一天你們會像大姐一樣嫁到遠方啊!就算你們之中有人只嫁到隔壁,那光照顧自己的老公小孩就夠麻煩了,怎麼能分心再照顧我呢?」 她們聽了不得不默然沉思,看來父母去世、大姐嫁人之後,都對她們產生了一些影響,只是貝茹的反應最為「勇敢」罷了。 「可是你的身體狀況……」趙君吟十分不放心。 「我就是因為成天窩在家裡不曾出門。才會缺乏鍛練。」趙貝茹並非空有理想。「我打算趁著住外面時多散散步、曬曬太陽,或許養條狗什麼的,再加強我的體能,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常常獨自購物,久了自然不會像上次一樣,花了很多錢卻配了副『青蛙眼鏡』而鬧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