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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岳靖 「姑丈,那朵雲飄得好快……它很輕嗎?」多聞指著天空,問梁望月。 「嗯。」梁望月笑了笑,答道:「二十億個雲粒子大約只有零點五至十七克重--」 「那麼輕呀!」多聞驚訝地叫道。 「是啊。」梁望月瞇起眼,雲朵映在他眼鏡鏡片上,他繼續說:「今天天氣很好,有風有陽光,雲就更輕了--」 「它們是搭著高原的風快車,去遠方流浪旅行嗎?」多聞又道。 梁望月哈哈朗笑。「小聞,妳真有想像力,以後繼承姑丈衣缽,當個作家吧。」他坐起身,讚賞地撫撫多聞的額頭。 多聞眨細眼眸,跟著坐起身,小臉認真又困擾地說:「可是我要繼承爸爸的工作呀,我得當一名建築師才行耶,姑丈……」她對梁望月感到抱歉。 梁望月神情和藹地凝視著她。「多家的人都是建築師嗯?」他在他們的工作室看了一些建築數據,隱約知道這是他們世襲的家業。 多聞點點頭。「死去的爺爺是建築師,奶奶是畫家也是城鎮規劃專家。我長大也會像爸爸繼承爺爺奶奶的事業一樣,成為建築師……」年紀小小已經相當清楚自己未來的人生。 「那--妳姑姑為什麼沒成為建築師?」梁望月撫著翻白肚皮睡大覺的聖徒,閒聊似的問著。「她是多家的異類,不會畫圖,是嗎--」 「不是的,」多聞猛搖頭。「姑姑不是異類!爸爸說姑姑小時候就是畫圖高手了,我同學--陶子墨,她家農牧場的醫護所,是姑姑設計的!」搬出菜園灣農場醫護所當例子,她急著澄清姑姑的能力。 「我知道了。」梁望月笑了笑。他在這座島上住了三年,根據他日常的觀察,島上人民從事的工作大多是家族世襲,像多聞上學的學苑,所有的教師都姓白,顯然這座島的教育系統是由一支姓白的家族負責。而多家管的無非是建設營造,就因如此,他才感到疑惑-- 「為什麼多婕選擇當醫師……」梁望月低喃。 多聞聽到他沈厚的嗓音,皺起眉心,說:「我也不知道……」她搖搖頭,大眼水汪汪地盯著梁望月。 梁望月回過神,看著多聞可愛無辜又認真的小臉,攤攤雙手。「沒關係,姑丈自己問她。」他站起身,高舉雙臂,伸懶腰,轉移話題,說:「天氣很好,如果有帆船,我們也可以像雲一樣,搭高原的風快車遊湖。」 多聞表情欣喜,從草地上爬起,兩隻小手抓著梁望月的大掌。「我知道船塢在哪裡!」她說著,拉著梁望月走上湖畔草坡,沿碎石小徑前行。 梁望月回頭叫了一聲:「聖徒。」 那翻白肚皮的幼狼迅即跳起,乖乖跟上他們。 龍鱗湖的範圍極廣闊。多聞告訴他,比較多人聚集的地方是在角巖岸畔,那邊的湖岸下是綠草坡,而是由黃色大岩塊砌成,斜陽一照,就會閃爍金黃光芒,所以又叫「夕日湖畔」,那邊有堤岸,可以散步賞落日,因為人多,船塢裡的船具也維持基本的日常汰舊。 「夕日湖畔的船很新,可是人太多,我不喜歡去……」小女孩的語意透露著怕生害羞的個性。「這裡比較沒人來,我和爸爸都是用這裡的船。」 梁望月笑著,眸光直視前方。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多聞帶他來到眼前這間結滿蜘蛛網的舊船塢。 「哎呀!」多聞叫了一聲。「我和爸爸好久沒來……變好髒,不知道裡面的船還能不能用……」 「我進去看看。」梁望月撫撫多聞擔心的臉,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板浮塢,走進山洞般的船塢裡。 昏暗的船塢,幸好有陽光射在水面上,幾艘小船歪七扭八、頭尾碰在一起,隨著湖水溢溢升升,擦撞出聲響。梁望月蹲下身,拉開歪擠的船隻,檢視一番。有幾艘船底迸裂,大半船身泡入水裡,還有青蛙在游泳,明顯不能使用了,唯一一艘沒滲水的,側舷壞了大半,有些不平衡。 「姑丈。」多聞抱著聖徒在船塢外喊著,一面往裡面走。「可以嗎?」 梁望月不想讓小女孩失望,決定修補一下比較好的那一艘。「沒問題,姑丈弄一下就--」他站起身,頭一抬,嗓音頓住,長指推推眼鏡,仔細盯住懸掛在屋頂脊樑下的東西。「太好了!」他擊掌,笑了起來。「小聞,有一艘不錯的小帆船喔!」 「真的嗎?!」多聞又驚又喜,走到梁望月身旁,順著他上指的手勢仰望。 「啊!真的有耶!我以前和爸爸來,都沒看過……」 「可能是不久前有人偷藏的吧。」梁望月笑說。那船身滿新的,活動穩舵和尾舵有點薄,像刀片一樣,但看起來沒問題。他走到船塢尾端,在牆邊找到吊繩索具的升降輪,拉開固定夾扣,才想起沒有清空水道。 「小聞,妳過來。」梁望月招手道。 多聞回身,走過去。 「待會兒,妳輕輕轉動這個搖桿,讓船慢慢降下,姑丈去移開那幾艘壞船。」他交代著。 多聞點點頭,放下聖徒,照著梁望月的話做。 梁望月回身去清理水道,將不能用的船隻往旁移,作手勢要多聞放繩索。 多聞轉了一圈搖桿,空中突然啪地一聲,一道灰塵揚開,帆船尾端左右亂擺,轟隆隆地快速墜落。 「啊--」多聞尖叫起來。聖徒胡亂地吠叫,繞著圈跑出船塢。 梁望月來不及閃避,左手臂被尾舵劃過。 那帆船尾端落入湖中濺起水花,另一端還高掛在半空。 多聞放開搖桿,慌張地跑到梁望月身邊。「姑丈……」 梁望月右手按著左上臂外側,背靠著結滿蜘蛛網的牆面。 「姑丈……你流血了……」她嗓音抖得厲害。 梁望月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深呼吸一口,語氣清晰地說:「沒事。」 「可是……你流血了……好多血……」多聞像是快大哭的樣子,但她嚇壞了,反而哭不出來。 梁望月側過身,抬起左手掌,落在多聞頭頂,揉揉她的發。「沒事的,妳別擔心。」他輕推著她往船塢外走,甚至對她露出安慰的笑容,說:「姑丈明天再陪妳遊湖嗯……」 第四章 皇蓮邦開車經過龍鱗湖,一隻奇怪的小動物在車道中間亂跑亂叫。他覺得有點眼熟,發好心地停車。那小動物立刻跑到車門邊,像幼犬一樣吠叫,彷彿要他下車。 皇蓮邦開門下車,那小動物一口咬住他的褲管,拉扯著。皇蓮邦神情轉冷,蹲下身,一把抓起小動物。 「聖徒?你叫聖徒對吧--」他認出這小動物是梁望月養的幼狼。 聖徒又對他叫了兩聲。 皇蓮邦將聖徒放到車道邊的草地上。聖徒叫了一聲,奔跑起來。皇蓮邦若有所思地看聖徒跑了一段後,邁開長腿跟上去。 聖徒引領他往湖畔走,一輛腳踏車停放在碎石步道旁的立車架。皇蓮邦停頓一下腳步,眸光深沈地盯著腳踏車,好一會兒,微皺眉頭,低語:「Luna嗎?」他抬眸,看見聖徒停定在草坡上緣,似在等他。 皇蓮邦繼續走向牠。 聖徒沿著草坡上緣跑,皇蓮邦跟著走了一段算長的距離,然後聖徒跑下草坡,持續嗥叫。 皇蓮邦站在草坡上,遙望湖岸那間廢棄船塢。 一大一小的人影從船塢走出來,摔坐在草地,看來是遇上了麻煩。 「姑丈……」走出船塢,多聞跪在梁望月右側,帶著害怕擔憂的哭嗓。 梁望月坐在草地上,低喘著,費力地脫下襯衫外衣,纏繞左上臂的傷口止血。 多聞看見他的汗衫背心也染了血,終於放聲哭了起來。 「別哭,小聞,沒事的……」梁望月一面安撫多聞,一面壓緊傷口,但血流得太快,襯衫一下就紅透了。 多聞的眼淚更加嘩嘩地往下掉,顫抖著小手褪下身上的小外套,要幫梁望月包裹手臂。 「不用了……小聞。」梁望月搖頭,冷汗讓他的眼鏡從鼻樑上滑落,掉在草地上。 一雙擦得雪亮的三節式皮鞋定在他眼鏡前方。梁望月抬起頭。男人緩緩蹲下,撿起梁望月的眼鏡。 「Luna--你看起來很糟。」皇蓮邦斜扯一下唇角,把玩著手裡的玳瑁框眼鏡。 梁望月哼了聲。此刻,皇蓮邦就算露出再多譏諷表情,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模糊,何況這是多餘--皇蓮邦那張臉,天生冷傲,像面具一樣,再怎麼擠眉弄眼也變不出什麼好臉色。 「真可惜,你費事改變了那張臉,我居然看不清楚。」梁望月竭力使語氣聽起來平穩。一陣濕熱感陡然滑過他左手腕,他瞇眼回眸,認出聖徒,低笑:「你這嗜血的小傢伙……」他手腕有血跡,聖徒竟這麼舔了起來。 多聞跪著移到梁望月左側,抓開聖徒,仰起淚顏盯著皇蓮邦,說:「先生,拜託你,救救我姑丈……送他到醫療中心找我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