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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岳靖 三年來,他的日子可說是順利平穩,一切都如他所願的進行著,但,就像世事難料般……或者,也可說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上個晴朗無雪的冬日清晨,歐由華被傭人發現,安詳的在睡眠中死去。 沒有疾病、沒有傷痛,就像水在空氣中蒸發般,歐由華沒有驚動任何人,安安靜靜的走完他的五十八年。 簡單而肅穆的辦完歐由華的喪禮後,凌冱所面對的便是「歐氏聯盟」裡,各個股東對繼承權的爭奪戰。 由於,歐由華是突然猝死的,因此他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明定誰為繼承人,才導致「歐氏」今日的混亂局面。 「叩、叩、叩!」 正當凌冱出神之際,門外傳來擾人的敲門聲。 「進來!」凌冱揉揉酸疼的鼻樑骨,冷冷的命令。 韓峻無聲無息的來到凌冱桌前。「歐小姐回來了。」狹長的狐狸眼,無波無紋地看著凌冱。 聞言,凌冱放下手中的鋼筆,自案上抬首看向韓峻。「人呢?」短暫而冷漠的語氣,傳達出些微憤怒的因子。 「歐小姐在老爺的墓園裡。」韓峻無平仄的淡答。 「是嗎?這時候才知道盡孝道?」凌冱冷冷的嗤笑。起身走出辦公室。 韓峻望著凌冱不若平日沉穩的急促步伐,深知少爺是真的被激怒了。 凌冱駛著快車離開位於紐約中城的「歐氏聯盟大樓」。一路上,他的思緒始終不離那位與自己「素未謀面」的歐家小姐。 他一直都知道,歐由華有個獨生女。只是在歐家的三年來,始終未曾見過她。 一度,他甚至懷疑這個女人存在的真實性。因為,在歐家並沒有任何關於她的物品,像是照片之類的。會知道她,也是一次歐由華酒後不經意提及的,此後,他便沒有聽說過她的事。直到歐由華驟逝,韓管家提醒他,該通知海外的她,回來弔唁自己的父親,他才又想起她。 只是,通知她之後,他等了她一個多月,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原來他以為,她至少會趕在喪禮前出現的,但,事實上,她一直都沒回來。 而今,歐由華已入土三個月了,她才霍然出現。 他無法猜測她回來的原因。是為了歐由華身後的大筆遺產嗎?抑或,為了歐氏的正統繼承權?他就是想不透,這位如謎的歐家千金,到底為何選在今天現身?車子出了鬧區,凌冱將油門踩到底,直往郊區狂飆而去。 歐運琛一身素白,站在父親歐由華的墓地前,明眸毫無悲傷地瞪著大理石上父親意氣風發的照片。 久久,她開口:「你連死都要這麼對我!」聲音是那麼的柔美悅耳,但,口氣卻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柔荑。「不聞不問,果然是你擅長的手段。」隨字逐句,美麗絕倫的臉龐泛起層層霜雪。 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絲,她像是控訴般地繼續說:「在我的生命中,你總是那麼無聲無息。沒有關愛、沒有責罵,你甚至沒有叫過我一聲『小琛』、『運琛』,或者『歐運琛』……你知道嗎?我幾乎忘了你這個父親。」 像是不想讓美顏上的冰冷被熱淚破壞般,她強撐著眼瞼,不讓眸中任何一滴淚滴落。「走得這麼無聲無息,也是對我的漠視吧!」 「因為我不是你最愛的女人生的小孩,所以不夠資格在你的生活中佔有一席之地,是吧?」充滿悲切的話語,一字一句地從她口中輕瀉而出,透露了她心中極欲隱藏的情緒。 「不參加你的喪禮,是因為我還有這點自知之明。」諷刺般的輕揚唇角,她銀鈴般的笑聲細細地飄在風裡。 細不可聞的女性輕笑聲,隨著風,鼓動了凌冱的耳膜,頓住步伐,他微微瞇起星眸,將焦點調至遠處—— 一抹纖纖白影就這麼映入眼簾。 是她吧!她就是義父歐由華的獨生女? 凌冱斂起眸光,邁開修長的腿,踏著墓園裡的碎石小徑,走向歐運琛。 「你可出現了,歐小姐!是回來盡孝道,還是為了遺產?」凌冱悄然的站定在歐運琛後方兩公尺處,一開口便是譏諷之言。 隨冷風而來的清冽男低音,讓沉思中的歐運琛一凜,她緩緩轉身看向來人—— 像是被冰藍的海水浸入鼻腔,歐運琛霎時亂了呼吸,十歲時的記憶,隨著眼前男人的臉,浮現在腦海。 恍若海水已侵蝕她的中樞神經,她的意識瞬間模糊,在還來不及聽清楚男人的話前,便掉入無盡的黑暗中。 第二章 凌冱身形孤單的傾靠著陽台周邊,沉沉的抽著指間的煙,眸光複雜的望著左手側,直達後花園地面的樓梯。 原來,這間位於歐家豪宅最高處、離大門最遠處,一直以來,被他認為是三樓長廊底的貯藏室,竟是歐家千金的閨房。 吐了口煙,他不禁回憶著裡頭的一景一物。 她的房內相當大,空間被分為內外格局。外面,也就是有陽台的這間,是寬敞的起居室,裡頭除了簡單的傢俱、壁爐外,尚有一架平台鋼琴和一把置於法式躺椅上已蒙塵的小提琴。 而與起居室隔了道門,感覺起來如密室的裡面,便是她的臥室。除了古典的四柱銅床外,尚有雅致的個人浴室。整體來說,她的閨房簡直就像一戶獨立於歐宅內的公寓單位。就連出入,她都有陽台這個直達地面的專屬樓梯可用。 這麼清楚的地域劃分,到底為了什麼?是因為任性的公主想遺世獨居嗎?或者,她仍與十三年前一樣——是個「過分堅強」的女子。 沒錯!就是那麼一個緩慢的轉身,他就已認出她是當年那名落海的女孩。 真沒想到,她居然是歐由華的女兒。更沒想到,她見著他的反應竟是昏倒。哼!要不是後來知道她是因「缺鐵性貧血」而昏厥的話,他肯定會以為是自己那番「太過直接」的質問,把她給激暈的。 凌冱撇嘴冷笑了下,捺熄手中煙蒂,欲轉身進屋之際,銳利的眸光瞥見正由樓梯上來的韓峻,於是他頓足在樓梯口等候。 「少爺!您找我?」韓峻的腳步停於最高一階,未步上陽台。 凌冱背過身,雙手收於褲袋,好半晌,問:「韓峻,你比我早來到歐家,你應該清楚一些歐運琛的事吧?」 他莫名的想知道她的一切,也許是想掌握她回來的動機,也或許是想知道當年那名落水的女孩,事後的日子好不好吧!總之,有太多不明的情緒與疑問在催促著他去瞭解她。 「父親是在七年前來歐家任管家的,我也是那時進入歐家的,歐小姐當時已在維也納了。」韓峻平聲直述。 「她在維也納學音樂?」凌冱根據自己在她房內所見的陳設,淡淡地問。 「歐小姐在歐洲的古典樂壇有『詠歎天後』之稱。」韓峻間接回應凌冱的問話。 「是嗎?」凌冱低喃。他一向厭惡歌劇,尤其是令人頭皮發麻的詠歎調。「這麼說,你也不清楚她的事?」緩步走向圍垣前,深沉的眸光落在不明的遠方。 「少爺要我調查歐小姐的一切?」韓峻低聲沉問。 「不需要。她既已回來,我有的是時間瞭解她。」修長好看的指,思考般的輕點著圍垣上緣,凌冱平穩喃言。 韓峻思索著他的話,問:「少爺,那……關於『歐氏』最高繼承權的問題……」韓峻看著他,言猶未盡。歐由華在世時,有意將凌冱訓練為下一任領導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歐由華未留隻字片語的驟逝,卻使得「歐氏」裡「反凌派」的股東,不認這筆帳。甚至揚言要抽資退股,以抵抗凌冱這個「非正統」的繼承者。 「我會有方法對付他們。」凌冱撇嘴笑著。「要正統是嗎?會的!會有個絕對正統的繼承者的!」真正發自藍眸底的堅定目光,穿透瞳上那層薄物,射向歐運琛房裡,斂去唇邊的笑紋,凌冱深沉的思量著。 韓峻靈光一閃,隨即領悟。「少爺的意思是……」 「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凌冱意有所指的說,舉步欲進歐運琛房裡。「下去吧!今後還有許多事要你操勞,有時間就多陪陪韓管家吧!」語畢,他身形隱沒於落地窗內。 韓峻對著窗門微微頷首,轉身下樓梯。 輕柔的掀開床幔,透著微弱的古典吊燈薄光,他審視著床上人兒的臉色。 也許是唯美的橘光影響,也許是高掛於架上那瓶鐵劑發揮了效用,此刻的歐運琛,笑頰暈紅,已不再有下午的病態蒼白在那張絕倫的臉上。 像是檢視失而復得的珍寶般,凌冱細細地撫著她的容顏。「不管你是為何回來!你都會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幽靜的氣流裡,他的嗓音顯得魔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