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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樂心    


  「當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樺跟她爸爸感情又不好。」高致勤挑挑眉,露出俏皮的表情。比起顧惟軍的深沉老練,高致勤的形象一直是鄰家開朗陽光大男孩,他笑了笑。

  「你為什麼……從來沒說過?」顧惟軍很煩躁地用手耙梳過自己的短髮,懊惱地質問。「我問過好多人她在哪裡,像朱一貴……他們都不曉得。既然你一直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高致勤好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

  球場旁,熙來攘往的大馬路邊,兩人安靜直視對方。半晌,高致勤才收起那開朗笑意,認真而堅定地說:

  「老顧,不要打擾她,不要招惹她。」

  昔日隊友們的默契始終存在,他們雖然沒有訴諸於口,但都共同守護著這個倔強的女孩。

  顧惟軍聞言一怔。他薄薄的唇邊,隨即揚起那慣有的、有些吊兒郎當的嘲諷笑意。「哦?你憑什麼這樣說?」

  「憑我是她的好朋友。」高致勤清楚宣告。他專注的眼眸毫不猶豫地直視著另一雙慵懶中帶著莫名火焰的俊眸。

  「好朋友嗎……」顧惟軍還是扯著嘴角。

  當時兩人就這樣分頭而行,沒有再多說。可是顧惟軍胸口鬱悶之氣,卻愈來愈嚴重,愈來愈深濃。

  他看到高致勤那張心無城府的臉就有氣。

  想到他一直與黎樺有聯絡,自己卻像傻子一樣,問東問西卻完全不得其門而入,就更加有氣。

  這些忿怒,對一個專心打了這麼多年球,沒有分心過的球員來說,絕對不是好事。可是顧惟軍發現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尤其在球場上相遇,高致勤那若無其事的樣子,更令他無名火燒得三丈高!

  一投一打兩位名將正面對戰,本來就夠引人注目了,加上最近兩人之間的張力越發驚人,連教練們都感受得到。打擊教練此刻就絮絮抱怨起來:

  「小顧,你選球要再小心一點。高致勤的球雖然快,可是不難打,你最近太急躁了!」

  腰際火辣辣的痛感讓顧惟軍無暇多說,冰塊敷上,又熱又冷的極為難受。他咬著牙:

  「我知道。我會注意。」

  ☆ ☆ ☆ ☆ ☆ ☆ ☆ ☆ ☆ ☆ ☆ ☆ ☆ ☆

  意外的腰傷讓顧惟軍在球場上休息了一天,在女友面前休兵好一陣子。美麗的Iris來訪時,會很同情地撫摸精瘦腰際的瘀傷,然後放任纖纖玉手在那壯碩迫人的胸膛上游移。

  噴火佳人羅衫半褪地倚在他懷中,挑逗地輕撫著。而裸著上身,斜倚在沙發中的顧惟軍,卻無心享受美人的熱情。他只是微皺兩道霸氣濃眉,眼睛盯著電視,一手敷衍地摟著女友纖腰,另一手則握著遙控器,無意識地不停按著轉台鈕。

  無名的焦慮愈來愈烈,逼得他煩躁異常,甚至無心纏綿溫存。

  得知黎樺與高致勤一直有聯繫以來,他的忿怒達到最高點,卻愈來愈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再怎麼說,不管小時候曾經有過怎樣的糾葛,時間過去,也該慢慢淡忘了;可是,黎樺總是看到他就跑,每次拖住她講幾句話,也是一臉戒備不友善的模樣。

  是的,戒備而不友善!

  從北海道回來,他從乍然重逢的狂喜中恢復之後,便完全無法克制自己想要見她、想要追問的慾望。

  為什麼看到他,黎樺會有這麼強烈的抗拒反應?

  顧惟軍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他打了不知多少通電話到黎樺借住的錢鴻岳家中。可是,不管何時打,打多少次,黎樺就是不肯來接電話。

  好幾回他都聽見旁邊小甜與黎樺的對話聲了,最後錢大嫂還是很抱歉地回應:

  「阿樺在忙,她說……她沒什麼要跟你講的。」

  每次都是這樣。挫敗地掛上電話,一拳重擊在旁邊的沙發椅背上。力道重得讓他緊握的拳隱隱作痛。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跟他講話?

  為什麼自己又非跟她講話不可?要說什麼?

  解釋當年的事情?解釋他這些年來的想法?那些連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

  「哎喲!」一聲嬌呼打斷他皺著眉的冥想。一時失神,他收緊了鐵臂,摟得太用力,讓女友又惱又喜的嬌嗔:「幹嘛抱這麼緊,表情又這麼恐怖?」

  低頭,發現水汪汪的明眸與鮮艷的紅唇就在眼前,一片春光美景,顧惟軍眉皺得更緊,他沒有順勢開始一段雲雨激情,反而放開她,站了起來,踅到廚房,拎了一罐礦泉水開始猛灌。

  Iris嘟著嘴,坐直身子,把衣衫整理好,扣子扣上,一臉責怪他不解風情的表情:「顧,你最近好冷淡喔。」

  她是有線電視台的跑線記者。因為製作專題採訪,才認識這位職棒界的明星。主動熱情、開朗大方的她很清楚顧惟軍不是什麼守身如玉的乖寶寶,加上他職業的關係,忙到不可開交,實在不是個標準好情人。

  但是對他如日中天的名氣、英挺深峻的臉龐,以及精壯結實的運動員身材深深迷戀,所以雖有其他「朋友」,顧惟軍依然是她最傾心的對象。

  這位黃金單身漢最近卻常常心不在焉。應該說,從年初兩人的甜蜜日本行以後,這個球季開始,他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而這幾個月以來,她已經學會,在這頭獅子暴躁不安的時候,最好不要多問。否則,那驚人的脾氣就會有如狂風暴雨一般爆發。

  那麼碩健的男人,發起怒來是很恐怖的。他只消低吼一聲,用力甩開手上拿著的東西,不管是遙控器還是坐墊,茶杯還是書本,都能造成嚇人的效果。

  眼看他還是一臉陰霾不肯開口,Iris整理好自己,撥撥如雲的秀髮,噘著嘴拎過拋在旁邊茶几上的皮包:「又給我臉色看?算了,我先走好了。你自己慢慢不爽吧,多保重。」

  默然目送這位火辣佳人離去,顧惟軍回到窗前,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長長吐出一口氣。

  身體因練球、比賽而疲累,精神也處在焦躁不安的狀態中。腰際的傷更是火上加油,此刻一下一下的抽痛提醒著他,那一球有多強猛有力。

  該死的高致勤!

  他煩躁地抓起遙控器,正要關掉開了整夜,令人心煩的電視,但夜線新聞突然抓住他的視線。

  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眼中。

  不就是剛剛被他詛咒過五十遍的高致勤!

  一身輕便運動服,俊秀而開朗的臉上,有著憂慮的表情。記者好像在醫院外面截到他,正在訪問,顧惟軍只來得及捕捉到最後一句:

  「……希望能好好照顧這些曾經立下許多功勞的球員、教練們。」

  「黎教練曾經教過你嗎?」記者追問。

  「沒有,不過以前他帶過少棒隊去參加亞洲杯,當時我在隊中。」

  短短的新聞片段結束。高致勤一向是媒體寵兒,連去開個簽名會都會出動SNG連線報導。這樣的鏡頭並不算罕見,不過一直到主播評論完,開始進廣告了,顧惟軍還緊盯著電視螢幕。

  丟開遙控器,他摸到茶几上的無線話筒。五分鐘後,問到了高致勤的手機。

  「顧惟軍。」電話一接通,他便沉冷報上自己的名字。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背景鬧烘烘的,高致勤好像還在外面。

  「你好,有什麼事嗎?」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顧惟軍平穩地問。「我看到夜線新聞。」

  「喔,那個啊。」高致勤輕描淡寫回答:「黎教練中風了,我們去看他。已經好幾天了,你不知道嗎?」

  「我……」

  「抱歉,我忘了,你不是大興畢業的。」

  雖然語調還是那樣輕鬆,不過顧惟軍聽得臉色一黑。他確定他是故意的。高致勤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心無城府。

  「你也不是吧。」這邊的沉冷嗓音越發不悅。

  「沒錯,不過阿樺不在國內,托我們幾個大學同學幫她注意一下黎教練,也是應該。」高致勤無意多說,他客氣地問:「還有什麼要問嗎?我還有事。」

  「……黎樺知道嗎?」顧惟軍冷著聲音問。

  「知道。我第一時間有打去跟她講過情況了。」高致勤停了一停,然後爽朗地說:「上禮拜那一球真是抱歉。你沒事了吧?」

  「嗯。」很不甘願地用一個字回答。顧惟軍非常肯定,那聽起來誠懇的慰問,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甚至敢大膽假設,若不是礙著全場數千雙眼睛,以及攝影機鏡頭的話,高致勤會非常願意把那顆球往他的頭或胸口瞄準!

  控球力跟球速一樣優秀的高致勤,鮮少有觸身球的紀錄,這分明是公報私仇!

  顧惟軍不再多說,他掛上電話。

  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起身踱步。來回踱了幾趟之後,又坐回沙發上。如此循環過三次之後,顧惟軍受不了了!

  他又重新搶過電話,撥出那個已經打到滾瓜爛熟的越洋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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