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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梅貝爾(梅貝兒) 側福晉裝腔作勢的揉了揉太陽穴,「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待會兒回房歇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額娘可得多多保重,別讓孩兒擔心。」 她柔媚入骨的抱住愛子的腰,滿足的吁歎。「能聽你這麼說,額娘真的好開心,廷兒,額娘只愛你一個。」 穆廷扯著嘴角,虛情假意的說:「孩兒當然知道。」 「不管額娘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你好,所以一聽說你把伺候你的婢女關在後院的柴房,想必她是哪裡伺候的不夠好,所以就代替你處罰她了。」側福晉半是討好、半是陰毒的媚笑,「反正像她那種啞巴,活在世上也是一種痛苦,不如早點死了算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他幾乎要窒息了,用盡自制力才沒把眼前的女人脖子扭斷。 「噢,孩兒倒想聽聽看額娘對她做了什麼?」 是她眼花了嗎? 側福晉眨了眨眼,還以為剛才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氣,大概是看錯了吧!她這個兒子向來就聽話孝順,而且他們的感情可比一般母子還來得「親密」,他對她這個「額娘」更是言聽計從,她可以確信他永遠不會背叛自己。 她冷哼一聲,「只是連水也不讓她喝上半口,如果熬了兩天還能活下來的話,就算她命大。」 「額娘,前陣子才無緣無故死了個婢女,阿瑪已經覺得很晦氣了,可別又來一次,萬一嚇到他的寶貝小妾,動了胎氣,咱們母子的日子以後可就難過了。」他手心擒著一把冷汗,努力地不讓它們發抖。 「他要是真敢來興師問罪,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她很辣的嬌斥。「想我索家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穆廷下顎繃緊,嘴角含笑,「額娘別說氣話,跟阿瑪硬碰硬,吃虧的是咱們,孩兒還是先去看看人死了沒,別壞了大事。」 總算脫困後,他跨著大步直奔往府後院的柴房。 一腳踹開木門,顱見的是歪在牆角,四肢蜷縮的蕥兒,她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看似沒有呼吸了。 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難道他真的又一次失去喜愛的女子了? 不!他不能沒有她! 「蕥兒?」穆廷仆倒在她身上,先探了探她的鼻息,雖然微弱,不過的確還活著。「蕥兒,醒一醒,蕥兒……」看著那原本圓潤可愛的臉頰都凹進去了,讓他的心猛地抽疼起來。 眼皮蠕動了幾下,黑睫徐徐的掀開,一認出他,舔了舔乾燥龜裂的嘴唇,唇色已不再紅潤。「貝……勒爺……」 她終於等到他回來了! 對了,她還有好多話要說,她要讓他知道真相…… 「什麼都不要說。」見她試著開口,他嚥下喉中的硬塊,只要她還活著,他可以什麼都不再追究,願意給她機會,讓兩人重頭開始。「再撐一會兒,我這就帶妳回頤和院。」 ☆ ☆ ☆ ☆ ☆ ☆ ☆ ☆ ☆ ☆ ☆ ☆ ☆ ☆ 待蕥兒再度睜開雙眼,外頭已一片漆黑,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湧上心頭,小臉不禁漲紅了,因為她想起貝勒爺是怎樣親自用口哺餵她喝水,直到她又昏睡過去。 這是否表示他願意聽她解釋了?想到這裡,她急忙坐起身來,眼神搜尋屋內,果然在窗台前覷見背對自己的頑長身影,那背影看起來心事重重。 「貝勒爺?」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很快的將雙腳放回地面,穿上鞋子。 穆廷回過神來,神色凝重的旋身面對,「妳已經睡了八個時辰,也該醒了。肚子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再說。」他用折扇指著桌上的幾樣點心,即便冷掉也無損其美味。 「我……」 他漠然的打斷她的話。「等吃完再談。」 蕥兒看他臉色不豫,心往下沉了沉。「嗯!」 見她在桌前坐下,開始動筷子,穆廷才走出內室,留下蕥兒食不知味的吃著,可又因為急著吃完,拚命的往嘴裡頭塞,因為太急,差點噎到,趕緊灌了兩三杯水才吞進腹中。 兩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深吸口氣,蕥兒終於出去面對眼前的困難。 「貝勒爺,我……」 才說到這裡,穆廷已經舉高手腕示意她別說下去。 「我不管妳的目的是什麼,是受誰指使,只要從現在開始,妳願意跟我站在同一邊,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很感動他依然願意接納自己,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不想被冤枉了。 「你真的誤會我了。」 穆廷忍無可忍的怒喝,「我都已經說不追究了,妳還要我怎麼做?難道我的要求有這麼困難嗎?」 「不是這樣的,」蕥兒急紅了眼,「貝勒爺,請你聽我說……」 不等她說完,穆廷的長臂憤而一揮,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妳贏了!這樣還不夠嗎?」 她摀住小嘴,低聲抽泣。 「妳有什麼好哭的?妳該高興才對。」他不禁自我解嘲。「我是下不了手殺妳,明知道妳騙了我,還是捨不得讓妳死去,妳應該感到得意的。」 聽他這麼說,蕥兒的心中更難過。 「貝勒爺,我……奴婢不是存心要騙你……更不是別人派來對付你的……你非相信我不可。」她咬字清晰的說道。 緊閉一下眼,穆廷往後癱坐在酸枝離花太師椅上,扯了一下唇角,「好,那妳就編個理由來讓我相信吧!」被人耍弄欺騙的滋味不好受,他已經嘗過一次,事後的真相足以把人逼瘋,所以才會如此憤恨難消。 用袖口拭了拭眼角,蕥兒來到他腳邊跪下,綿軟的小手法怯的覆上置於扶手上的大掌,以為他會氣惱的揮開,可是沒有,這讓她信心大增。 第七章 「貝勒爺,奴婢說個故事給你聽。」 見他沒有反對,她清了清喉嚨,緩慢的、一字一字的說道。 「在很多年以前,有位姓蘇的地方父母官為官多年,既不貪污,也不收賄,深得百姓的敬愛,和妻子以及女兒一家三口過著簡樸的生活,不過,這位蘇大人的女兒卻有個不為人知的毛病。 「她打一出生,就可以看到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有時夜裡會有小小孩來陪她玩,有時會是年紀大的爺爺奶奶對她微笑,甚至有時還會看見一些斷了手臂、沒有頭顱的叔叔伯伯,或者伸著長長舌頭的阿姨嬸嬸來找她哭訴,總是嚇得她哇哇大哭,可是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見到。她從來不知道他們並不是人,每回跟大人提起,大人們總會以為她說謊而遭到斥責,或是要她別亂說話……」 蕥兒看得出貝勒爺臉色稍霽,已經把故事聽進去了,她眨了眨泛出水霧的眸子,聲音不算嬌嫩,卻是細細軟軟、條理分明,頗有教養的口吻。 「日子就這麼一年年的過去,就在蘇大人的女兒滿九歲那一年,蘇大人因為積勞成疾,煩心飽受水患之苦的百姓生活而病臥在床,整整病了一個多月,看了多少大夫都沒有起色…… 「有一天深夜,蘇大人的女兒被某種怪異的聲音吵醒了,她順著聲音跑到父親的房中,在那兒看見了黑無常和白無常,他們就站在床邊看著病入膏肓的蘇大人,還偷聽到他們說蘇大人的壽命將至,很快就要來接走他……」 說到這裡,她的敘述停頓一下,「貝勒爺,如果是你,你會相信這世上真有黑白無常的存在嗎?」蕥兒悲傷的凝睇他一眼,近乎喃喃自語的往下說。 「當我把看到的事告訴娘,娘好生氣,她不准我詛咒爹死,可是當天傍晚,爹真的走了……娘幾乎陷入瘋狂的邊緣,她打我、罵我,甚至……差點親手掐死我,她說我是不祥的人,才會給爹帶來穢氣,讓正值壯年的爹就這麼莫名其妙死去……我好後悔,我為什麼要說出來?如果我不說,或許爹就真的不會死了。」 「胡扯!」穆廷從椅子上跳起來,駁斥她編造的「故事」。「妳的意思是說妳能看得到鬼?簡直是無稽之談。」 她沒有馬上反駁,依然跪坐在地上把「故事」說完。 「爹死了,娘也瘋了,沒過多久,朝廷派來一位新任的父母官來接替爹的位子,我和娘被趕出來,只能去投靠親戚……可是沒有人願意收留咱們,因為我是個不祥的人,怕會給他們招來災禍。 「他們把再也認不出自己女兒的娘送到尼姑庵裡,乞求菩薩庇佑,早日恢復神志,而我則被人趕來趕去,因為大家都怕我……最後我只能一個人在街上流浪,向人磕頭乞討,可是那段日子我的肚子總是扁扁的,好幾次險些餓死。 「當時我心裡在想,為什麼老天爺要讓我看見那些『東西』?是不是我上輩子做了很多壞事,所以才要這樣懲罰我?我不要當個不祥之人,我不要別人怕我……從那時開始,我便不再開口說話了,如果當個啞巴能讓別人接受我,恥笑又算得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