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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春上綠 薜荔閣裡似乎沒什麼人,跟別的宮廷院落動輒數十名太監宮女等著差還的景況比較起來,這裡顯然冷清得緊。 「小肆子,你來啦!」 安無肆正候在大廳四處張望著,紫嫣笑臉盈盈地迎出來。 「紫嫣姑娘。」他裝模作樣地微微福身,知道雖然同為人奴僕,可紫嫣姑娘是郡主的貼身丫環,其地位應該還比自己高些,裝恭敬點準沒錯。再說昨兒個她對付郡主那股氣勢他見識過了,多巴結點不會吃虧。 「早膳用了嗎?小的這就去準備。」順道餵飽自個的肚子,他梳洗過後就被老爹催促過來薜荔閣,別說早瞎了,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甭啦!」她指了指一旁的花桌,上頭已置了個膳盒。「一早御膳房就差人送過來了。」膳盒一放下人就跑了,幸虧這會兒小肆子來,要不然待會兒她得自己跑一趟。 他嚥了嚥口水,將視線別開去。不看見就不會想吃了。 「唔,對了,小肆子,你把早膳取出擺好吧,我去看看郡主梳洗好沒。」紫嫣交代著,轉身出了大廳,往郡主的寢房而去。 「是。」 將視線從紫嫣背影移開,安無肆瞪著桌上的膳盒,忍不住眉頭一蹙,低咒自個不爭氣的肚子一聲。該死的,偏偏麥芽飴又吃完了,這下沒東西解饞,他怎麼抗拒得了那些美食的誘惑呀! 果然,才一走近花桌,一盅八寶粥隱隱透著香氣,刺激著他的嗅覺。 「好香!」將八寶粥以及幾碟小菜、點心拿出來這動作看似簡單,卻是耗盡他全身的力量,去克制著想大快朵頤的慾望。從小到大他不怕冷、不怕熱,就怕肚子扁扁鬧空城。 不管啦,反正東西這麼多,他吃一些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喔,在偷吃東西,你這小太監該當何罪?」 手裡捏著個蔥花蒸卷,才湊到嘴邊而已,驀地傳來這聲嬌斥。 安無肆連忙將蒸卷丟回盒裡,回過身來露出可憐兮兮的一笑,本打算三言兩語矇混帶過,沒想到一見來人,卻瞧得癡了。 如果說,紫嫣已美得如同偷下凡來的仙子,那麼眼前的這個女子,肯定是群仙之首了。 瞧她靈活的大眼滴溜溜地轉,白皙的臉頰看來好似多汁的蜜桃,白中透紅,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一張菱形小口紅艷艷的,此時噙著一抹笑意,面對如此佳人,他想古人果真說的不錯,當真是螓首蛾眉,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怎麼?不認得我啦?」全關關笑嘻嘻走到他面前舉起手來揮了揮,「你這小太監真大膽,偷吃本郡主的早膳不說,看見主子也沒磕頭請安。」 他再定睛一瞧,這人不就是昨兒個那個猴子屁股臉的醜郡主嗎?原來,她的真面目是如此的驚為天人……果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美人要不好好妝點,也會變成蒙塵的珍珠,丟在壁角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你這太監也太無禮,我都這麼說了還敢自不轉睛地瞪著本郡主?」她話雖這麼說,可語氣中聽不出有絲毫慍意。 奴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的,他還是第一人呢! 安無肆這才回過神來,開口第一句話卻不是跪地請求郡主恕罪,「你……真是琉心郡主?」 「你真是小肆子?」全關關也不計較他如此失了奴才分際的行為,還調皮地反問,「你是他的話我就是琉心郡主嘍!」 他此時才想起此刻自個扮演的身份,忙要屈身行禮,「郡主請恕……」 「免了免了,哎,我向來不喜歡宮裡跪來跪去這套,我去跪人就罷了,可不喜歡人家來跪我。」 安無肆聞言一愣,「為什麼?」 全關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真的和一般的奴才不太一樣,通常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誰敢多嘴問一聲原因。「主子和奴才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我還沒死,為何要讓人家跪我。」 他點點頭,對她所說的話感到有些詫異,依照昨晚所聽來的印象,他還以為這個郡主是名刁蠻千金呢,看來倒也還好,至少她不會要主子威風地盛勢凌人,儘管她可以這麼做。 想想,她的那些惡行惡跡,皆是為了要試驗她那些個寶貝玩意,想來也不真是品性上的頑劣。 眼角瞄到桌上的早膳,他連忙露出個笑容,「郡主,早膳已準備好了……」最好她趕快吃一吃,然後他就可以籍著歸還食器之名,去御膳房祭祭自個的五臟廟了。 沒想到全關關卻突地抓起他的手,「別管這些早膳了,走,去試試我的第五十四號寶貝!」 第五章 安無肆看著自己這一身奇異的裝束,無奈的苦笑掛在嘴畔。 剛剛還覺得她這個主子不錯咧,才一會工夫,那不錯的觀感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對老天爺的疑問: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老天竟要如此懲罰他? 換好這衣服後,郡主頜著他來到院子,他顯得有些侷促尷尬,手腳都不知要放哪,真怕自己這模樣被人看到。 他全身白得活像戴孝中哭爹喊娘的孝子,尤其是頭上那頂可笑的帽子,尖得跟什麼似,總之他現在的樣子是荒唐得可以。 「嗯,紫嫣不愧是紫嫣,用紙做的衣裳也能裁得這麼漂亮。」全關關繞著他打量,嘴裡不住讚歎著自個丫環的巧手,「我這件紙蓑衣,看來倒不輸那些毛皮大氅哩,既實用又美觀大方。」 「哪有?」安無肆聞言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他兩隻眼睛用力瞪也看不出,這件稀奇古怪的玩意哪裡實用又美觀大方了。他扯扯身上的紙片,很想趕快脫下,「硬邦邦的,穿起來難受死了。」奇怪,普通的紙有這麼硬嗎? 「嘿嘿,這紙會硬可是因為添加了我的獨門秘方唷!」她得意揚揚地道。 「獨門秘方?」什麼意思? 「唉,別急嘛,等會你就知道了。」 全關關俏皮的對他眨一眨眼,突然展現的嬌俏風情讓安無肆有些恍神了。他搖搖頭,要自己清醒點。 啐,又不是沒見過女人,想自己十六歲開始和人家做生意,到現在妓院花館不知去過幾家了,那些個叔叔伯伯級的大商巨賈,老愛帶著自己上那玩,說是要給他長見識,以為他少年即少不經事,喝了幾杯黃湯、左擁一個右抱一個就會昏了頭,價碼可以隨便他們喊。 殊不知被女人迷昏頭的人才是他們,一個個沉醉溫柔鄉,任他搓圓捏扁還豪爽的說:「好買賣!真便宜!」買賣契約看也不看大印就按下,待酒醒,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他不是那種會佔人家便宜的人,做生意不講求公道,那他何以在商界立足。只不過要是有人想叫他吃虧,他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絕不叫人討去一點好處。 他什麼都吃,就吃虧這東西嚥不下。 窯子裡的姑娘沒見過百來個也看過數十個有,環肥燕瘦,清婉、冶艷型的姑娘他都碰過,好幾家妓院的花魁都跟他有一腿,花叢間浪蕩久了,再美的女子如何魅惑也入不了他的眼,早練就過人的自制力,怎麼這會郡主才使個眼色,他就如此心蕩神馳,魂都像被勾了去似…… 「嘩——」 發生什麼事?下雨了嗎?怎麼他全身都濕透了? 連忙撥開因濕透而塌下來的尖帽,安無肆抬頭看看天。 晴空萬里,白雲點點,日頭還挺刺眼的呢,哪有半點烏雲罩頂的影子? 「哎呀,又失敗了。」在他身後的全關關捧著個空盆子,盆子邊還有些水珠,在陽光的折射下,閃出耀眼光芒。 「郡主……」安無肆咬牙切齒地從齒縫中迸出這一喚,剛剛的心動,被這盆水一撥,澆得一丁點也不剩。 她並不理會他鐵青的臉色,逕自走到他面前來戳戳他身上黏糊的紙片。這件紙蓑衣可花了她大半個月的心血呢,好不容易才命人買到一種稀有樹漆,又費了番工夫將樹漆糊到紙上,最後再由紫嫣一針一線的做成,怎麼才一眨眼,半個月的努力全化為烏有? 百寶書上說,這種樹漆塗過的紙不怕水,原始的構想是若有重要密困,可用此種特製的紙書寫,她見了突發奇想,要是這種紙能穿在身上,那下雨天的時候不就可以不用撐傘了嗎? 她越想越興奮,這可是她第一次沒有按圖索驥地做出一樣寶貝來呢,可誰知這紙蓑衣這麼不耐用,一盆水而已就報銷了。 殊不知笑愚癡老先生,當初就是見了紙傘上了桐油能防水,才動此一念。全關關此舉,無異乎換湯不換藥,根本稱不上什麼偉大的發明。 而且,還是失敗的發明。 「怎麼會這樣呢……會不會是我水一下子潑得太多啦?對,一定是這樣,我再試試,下一回一定會成功……」全關關喃喃自語地檢討這項試驗為何不成功,想著下一次千萬不可以太急躁,要一點點水、一點點水的試,下雨也沒下得這麼又急又猛的,下那麼大的雨,她也不會想出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