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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岳盈    


  「什麼?!」

  夾帶著不敢置信的淒楚叫聲傳進亨泰耳裡,他不禁為鶯鶯感到悲傷。

  「鶯鶯,你先不要傷心,你信不過我嗎?」

  「不,我只是……」

  只是傷心難過呀,笨蛋!亨泰在心裡罵道。任何女子聽到心上人撇下她跟別人提親  ,不心痛才怪!

  「噓,我知道這麼做是傷了你的心,但為了我們往後的榮華富貴,只得暫時委屈你  了。」

  「我不明白。」

  鶯鶯說出了亨泰的想法,接著便聽見男子語氣不屑的道:「崔家的大權全握在大房  的伯父手裡,我們三房獨立的財產並不多。我是可以不經過伯父的同意迎娶你,但到時  我將一無所有,沒法子給你過好日子。當我知道孟富江要尋找侄女,我心裡已有腹案。

  只要我能娶到孟家唯一的繼承人,還怕將來沒有富貴可享嗎?」

  孟?這個姓如乍響的春雷在亨泰腦中轟隆大作,令他頓時酒意全消。

  「既然你已打算娶她,為何又招惹我?」

  「鶯鶯,我對你是真心真意,娶孟玉徽不過是權宜之計。」

  孟玉徽!

  亨泰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這下他全明白了。

  怪不得他會覺得此人的聲音耳熟,原來他便是在藍家纏著玉徽不放,後來又同藍家  提親的崔鳳林!

  不曾有過的憤怒在他心底爆裂開來,一生中從未這樣怒火攻心。然而,亨泰並沒失  去理智,反而鎮靜的超出他所能想像的。

  他不動聲色的躺在床榻上,繼續聽他們的對話。

  「我不明白。鳳林,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要娶別人。雖然我之前說過為妾為婢我  都甘心,可突然聽你說要娶別人,我……我覺得心都要碎了。」

  「鶯鶯,鶯鶯,我的好鶯鶯,你先別傷心,聽我繼續說完。雖然我對孟玉徽的琴藝  十分傾心,但論才論貌她全比不上你。若不是因為她有個富可敵國的伯父,又身為孟家  的繼承人,以她平凡的容貌我根本不會注意她。」

  「可是你要娶她……」她嚶嚶啜泣著。

  「我是為了孟家的財富,並不是真心愛她。」

  亨泰聽見他急切的解釋,心裡頗不以為然。

  只聽崔鳳林繼續道:「之前我並沒有這樣具體的打算,畢竟孟玉徽年紀不小,可能  早有婚配了。及至見到她本人,知道她尚未婚配,又聽見我堂姊對她的百般讚譽,立刻  領悟到如果我向她提親,我大伯父絕對會大力促成。只因崔藍兩家是姻親,孟玉徽的姨  母正是堂姊的婆婆。果然,我對大伯父說在藍家見到孟玉徽,對她的琴藝十分傾心,大  伯父便作主要為我向藍家提親。」

  「這麼說,婚期已定……」鶯鶯柔媚的聲音顫抖得如被秋風吹得幾乎離枝抖落的紅  葉。

  「事情這麼順利就好了。」

  亨泰聽出崔鳳林語調裡的悻悻然,生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愉悅。

  「你是說孟小姐沒答應?」鶯鶯的聲音振奮了起來。

  「藍家對這件婚事遲遲不決,推拖著要等孟玉徽為父母做的法事結束後再來決定。  」

  「那也不算拒絕……」

  「不,真等到那時候,孟玉徽更不可能嫁我了!」崔鳳林語氣斬釘截鐵的說。

  「怎麼說?」

  「藍家之所以拖延回覆,全是因為楊亨泰!」

  「楊亨泰?」鶯鶯驚呼出聲。

  亨泰的心臟也是咚咚咚的敲個不停,不知鶯鶯會不會在這時候說破他在船上的事。

  他一路聽來,意識到崔鳳林對玉徽顯然心懷不軌,只是不曉得他究竟要用什麼手段

  逼玉徽就範。崔鳳林要是在此刻發現他在這裡,還偷聽到兩人的對談,勢必不肯把  他打算對付玉徽的陰謀更進一步洩漏,到時他要做防範就會較為困難。

  就在他的心懸到喉腔時,聽見崔鳳林問:「你認識他?」

  鶯鶯乾笑了聲,嗓音嬌柔的回答,「曾在琴歌坊見過他。那時他在蘇州陪武威親王  來聽過我唱歌。」

  「我想起來了,這事我聽你說過。」

  「他……怎麼影響藍家的?」

  「你有所不知,楊亨泰對孟玉徽的琴藝頗為醉心,我當日和孟玉徽琴笛合奏時,他  那副態度分明像是打翻醋輝子。落在藍家人眼裡,無不解讀為他對孟玉徽有意。在他沒  有正式表態之前,藍家人當然不肯答應我的提親。」

  「嗯,安國公世子對音樂有很高的素養,如果孟玉徽的琴藝連你都欣賞,他當然也  一樣心動。」

  「哼,沒想到你對他評價滿高的嘛!」

  「我是實話實說。他來過琴歌坊幾次,除了聽我唱曲外,不像尋常客人總想佔人便  宜。他溫文爾雅、氣度不凡——」

  「好了!我不想聽你對他歌功頌德。」

  「鳳林,你別生氣。唉,既然藍家不答應這樁婚事,你何不——」

  「不行!」崔鳳林固執的道。「我若娶不到孟玉徽,難有翻身的機會!家父已通知  孟玉徽的伯父孟富江,他很快就會來到應天府,我必須在這之前將她弄到手。」

  「鳳林,你……你怎能這麼做呢?」

  「鶯鶯,我知道這麼做會讓你不好受,但你一定要忍耐,等我將孟玉徽娶進門。得  到孟家財富的主導權,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鳳林,我不是要聽你說這些話,我擔心你會害到自己。」

  「放心好了,我早有腹案。」

  亨泰聽出他語氣裡的得意,不由得怒火中燒,要不是想知曉他惡毒卑劣的計謀,早  就衝出去打他。

  「孟玉徽明日會到如來禪寺為父母連做七天的法事,我打算趁這七天潛進寺中,讓  她歸順於我。到時候不管楊亨泰如何從中作梗,藍家非得答應婚事不可。」

  「不,鳳林,這麼做對孟小姐太過分了。萬一她性子烈,尋了短見,那……」

  「你放心,我不會給她那種機會的。像她這種出身書香門第的女子最為嬌弱沒主見  ,一旦身體屬於男子,就會完全歸順於他。我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的。」

  「可是——」鶯鶯還待相勸,亨泰已無法忍耐,虎吼一聲,搖搖晃晃的從榻上爬起  ,忍著欲裂的頭痛,撞倒屏風出現。

  崔鳳林被他跌跌撞撞的出場方式嚇了一跳,抱起與他坐在榻上的鶯鶯,眼神警戒。

  待看清楚從屏風後闖出來的怒漢是亨泰時,他既驚且怒,眼神冰冷的俯視懷中佳人  ,鶯鶯則是兩眼無助的回望著他,全身恍若掉入冰窖似的難受,楚楚可憐的乞求著他的  諒解。

  崔鳳林陰鬱的抿緊嘴。

  「崔鳳林,你好大的膽子,好惡毒的心腸!」連串的嘶吼從亨泰咬緊的牙關迸出,  一雙噴吐著怒焰的血紅色眼睛,使他看起來像一隻被惹火的猛虎。

  崔鳳林表情冷漠的與他對視,腦中閃過無數可能。他蹙著眉頭,臉色陰晴不定,像  他這樣極端深沉的人,在弄清楚狀況前,是不會莽撞行事的。

  「他怎會在這裡?」

  鶯鶯在他懷中瑟縮了一下,雖是一句溫和的問話,聽在她耳裡卻如千斤重擔壓下,  感覺一股寒意直下背脊。她知道如果她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的話,鳳林不會輕易饒恕她  。

  「我剛才就想告訴你世子喝醉留下來的事,是你不給我機會說的。」她囁嚅的回答  ,怯儒的垂下目光。

  崔鳳林的眼神更加陰沉,俊臉像是陷入思考。

  被人冷落的亨泰再也沉不住氣,在連做了數個深呼吸驅離腦中的暈沉感後,疾言厲  色的道:「你剛才和鶯鶯的談話我都聽見了。枉費你出身應天府十大富豪世家,居心竟  如此惡毒,為了富貴不惜使出壞人名節的陰毒伎倆,你還算是人嗎?」

  崔鳳林悶不作聲。只是一逕盯著他,像是拿不定主意該把他怎麼辦。倒是他懷裡的  鶯鶯,忍不住為他辯白。

  「世子,鳳林也是不得已的。相信我,他的本性沒那麼壞。」

  「鶯鶯,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為他說話!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他犯下滔天大罪才  肯死心?」

  「世子,我求你給鳳林機會……」她掙脫情人鬆懈的擁抱,跪在亨泰面前,抬起一  張綴滿粉淚的嬌臉,嘶聲請求,「他什麼都還沒做,只要你不說出去,沒人知曉鳳林曾  動過這個念頭。他只是一心想給我好日子,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諒他。」

  「鶯鶯,你快起來……」

  「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起身!」

  最是見不得女人傷心的亨泰,被她淒切的懇求擾得無法狠下心腸拒絕,只是當一雙  憂鬱含怒的目光再度投向崔鳳林,發現他臉上無絲毫的懺悔之色,只是以一種詫異的表  情注視著跪在地上的鶯鶯時,一把怒火再度燃起。

  「你這傢伙太過分了!鶯鶯這樣低聲下氣的為你的事求我,你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  子!」

  「你想我怎樣?」崔鳳林面無表情,眼神陰冷。「我還沒搞清楚你為何會出現在我  安置鶯鶯的畫舫上,也不明白你與鶯鶯究竟是何關係。你突然跑出來,自命為道德勸說  家對我吼叫,讓鶯鶯跪在你面前,把我弄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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