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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岳盈 原來自從武威親王朱麒在蘇州的琴歌坊受了傷,官府裡的衙役三天兩頭的來查案, 儘管後來此事順利解決,琴歌坊的生意卻已元氣大傷,地痞流氓頻來找碴,要對鶯鶯這 位賣藝不賣身的歌女非禮,嚇得她只得逃離。 「幸好一位公子出手相救,將我帶到應天府。」說到這裡,她嬌臉瀰漫著一層暈紅 ,煞是迷人。 亨泰一看就明白那是少女動情的表現。沒想到分別不過兩個月,鶯鶯也有了心上人 。 那她現在的身份是歌女,還是別人的侍妾?這倒讓他狐疑起來。 「要不是我帶武威親王到琴歌坊,也不會害柳姑娘流離失所。是楊某給柳姑娘添麻 煩了。」 「世子千萬別這麼說,鶯鶯從沒怪過你。」 「那柳姑娘現在有什麼打算?」他試探道。 「我……」她絞著手中的絲帕欲言又止,過了片刻才澀聲道:「不瞞世子,救鶯鶯 的那位公子待我極好,他原本有意娶我,卻礙於家人而暫時擱下。他將我安置在這艘船 上,希望先求得家人的諒解再做盤算。」 「他家裡的人……」 「鶯鶯其實不怪他們的。」她美眸泛著薄薄的霧氣,顫抖的櫻唇抿成一抹夾帶淒涼 的笑意。「鶯鶯雖然潔身自愛,但到底淪落過風塵,他又是大戶人家的子弟,難怪家人 會反對了。鶯鶯原本不敢奢求,若能為婢為妾即可,可是他家規矩多,儘管公子多情, 卻也無可奈何。」 「他能說服得了家裡的長輩嗎?」 「我也不知道。」她全無把握的哀怨苦笑,敲動了亨泰的測隱之心,忍不住想幫忙 。 「若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柳姑娘不要客氣。」 「多謝世子。鶯鶯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強求。即使他家人勉強答應了,我能否在他 家裡立足仍是未知數,與其如此,寧願青燈木魚長伴我身。」 亨泰怎忍心讓名妙齡女子跑去當尼姑,沉吟了一會兒,有了主意,爽快的道:「如 果柳姑娘不嫌棄,我可以收你為義妹。安國公府的千金,對方總沒話說吧。」 鶯鶯聽了一驚,不知所措的道:「萬萬使不得,鶯鶯的身份……」 「你千萬別這麼說。若不是因為我的關係,柳姑娘也不至於顛沛流離,就算是我的 一點彌補。」 「可是……」 「還是柳姑娘認為我沒資格當你的義兄?」他目光如電的直逼向她。 「是鶯鶯配不上。」沒料到亨泰如此高義,鶯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冰雪聰慧的她 ,在領悟到無法推卻後,即刻起身相拜。「義兄在上,請受鶯鶯一拜。」 「快起來。」亨泰微笑的扶起她。「我會稟告爹娘,明日接你入府。」 「這……好嗎?」她怯生生的問。 「當然好。你既已是安國公府的千金,當然要住在安國公府。你可遺人告訴那位公 子,要他上府提親。時候也不早了,我……」 「義兄若不嫌棄,不如讓小妹做個東道。我已遺人上岸治備酒菜,秦淮河的夜景比 起白日更有看頭,我們可邊游河,邊用餐,小妹再為義兄演奏琵琶、唱些小曲助興,以 慶祝我們兄妹的結義之誼。」 亨泰聞言悻然心動,盛情難卻加上渴望聆聽她動人的歌聲和琵琶演奏,便答應下來 。 他交代吉祥將馬匹托給酒樓的小二照顧,主僕兩人乘坐鶯鶯的畫舫游賞秦淮河。 景是美景,酒是美酒,餚是佳餚,人是美人。加上悠悠緲緲的樂曲歌聲,酒過三巡 後,亨泰便顯露出醉意。 他微瞇著眼,手撐著頭靠在桌上,看鶯鶯手持撥子,扣響琵琶弦,隨著輕揉慢捻抹 復挑,彈奏出動人心弦的樂聲,配合著她櫻唇輕敞吟唱出的纏綿歌聲,耳畔儘是圓潤得 像大大小小的玉珠落在玉盤上滴溜溜轉動的醉人音色,營造出的非獨是秦淮河旖旎的夜 色,他彷彿可以感覺到暖風薰薰的襲來,看到照在河面的柔和月光轉為燦爛的陽光,夜 晚變成了白天,而採蓮的人兒正穿梭在田田的荷葉中。 他為如此的情境心醉,神智漸漸昏沉,眼皮困澀的垂下。 當琵琶樂聲漸歇,鶯鶯的歌聲也在最動人的情境中結束,亨泰其實並沒有完全失去 意識。他聽得見她的柔聲呼喚,也知道她去喊了吉祥過來,只是太疲累了,所以便沒回 應。 朦朧中,他還聽到吉祥和鶯鶯的說話聲。 「麻煩柳姑娘吩咐艄公將船停下,好讓奴才到岸上雇頂轎子。」 「你放心,我們原本就打算在這裡靠岸。你先幫我將世子攙扶到屏風後的竹榻歇息 ,再下船去吧。」 「是。」 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亨泰感覺腋下破人攙起,沉重的身體被拖著來到竹榻上,頭 枕著香噴噴的鬆軟枕頭,身上也蓋了條被子。 他滿足的將臉埋在枕頭上,昏沉中,依稀可以感覺畫舫緩緩靠岸,他猜想大概是放 吉祥下船吧。 模糊的意識陸續聽見鶯鶯和丫鬟的對話,知道她們好像在收拾桌上的杯盤,兩人還 提到一位什麼公子的。 什麼公子呀?他納悶著。這裡唯一可以被稱作公子的人不就是他嗎? 狐疑間,兩人細碎的腳步聲漸去漸遠,艙房裡除了他淺而細的呼吸聲外,就只剩外 頭的河水聲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他感覺到身下的搖晃轉為激烈,划槳聲清楚的傳進耳裡 ,不由得奇怪了起來。船怎麼開走了?不是要等吉祥回來送他上岸嗎?這麼離開,吉祥 回來找不到他們怎麼辦? 若是在平常時候,亨泰早警覺的起身查看,可他的頭實在太昏了,無法理會腦中的 疑惑,偷懶的繼續賴在床上。 意識繼續飄浮在一個時間和空間都模糊的地帶,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聽見腳步 聲進艙裡來,隨著女子的一聲輕叫之後,是男子的得意笑聲,他的耳根不由得發熱。 搞什麼呀? 他不是待在鶯鶯的船上嗎?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聲音? 那女性的喘息聲依稀是屬於鶯鶯的。亨泰猜忖著準是鶯鶯的心上人來了,兩人情不 自禁便親熱起來。 可鶯鶯未免太大膽,兩人要相好該到另一間艙房,而不是跑到這裡打擾他。雖說此 間隔有一座屏風,鶯鶯又以為他醉倒了,可這麼做仍有可議呀。他們兩個實在是有欠考 慮。 他惱怒的微蹙眉宇,此時除了繼續裝睡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他微睜眼眸,暗暗 苦笑,只能希望兩人不要做得太過分才好。 「別這樣啦,人家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鶯鶯嬌羞的聲音夾在劇烈的喘息之後, 亨泰知道自已不該偷聽情人間的對話,可耳朵又沒練就非禮勿聽的本事,只能無辜的承 受。 「以後我們會有說話的時間,現在先讓我抱抱你。」男子低啞的聲音緊跟著傳來。 亨泰微感詫異,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像在哪裡聽過,耳朵不由得豎起。 「不行啦,我要說的事很重要——」 「不會比我想告訴你的更重要!我們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異常熱切的聲音打斷 了鶯鶯的話。 「是不是你父母答應我們的事了?」鶯鶯顫抖的聲音帶著莫名的亢奮,令亨泰不由 得同她心情一般激切,希望她情人的答案是肯定的,然而結果卻是令人失望。 「不是,那群老頑固一個比一個倔強。我之前跟你說過,家中大權是掌握在我大伯 父手中。他這人剛愎自用,一旦認定的事,想說服他改變主意根本不可能。」 「可是你說……」 「鶯鶯,你先別急,聽我說嘛!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和家父在南方做生意時, 結識了一位在南洋賺大錢的巨賈?」 「我曾聽你說過。你說他膝下無兒,只收了幾名義子。還說自己就是不夠幸運,若 能成為他的義子,富貴可期。」 「沒錯!說起這人的事跡稱得上是一則傳奇。他年輕時跟父母賭氣而離家出走,跟 著到南洋做生意的商船出海,沒想到遇到大風浪險些喪命,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話,大難 不死,必有後福。他隻身飄泊南洋,好不容易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回返家鄉時,發現 父母雙亡,唯一的弟弟考上進士,在朝為官。經過多番打聽,他那當官的弟弟竟已亡故 ,只餘一名女兒。家父受他拜託尋找這名侄女,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們找到。」 「這跟我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亨泰聽見男子輕浮的笑聲,只覺得脊柱發涼,意識到他接下來的話絕非善良之語。 果然——「你當我這幾日在忙什麼,就是在所有的人都不知曉她的身份前,同她提 親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