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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二少爺何必自暴自棄,世上能人異士甚多,總有一天會遇上能徹底解除你宿疾的名醫……」西鳳臉一沉倏地回頭,「你一直拍我肩膀幹什麼?想早日下地府受刨肉火刮之刑嗎?」

  笑得可人的羅菊衣率直地攤開嫩白手心,咯咯地笑瞇了眼,「有毒喲!采自叫人狂笑至死,吐血而終的『笑口菊』,入喉斃命省得煩心。」

  「你……」都什麼節骨眼了,她還想找死。

  笑口菊,又名琉璃菊,黃瓣中心帶著紅蕊,雌蕊絨生三芽含有劇毒,看似與一般市售的黃菊沒兩樣,但是輕劃花瓣或根莖會流出似血的鮮液,味如腥甜的鮮血。

  誤食者通常活不過一個時辰,一開始就像止不住笑的癡者傻笑不已,繼而越笑越熾到五臟俱傷,狂嘔腹中血直至斷氣為止。

  雖然毒會害人,但同樣也具有醫療的功效,經由多種藥材相生相剋的大火提煉下,笑口菊的毒反而能解百毒,一顆小小的藥丸奇效無比。

  羅菊衣能在江湖上賊名遠播,名列四君子中的菊,靠的可不是運氣和僥倖,卓然的輕功和靈巧的雙手助益其大,輕而易舉的盜取寶物,和令人聞風喪膽的笑口菊。

  只見她頑性一起的眨眨眼,足踩蓮花似的輕點兩下,一個蝶舞燕行輕翩而至,將兩指夾住的黑色藥丸往楚天魂的嘴裡一塞,隨即如飛雲流泉的攀坐上樑柱,俯視三雙怔愕的大眼。

  「你……你到底給我們家二少爺吃了什麼?!」怎麼他的臉色全黑了,不復先前的蒼白?!

  「這位姊姊的記性真是不好,不都說是毒藥了,你還問。」

  她當然很怕死咯,刀劍無眼可不能傷了她無瑕肌膚,可是若說她對什麼自信滿滿,那就是外公傳授的絕頂輕功,打不贏人家她還可以跑,御風而行她最在行了。

  「你竟敢毒害敝莊二少爺,找死!」游龍的劍才一出鞘,一隻比女人骨骼稍大的手按住他的劍柄。

  「我說過的話已無舉足輕重了嗎?」一陣氣血翻動,他感覺有股惡臭由腹中升起。

  手臂一僵,游龍剛毅的臉繃得死緊。「二少爺,她不懷好心想害死你。」

  讓他殺了她再取解藥,永絕後患。

  「我還沒死,不是嗎?」他自認不會看錯人,那位身手不凡的姑娘並無害人之意。

  「可是……」萬一出了事就來不及了。

  游龍、西鳳的著急可見一斑,兩人的神情都蒙上一層嗜血的殺氣,一左一右護衛他們唯一認定的主子,不容許他受任何傷害。

  「沒死不表示不會死,瞧你全身像浸過煤油一般沒一處可以見人,我看你就別再苦撐了,一死百了早點去投胎。」唉,她這算不算說風涼話呢?有點大姊的惡毒心態。

  老在羅梅衣淫威下求生存的羅菊衣,多多少少染上一些壞習性,善良有餘之際不免想使些心眼,瞧瞧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整得到人。

  在羅家,她是一向乖巧聽話的三妹子,大姊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不敢有個人意見加以頂撞,否則下場只有四個字:慘不忍睹。

  不過一出了千楓林她就本性畢露,好動、貪玩又愛捉弄人,見到好對像絕不放過的戲要一番,直到她覺得開心為止。

  挑上楚天魂的原因是因為他太氣定神閒了,人家殺到他門前還沉著應對,毫無影響一絲一毫。

  她最討厭那種「我就是看透你」的人,和她狡猾多詐的大姊一樣高深莫測,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叫人心生忌憚,猜想他到底會使出何種詭計回敬她。

  「如果死能獲得解脫,那麼陰曹地府將鬼滿為患,無我容身之處。」死,很簡單,但活著的人會更辛苦。

  所以還不到他死的時候,怕閻王爺不收。

  晃著腳,裙擺飛著,羅菊衣一點也不在乎底下人的議論紛紛。「你把生死看得很淡,因為你老在鬼門關前徘徊的原故嗎?」

  換成是她就沒那等豁達,肯定哭得死去活來被大姊一腳踹暈。

  楚天魂呵呵一笑,一口黑血溢至舌尖,「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得。」

  「何謂不值得?」難道他想帶著一身金銀珠寶陪葬?

  「譬如與姑娘閒聊至今,尚未得知姑娘的芳名。」此乃一遺憾。

  「咯咯……我排行老三,名字當中有個菊,為免你死不瞑目,就喚我一聲菊妹子吧!」反正天大地大,兩人絕無再碰面的機會。

  「菊妹子……」

  細念著這名字,他抑制不住胸口的熱血奔騰,一個仰身噴出口中鮮血,人如離了魂體的軀殼般虛軟無力,需要有人一旁攙扶才不致跌落。

  但是古怪的事發生了。

  一吐完血,原先的黑氣由眉心一直消褪至四肢,膚染血色少了蒼白,除了沒什麼氣力之外,他給人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雖然他看來並無大礙,可是神情凝重的游龍和西鳳仍不放心,眼神露凶地咬咬牙根,提防樑上佳人再下毒手。

  「你知道嗎?我最痛恨表面道貌岸然,其實私底下老謀深算、一肚子鬼的人。」她的眼中說著他就是那種人,一臉陰險。

  想笑卻笑不出來的楚天魂輕咳了兩聲。「菊妹子下來喝杯茶吧!姑娘家老坐在高樑上並不合宜。」

  「礙著你的眼了?」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啃著甜栗子往下丟擲栗殼。

  不巧地,她拋擲的都是同一人,在落到那身月牙白的衣裳前,總有只多事的手為之一撥。

  「高處本就風險多,一個好人家的姑娘不會盤梁而棲。」他的眼神很平靜,看不出那些微波動的關注。

  哼!迂腐。「誰說我是好人家的姑娘,剛剛還有人說我是賊呢!」

  誰要當足不出戶的閨閣千金,悶都悶死了,她還是寧可當個賊。

  「西鳳的言語失當,妹子就海涵包容,別與她一般見識。」他本想起身致禮,卻力不從心的跌回座位上。

  見狀的游龍、西鳳趕緊上前一扶,對樑上的佳人投以怪責的一瞟。

  「妹子來、妹子去的聽得好不舒服,那杯茶你好生的喝著吧!姑娘我要當賊去了。」沒時間陪他閒磕牙。

  江山多嫵媚,滿地寶藏藏,趁著大姊還沒來逮人前,她要痛痛快快的玩個過癮,將未來半年可能遭禁足的份一口氣玩盡。

  至於底下的他就抱歉了,姑娘她不玩了,她可不想在接下來的日子都得面對同一張無趣的臉孔。

  「等等。」

  「還有事?」羅菊衣以不耐煩的語氣回道。

  「麻煩將懷中的銀袋留下。」楚天魂笑得好像雲中白龍,不具威脅性卻有一定的威儀在。

  「一個還兩個?」她表現出好商量的神情,同時掏出兩個銀袋勾在指上晃。

  「端看你的善意如何,我不為難。」君子之風,泱泱大度。

  「既然不為難我就收下了,多謝楚二哥的慷慨解囊。」想釣她的良心還早得很,矯揉作態想騙誰?

  有哪個賊會歸還失物?豈不壞了道上的規矩。

  他失笑的搖搖頭,「沒有銀袋我們就回不了莊,你忍心見我們被當成白食客給扔出茶樓?」

  楚天魂的居心並不單純,即使少了他和西鳳的銀袋他們也不會坐困愁城,楚家的產業在杭州城內仍有幾處店舖,只需派人去取現銀即可,不致如他所言的處境堪虞。

  不過心思縝密的他的確懷著一份私心,光是排行老三,名字當中有個「菊」不足以滿足,他想得知的是她的真實身份,以及來自何處。

  城府深沉是為商之道,有哪個商人不狡猾,若是無法習武是他的遺憾之一,那麼行商才智便是上天給予的補償,讓他崎嶇的人生多一條平坦之路。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別指望我善心大發的伸出援手,除非……」她語帶玄機的盯著他胸前的羊脂白玉,露出垂涎的神色。

  「除非什麼?」瞭然於心的楚天魂為之失笑,隨她心意的一問。

  真討厭的笑臉,他到底又看出什麼?「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想要得到某物就得付出代價。」

  「譬如……」他等著她開口。

  「以物易物你懂不懂?幹我們這一行不能空手而歸……」啊!糊塗,她怎麼說溜了嘴?!

  「你們這一行?」聽起來和賊脫不了關係,難道她是盜字輩人物?

  驀地,江湖傳聞的四君子忽然躍入腦海裡,他暗斥無稽地視同巧合,不能因為名字中有個菊字就將其聯想一起。

  只是他心裡有個疑惑的聲音說道:四君子不可能是女兒家嗎?世人的眼都被蒙蔽了。

  「你耳朵別那麼尖成不成?想要銀袋就拿你胸口的羊脂白玉來換。」懶得和他囉唆,一句話直截了當。

  反正今日他不給,入夜之後她就摸了去,叫他得不償失。

  「我……」

  他正欲解下通體雪白的玉珮,一旁的游龍連忙出聲阻止。

  「萬萬不可呀!二少爺,羊脂白玉可是你……」婚配之物。

  話未竟,朗聲輕笑的楚天魂將一塊荷葉糕往他嘴裡一丟,讓他無法說句完全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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