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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寄秋    


  「說什麼?」

  「她說想死就去快活林,它就位於柳月山莊的後山。」一口氣說完,她心裡還是擔心得很,怕受責罰。

  一個是二少爺,一個是表小姐,兩人都是她的主人,她誰也得罪不起。

  「杜月紅,你有什麼話要解釋?」他會給她一次機會,算是回報姨娘對楚家的恩義。

  「是我說的又如何,腳長在她身上我能要她不要去嗎?既然我已經警告她快活林的危險性,她還執意要去與我何干?」

  不知事態嚴重的杜月紅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言語冷淡不復先前的故做嬌態,生性的高傲是改變不了,她仍當自己是一位嬌貴的大小姐,養尊處優的地位不會有所動搖。

  「是嗎?你真是太讓我佩服了。」愚勇。「姨娘,一個月內安排她嫁人,不管嫁豬、嫁狗、嫁乞丐,一個月後我柳月山莊沒有杜月紅這個人。」

  「什麼?!」他要趕她走?!

  震驚不已的姑侄睜大錯愕的眼,表情木然的以為自己聽錯了,兒女婚事怎能倉卒行事,一個月內哪能找到什麼好人家。

  但轉身離開的楚天魂充耳不聞杜月紅尖嚷著說她死也不嫁,她才是柳月山莊的當家主母,他不能趕她走,她不嫁。

  「西鳳,東西準備齊了嗎?」

  一向樂天的苗女西鳳一反常態地露出憂色,眉頭都打了結,「準備好了,可是二少爺真要去快活林嗎?」

  「準備好就出發,多擔擱一刻菊兒就多一分危險。」他沒回答她的問話,舉步向外走去。

  「二少爺的身子骨承受得起嗎?」她很煩惱該救的人沒救著,得先抬他回來。

  「西鳳,你不去嗎?」如果怕的話他不會勉強。

  「去,二少爺休想丟下我,我早就想一探快活林的虛實……」啊!說溜嘴了。

  西鳳笑著捂著嘴,快步的跟在楚天魂左側,和右側背著乾糧、淨水、火把等物品的游龍齊肩並進,不讓他們有機會甩開她。

  以前她當然不敢一個人亂闖,怕死在荒山無人掩埋,現在有人壯膽同行,她哪有可能不去。

  快活林,我來了!她在心裡高呼。

  ☆ ☆ ☆ ☆ ☆ ☆ ☆ ☆ ☆ ☆ ☆ ☆ ☆ ☆

  日不透光,夜無星辰。

  古木參天穿透雲層,枝葉錯雜交纏成一天幕,重重複重重的遮蓋天與地的融合,樹的頂端是一片灼灼烈日,葉的覆蓋下暗沉無光。

  雖然是日正當中、烈陽正熾,可一棵棵人抱的巨木卻散發一股陰森之氣,寒意透人、冰徹入骨,呼出的氣息幾乎凝化成冰。

  暗石潛伏,磷光四起,彷彿鬼影幢幢附著每一棵樹,死有不甘的躲在暗處窺伺,不知如何成佛的游離不去,徘徊在人間最陰寒之地。

  快活林,活人不快活,三更閻王催,不留人到天明。

  遠處傳來獸吼聲,鳥雀絕跡,只有蛇盤粗干蜘蛛結網,滿地的爛葉堆積已腐,發出一種足以致命的惡臭瘴氣。

  在這幾乎看不見一尺以外的昏暗林間,兩根照明的火把啪啪作響,燃燒出三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拖行,其中一人的腳步較為沉重。

  「二少爺,你還走得動嗎?要不要讓木頭背你?」聽他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西鳳實在很擔心。

  「不用了,我還承受得住。」慢慢走不礙事,這林子的地形他最清楚。

  其實他剛能下床時,父親曾帶他來過一次,以傳承的方式將快活林的格局徹底講解一番,以防有惡人強行入林破壞祖先刻意保護的林地。

  人有一失必有一得,雖然他的筋骨不是練武奇才,但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卻鮮少人能及,爹只要說過一遍他便牢記在心。

  以前他不懂為什麼要走三退一,行五讓二,直到年歲漸長接觸了奇門遁甲之術,他才恍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而入林的方式只有歷代莊主能得知,以父傳子代代相傳,直到傳到他為止,至今已有一十八代,除了他和父親以外,沒人知道如何進入而不被困住。

  「二少爺就別硬撐了,這裡只有我和木頭兩個人,沒人會嘲笑你中看不中用、虛有其表、泥糊的軟骨……」

  「西鳳……」不該說的她不都全說了,還需要旁人奚落嗎?

  「幹麼,你這塊木頭除了力氣大、會使劍外,我實在看不出你還有什麼用處。」她嫌棄的一哼,以火把照出他詭異的臉。

  「閉嘴。」吵。

  「你敢叫我閉嘴,一天說不到十句話的冷面鬼該往城隍廟報到,免得你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慢人一步。」因為人家都說完了,他一句話還含在嘴裡。

  「西鳳,你肩上有只蟲。」這是他要說的話。

  「什麼,有蟲?!」尖叫一聲,她花容失色的僵直著身子不敢動。

  苗人以養蠱居多,什麼毒蠍、娛蚣、蜥蜴、毒蚊她都不放在眼裡,甚至與鼠同屋她都不露驚色,唯獨怕軟趴趴的蟲蠕。

  而蟲又是五毒之一,因此她是少數不養蠱害人的苗女,頂多捉幾隻蠍子、毒蚊來玩玩,一面對無足的蟲她反而束手無策。

  「我看錯了,是一片枯葉。」光線微暗,他無法看得仔細。

  「你……你這個木頭人居然戲弄我!你……你……」氣得說不出話來的西鳳拍掉身上的葉子,怒氣騰騰的瞪向火光下的他。

  樹影晃動、火炬熾熾,昏暗不明的林中照出扭曲的臉孔,游龍剛毅如石的方臉頓成魍魎山魈,陰森得令人心底生寒。

  沒有鳥叫聲的林子真的很詭異,她聽不到蟲鳴蛙叫,反常地十分靜謐,彷彿永無盡頭的山林野石只有他們三個活人。

  「好了,別再鬧了,游龍的死腦筋還沒靈活到可以捉弄你。」要不他早就看出她的心意,不會至今仍未開竅地在原地打轉。

  聞此言的游龍眉頭微顰地看了主子一眼,不懂這句話是貶是褒。

  「哼!這根木頭只能當柴燒。」西鳳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氣消的看向楚天魂。「二少爺,你先休息一下吧!」

  瞧他滿頭汗地老牛當車,讓人看了不忍。

  「再趕趕吧!我記得前方有潭小水池,菊兒若累了會到那裡休息。」那是林中唯一的水源處。

  一路來並未看見可疑之處,他相信她還活著。

  記得?!「二少爺曾來過?」

  不太可能吧!以他的狀況根本走不到一半路,就會被狼群撕成碎片。

  「嗯!」楚天魂笑得很淡,眉間有化不開的輕愁和沉重。

  即使他沒有銳利的耳力和絕頂的武學,但他仍發覺到四周有炯亮的獸眼隨著他們,不曾放棄的等著其中一人落單。

  他不敢想像孤身一人的小菊兒會遭遇何種處境,是被獸群圍攻,還是遭受亂石襲擊?有無受傷或驚嚇的不知往何處出林。

  他為她擔心,也為自己的身子憂心,他怕尚未找到她之前自個兒會先倒下,一行四人再也沒有走出快活林的機會。

  所以他不能休息,也不被允許休息,當務之急先找出她的所在地,確定她平安無事才能放心,否則他一刻也不能停。

  「二少爺,這裡有姑娘家的腳印。」游龍似發現什麼地揚聲一呼。

  「是菊兒的嗎?」他精神一振趨前一視,就著火光欲瞧出端倪。

  「不確定,像是剛印上不久,左腳有點跛。」應該是受傷了。

  「是菊兒,她的繡鞋上縫了一朵黃菊。」拾起沾上污泥的線菊,他心頭一緊地將其牢握。

  「以鞋印的方向來看,她的目的地是二少爺所言的水池。」有了傷口必須以清水清洗方能上藥。

  一得知人可能就在不遠處療傷,三人的神情為之一斂的看進更深的林子,不曉得再往前走會遇到什麼凶險,會不會與他們想找的人兒相遇。

  或是他們不想要的結果,人找到了卻只剩下殘缺不全的肢體。

  沒讓他們有多做停留的時間,急切想知道心愛姑娘下落的楚天魂頓時精神一振,左三右二的踏出步伐,讓身後的一龍一鳳踩著他的足印子前進。

  雖然看不怎麼清楚水池的位置,但水的味道引導他們走向正確的方位。

  「咦!二少爺,那裡有塊布耶!我過去瞧瞧。」很像菊姑娘穿在身上的衣服。

  「等等,別亂闖,小心有機關……」

  楚天魂的聲音還沒落下,仗勢一身好武功的西鳳已縱身向前,一腳踩在落葉上,一邊興奮地搖著手上的布讓他們瞧見。

  驀地,一陣破空而過的長哨在耳邊響起。

  西鳳根本沒還察覺到發生什麼事,只覺事有蹊蹺地往後瞧,一團黑色的霧突然朝面撲來,她沒注意地吸了一口,頓時頭暈目眩地搖搖欲墜。

  腳跟往後一踩,她感覺有條樹籐纏住足踝,還來不及抽出短劍一揮,人以倒立之姿往上彈,頭下腳上吊在半空中。

  「啊!捉到了,看你還敢不敢追著我滿林子跑,害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扭傷腳,這下換我神氣了吧!」

  一條長籐忽地由樹上垂落,一道姑娘家的身影滑籐而下,兩手扠腰地仰頭大笑,得意非凡的忘了腳痛,兩腳落地立於凌亂的落葉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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