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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漱玉    


  掙脫不得,教她羞怯又彆扭,心頭七上八下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慌亂抬起頭,正巧對上江天衡的瞼。

  他的頭微側,笑容已隱,薄唇抿起,一副若有所思狀。

  掌心所握傳來的觸感讓江天衡很訝異。她的手掌不大,握在他的大掌中更顯柔弱無骨,溫軟的掌心和指尖都有著一層薄薄的粗繭,不似一般女子柔黃的滑膩細緻,這是一雙做過粗活的手,可她待他卻是他受過最誠摯的溫柔。

  這些年她一個軟弱女子是怎麼走過來的?任憑思緒游移,心頭湧現了淡淡的不捨。她聽似柔弱,實則堅毅,剛柔並虧,這一番動人的似水溫柔,就是頑石,也要點頭!

  屋裡安安靜靜,緊握的小手依舊不死心掙扎著想逃脫,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可他能想像該是一張比初春桃紅還嬌艷的清麗容顏。

  此時許是他回到碧心山莊六年來,思緒最田明的一刻。他深切明白,他對她,已然動心!

  明瞭自個兒的心情,柔情霎時滿溢胸懷,他定定對著她,唇畔漾著笑,那笑容溫和清朗,像迷咒似的勾住她的魂,教她一時忘了言語,只是微怔,端端回望。

  謝謝。目雖不能視,江天衡卻能感受到她溫柔的眸光,嘴角上揚,無聲對她道了謝。

  「我……」口裡「我」了好半天,杜曇英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和聲音:「莊主,您別跟我客氣,這是我該做的。您好心答應收留我們一家的大思德,豈只是我做這麼點小事就回報得了的?所以,您真的別跟我客氣了。」

  客套有禮粵兀話,見江天衡有地怔忡,杜曇英藉機想抽回手,可小手還是讓他握得牢牢的,怎麼也動不了。

  眉頭無端緊空,客氣有禮霎時生了藩籬,他不喜歡她對他如此見外。

  不要跟我這麼見外!他一字一句無聲訴說,緩慢而堅定,緊緊交纏的四手,彷彿是在向她宣告,他已認定,他們之間已不再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她和她的子夜曇是他的再造恩人,那抹似曾相識的曇花幽香撩撥了他的心湖,心已動,他再也不容她躲避逃脫。

  她知道他心頭想的是什麼,可是她做不到,也不能啊!

  天哪,她的臉已經紅得跟蒸熟的餐黃包於沒啥兩樣,她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統統往腦門沖,莊主再不放手,她敢肯定下一刻昏過去的就是她了。

  她不語,江天衡又看不見她的表情,無法得知她的回應,只能被動地搖搖手,想法子再引起她的注意。

  答應我。他堅持又催促著。

  看來若不答應,她的手肯定脫不了身,為了不讓自己昏倒在這屋裡,杜曇英只好從善如流。

  「嗯,謝謝莊主。」她怯怯回應,許下承諾,心頭躍動怦然依舊。

  希冀如願以償,江天衡心花怒放,使勝對著杜曇英,唇畔漾起一抹柔得幾要化出水的笑。

  杜曇英又被他的笑容勾得心跳失了序,整個人傻傻和他對望,方才亟思要掙脫的手也忘了動,就這麼任他握著。

  哎呀呀,他的一舉一動徹底牽動了她的喜怒哀樂,這該如何是好?再這麼下去,等到她要離開的那一天,她可受得住永遠不能再見的痛苦?只怕心會碎了!可……她們又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的一顆心早都是在他身上去了。

  各懷心思,各有打算,兩顆心在無聲中出出交流……

  ***

  衡院,主屋外,院落一角。

  適才江天衡和杜曇英兩人之間的互動,全落人蕭敬天和方采衣眼底。

  對於近日觀察所得,兩人瞭然於心,彼此心照不宣。夫妻倆你看我、我看你,臉上漾著耐人尋味的笑容,極有默契地邁開腳步,走到廊下來商談。

  「衣妹,你說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天意?」

  「夭哥,我說這是巧合,也是夭意。」

  「那你的意思不就是……」

  「讓冥冥天意注定的巧合成真。鳳鳴、子夜曇、青青,接二連三的巧合,讓人想不做聯想都不成。」

  「沒錯,我也發現了,所以我隱瞞了我們倆對曇英姑娘的猜測沒對天衡說,這個關鍵要讓當事人自個兒發現,那才有趣。」

  「你幄,什麼時候也變成老狐狸一隻了?」方采衣忍不住取笑。

  「呵呵,耳湧目染,誰教我有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娘子,跟她相處久了,想不變得精明都難!」

  「喂喂,蕭大莊主,敢問你這話是褒還是貶啊?」方采衣握起粉拳,準備摩拳茬茬向親夫。

  「好娘子,是褒是貶,還不都是指咱們兩個?你就甭跟我計較了呵!言歸正傳吧,你的腦子活、點於多,你說,再來,咱們該怎麼做?」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是咱們本來說好至少要待上一個月的,而且天衡的傷勢才剛穩定下來,我擔心……」

  「這你別擔心,天衡的病情已在我掌控之下,更何況有曇英姑娘在,她細心得緊,我已將藥方和注意事項交代要當,天衡有她照顧,絕對不會有閃失的。咱們要再留著,鐵定壞事。解鈴還需繫鈴人,天衡的心結、無人知曉的過去,杜姑娘是否就是那位繫鈴人?咱們退一步,躲在暗處觀察,定有所獲。」

  「好,就依你。晌午用過飯後,咱們就向天衡辭行,回朱河鎮去。」

  第六章

  那日,在杜曇英發癡癲傻任莊主握著她的手之際,蕭敬天悶聲不吭突然進來,嚇得她六神無主,霎時生了吃奶力氣,抽回被莊主緊握的手,像只受驚的雀鳥蹦跳躲到一旁難堪去。

  一切,蕭敬天都看在眼裡,他強忍笑意,不點破,以免增添杜曇英的難堪。刻意板起往日嚴肅的臉孔,低聲將杜曇英「暫時」請出去。

  杜曇英一聽,一臉如獲大赦的模樣,感激涕零道聲謝,便狼狽逃出主屋。直到人走遠了,蕭敬天才放聲大笑,轉身面對好友,討論起正事。

  一回過頭,就瞧見江天衡納悶詢問的表情,蕭敬天眉一挑,決定繼續罔顧朋友道義,拿出他娘子慣用的伎倆,來個四兩撥千斤,輕輕鬆鬆敷衍推托到底,急死當事者,他樂當個無事人。

  這件事情的發展愈來愈耐人尋味,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一定很有趣,呵呵!

  不多扯廢話,好友幾百年難得當個啞巴,就讓他欺負一下又何妨?嘴角咧開壞心的笑容,蕭敬天取來紙筆,專心同江天衡詢問起那名兇手之事。

  ***

  如釋重負逃離主屋,在廊下呼吸新鮮空氣後,杜曇英總算有重回人間的感覺。心下正慶幸逃脫成功之際,沒想到方采衣款款前來,笑盈盈對她道別,杜曇英當場如遭雷擊,任了怔,好些會兒才找回自個兒的神智和聲音。

  「方大夫,為什麼突然說要走?莊主的病況才剛穩定啊!」

  「天衡染的毒已被我控制下來,接下來只要依照我的處方,循序漸進,該喝的就喝、該做的就做,康復之時,指日可待。」

  「可是……」話喚在喉頭,再也說不出口了。不意蕭敬天夫婦會提前離開,往後江天衡的安好全靠她一人,又想到自個兒心底藏的事,教杜曇英頓時六神無主,失了主張。

  「我們出來也超過半個月了,再不回家,只怕女兒都認不得我們了。家裡有要事,我們得趕回去處理,所以天衡就交給你,請你妥為照顧了。」

  「……嗯。」杜曇英無奈悶聲點頭應允。照料江天衡,她自是千百個願意,可問題是她那顆管不住的心呵……

  兩人再這麼貼近相處下去,她不知她和他之間往後會變成個什麼樣?她不敢說的事就算極力想瞞,又能瞞多久?最多就是瞞到莊主眼傷痊癒之時……

  而到那時,一切真相皆明,他對她會是怎生個看待?是原諒、是忿怒,亦或嫌惡?喜愛,她一絲一是都不敢著想;嫌惡,她萬般承受不住……她想愛他,可她夠資格嗎?

  不曉得她心底究竟藏了多少事?看著她一張小臉在短短時刻表情多變,有些許的欣喜甜蜜,還有更多的憂心煩擾,方采衣只能在心底無聲祝福杜曇英,祝她早日解開心結,同時亦默默為受盡磨難的江天衡向上蒼祈求,希望眼前這位清秀的曇花解語人如她所猜,就是解除江天衡心結的繫鈴人啊!

  這是一個賭注,曇花能否再現,是成是敗,一切,由天!

  ***

  蕭敬天和方采衣離去後,照料江天衡毒患的事就全落到杜曇英身上。

  短短幾日,她和他之間,隱隱約約,有了無須言喻的默契洞時,更令杜曇英欣喜的是江天衡強韌的生命力。

  他以驚人迅速的恢復做為對她無微不至照料的回報。

  每一天,不,該說每個時辰,總會有令她驚喜的發現。

  不只定時喂湯藥、泡藥浴,江天衡的飲食起居,杜曇英一手攬下。幾曾何時,照顧他、陪伴他,不再是一種責任,已變成一種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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