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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凱倫·羅巴德斯    


  你也要去參加喪禮了?」

  「是的。」芮秋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

  「我就知道!你一直就是世上最古怪的小孩!你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跟那種人混在一

  起?他們根本就是垃圾!」莉莎恨恨的看了芮秋一眼。

  芮秋咬著牙,猛踩油門,車子飛速前衝。

  「天哪,芮秋,你放慢點速度!」芮秋給母親這麼一叫,猛然想起是在車中,於是

  放慢速度,專心開車。她已有多年沒和母親爭吵,因為吵也沒用。不管她們的意見多麼

  相左,莉莎一點也不能改變芮秋的想法。但這次,芮秋不想讓步。

  「什麼是垃圾?是窮人嗎?如果爸在我和貝琪小時候就過世,我們就會貧窮。那我

  們算不算是垃圾?」芮秋雖然一肚子氣,但卻聲音平穩。

  「你很清楚我們不會是垃圾。錢跟這無關。」

  「那跟什麼有關?蒂妲他們是垃圾嗎?」

  「葛芮秋,蒂妲和傑迪是好人!他們雖是黑人,但他們乾淨有禮,這些你都知道

  的!」

  「那麼布維禮呢?他也許是法官了,但大家都知道他飲酒過度。事實上他高中畢業

  那天還醉得在大禮堂打呼。他是垃圾嗎?或者白家人呢?白太太拋下孩子私奔到歐洲,

  他們家人是垃圾嗎?衛家人呢?先生是小兒科醫生,太太是護土,但她老是鼻青眼腫,

  說是撞到門或怎麼了。他們是垃圾嗎?那勞勃呢?他離過婚,他是垃圾嗎?」

  「芮秋,上帝讓我生你一定是要把我氣瘋的!你很清楚這些人都不是垃圾!」

  「那就跟我解釋什麼是垃圾,媽媽。我要知道。如果貧窮、黑人、酗酒、被父母拋

  棄、被配偶毆打、離婚都不是,我想知道什麼是。」

  莉莎很快說道:「也許我描繪不出,但我一看就看得出。你也一樣!」

  芮秋差點就要氣爆了,她很少對母親這樣。但她依然聲音平穩。「聽我說,母親,

  我已經厭煩你和鎮上其它人都說賀強尼是垃圾了。除非你能解釋為什麼他是垃圾,請你

  不要再這麼說!」

  「芮秋!你這是什麼跟母親說話的口吻!」

  「對不起,母親。但我是認真的。」

  莉莎抿著嘴,盯眼打量女兒。「鎮上對你和那男孩已經有閒言閒語傳出了。因為你

  是我的女兒,因為我們有好的家教,所以我一直不很在意,但現在我已開始在懷疑了。

  以前你父親還未娶我時,就是個狂野粗心、很容易跳入麻煩的人。我不得不告訴你,你

  真的越來越像他了。」

  一提及到她和她最親愛的父親,芮秋的脾氣差點控制不了,她冷冷地望了母親一眼,

  車子便駛入自家車道。

  「我也希望像爸爸,像另一方我才難過。」

  莉莎驚得張大眼望著女兒,氣得臉色發白。芮秋揚著下巴,負氣地將車子猛煞住,

  停在大門口。

  「你把車停進車庫。」莉莎深知女兒反覆無常的開車習慣。

  「我有事要走,你先進去。」

  「有事?你沒忘記下午兩點我們邀了人來吃飯吧?」

  「我兩點前會回來。請你下車,媽。」

  莉莎哼了一聲下車,還特意輕悄悄地關上車門,那比甩門更顯嚴重。下了車後,她

  靠在車窗口,對芮秋道:「你是要進城去看賀家那小子吧?」

  「是的,我還可能帶他回來吃飯。」

  「芮秋!」

  芮秋也凜然回視母親的目光。她緊緊握著方向盤,握得指關節都泛白了。「如果你

  對他不禮貌或怠慢地,我馬上打包行李,明天就搬出去。」

  「芮秋!」

  「我是說真的,母親。現在請你讓開,我要走了。」

  「芮秋!」莉莎又氣又恨地叫著,但芮秋已將車子一倒,猛轉了大半個圈開去。從

  後視鏡望去,嬌小的母親站在偌大的住宅前,顯得無比困惑。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她

  不想讓母親的話或意見左右她,令她內咎。

  事實上,她們母女這場對峙根本就是多餘的,因為她到強尼的住處時,他並不在。

  她趕到鎮上一家專辦一些小角色喪禮的殯儀館,但強尼也不在那兒。雖然賀威利的喪禮

  明早就要舉行,卻連一幀遺照也沒有。她心中只有一個問題:強尼在哪兒?她想到蘭妲,

  這麼一想,腦中那幕強尼孤單、滿心哀痛的畫面很快轉變。他當然是和蘭妲在一起。他

  根本不需要芮秋。

  芮秋心一抽,便放棄找他的念頭回家。莉莎見她單獨回來,表情像是大大鬆了口氣,

  但芮秋看在眼底,心中更痛。

  賀威利的遺體躺在棺木中,靈堂有五排座號,約可容納四十人。追思禮拜完遺體即

  行火化。

  芮秋和凱兒並肩坐在第四排。凱兒大概是為昨天在教堂中那些玩笑話而不安,在追

  思禮拜進行到一半時,悄悄溜進來。除了她們兩人外,來弔唁的只有五人:有兩個芮秋

  不認識的人,一臉風塵味的女人,賀威利的房東,蘭妲和她兒子吉米。強尼沒來,他家

  另存的兩個子女也沒到。

  蘭妲來,而強尼沒來令芮秋頗為震驚。昨天她打了無數通電話去找他,甚至昨晚和

  今早都去找過他,他就是不在。她原以為他一定是和蘭妲在一起。沒想到蘭妲卻和兒子

  一起來,她垂著頭,握著兒子的手。

  如果強尼沒跟他們在一起,那他會去哪兒?

  芮秋幾乎等不及禮拜結束,好去跟蘭妲談談。當最後的禱詞念完,弔唁的人紛紛起

  立,芮秋連忙站起來。身旁的凱兒也站了起來。

  「這不是人間一大慘事嗎?」凱兒輕聲道。「一個子女也沒來。難道是他一向對孩

  子不好?」

  「不曉得。」芮秋隨口一答。其實,她剛教強尼的那一年,十六歲的他經常鼻青眼

  腫的來上學,她早就猜到是他父親打他。也因此她頗為注意賀家其它的孩子。比強尼大

  兩歲的巴克早就輟學,所以不得而知。但比強尼小三歲瘦小的蓋迪和還在念小學的蘇安

  身上也經常傷痕纍纍。芮秋問他是否被父親打時,他總是當場大笑,否認得一乾二淨。

  她轉而問她自己的父親該怎麼辦時,父親只說了句「別理這檔事」。那不是她的事。為

  此她和爸爸爭辯過,而她一向很少跟父親起衝突的。

  雖然如此,她還是決定下次再看到賀家小孩有傷痕,她就要報請本地保護孩童的機

  構處理。

  但她再也沒看過青紫瘀痕。那時她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但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是

  自己的詢問傳到賀威利耳中,讓他不再對小孩動手。希望如此。

  「那是誰?」凱兒指的是那兩個年輕女子,其中一個還涕泗縱橫。

  「我不知道。抱歉,凱兒,我要過去跟那人說些話。」芮秋趕在蘭妲母子走出門時

  趕上他們。

  「嗨,吉米。嗨——華太太,是嗎?你還記得我吧?」芮秋說著不由得悄悄地打量

  對方。蘭妲穿著一件廉價化學纖維的衣服,顏色雖暗淡,卻襯得出她的身材,芮秋不得

  不承認她比初看時還好看。也許以男人的標準看,她比芮秋還動人。她高高瘦瘦、面貌

  美麗,又有一頭金髮,再加上胸部健美——不知是否貨真價實?芮秋想著不覺暗罵自己

  無聊。

  吉米沒有說話,只是警覺地看著她。他只穿件牛仔褲和熨過的T恤,表示他並沒有

  正式的衣著。他顯然在懷疑芮秋是要跟他母親打小報告。芮秋對他微微一笑,但小孩仍

  一臉戒懼。

  「我當然還記得,你是葛小姐。」蘭妲一笑,眼角的皺紋陡然讓她像是平添了幾歲。

  「你是強尼的老師朋友。我不曉得你也認識吉米。」

  吉米似挑釁又求饒地看了芮秋一眼。

  「我們是透過強尼認識的,是吧,吉米?而且還滿熟的。」芮秋對吉米笑笑,注意

  力又回到蘭妲身上。「不知你有沒有看到強尼?我想表達我的弔唁,但卻找不到他。」

  蘭妲搖頭。「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星期六晚上。我們很晚才回我的住處,兩人都喝

  了不少酒,後來他就回家了,因為不管是不是朋友,只要我的孩子在,我都不讓男人留

  下來過夜。昨天星期日我休假,陪了小孩一天,直到昨晚才聽到賀先生的死訊。我今天

  來是因為我和強尼是多年的朋友,而且現在他身邊也沒什麼人。」她聳聳肩。「但他甚

  至沒來,不過我也不吃驚就是了。」

  「哦?為什麼不會?」

  「強尼沒來我並不怪他。賀先生真的對他們很壞,老是鞭打他們。不管這是否對死

  者不敬,」她的頭點向棺木。「我必須說實話。」

  芮秋像是喘不過氣來。「我懷疑過,但我問強尼,他卻否認。」

  蘭妲笑了。「他會的,他不想讓你知道。」

  凱兒走過來,對蘭妲泛泛一笑。「芮秋,可不可以載我回店裡?剛剛是我弟弟載我

  來的。」凱兒和蘭妲都很清楚她們是不同國度的人。凱兒和芮秋都是上流社會的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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