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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惜之    


  宛兒振振有辭,她一路說一路哭,哭得在場人士心慌意亂。

  「不可能的!我進去看看!」

  惜織心慌,跨步,想進內屋,卻讓兩個侍衛擋在門邊,她瞠目望他們,他們沒有退讓意願。

  是了,那是防備眼神,侍衛擔心她再加害他們的太子妃呀!退兩步,她回到龍幀身前。

  「妳不用進去看,胡太醫已經來過,湘屏的毒他會解,至於妳,我該拿妳怎麼辦?」龍幀望她。

  「你認定是我做的?」她反問他。

  「我但願人證物證不要那麼齊全。」

  龍幀痛心,他也不願意相信妒忌會使女人面目可憎,然眼前所有證據都指向她,他能說不相信?

  環顧週遭太監宮女和侍衛,他們的眼神中充滿鄙夷仇恨,那是她從小到大常接收的眼光,好久不見,狹路相逢,是否該說聲久違?

  苦笑,她明白當年母親的處境,瞭解百口莫辯的痛苦。

  「事情不是我做的,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但不能冤枉我。」幽幽地,她說。

  「我找不到證據相信妳,東西是錦繡親自送來,宛兒收下,難不成妳認為她們會用自己的生命和容貌來冤害妳?」

  「誰知道?」

  她知道這話刻薄太過,但真的是誰知道呀!

  誰知道中間有沒有人下毒?誰知道湘屏是不是真的中了毒?誰知道她的存在礙了誰的眼,非得被根除?誰知道!

  「這麼過分的話妳都說得出口,蕭惜織,最毒婦人心吶!是妳親口承認自己嫉妒湘屏……」

  「所以我用藥毀她容貌,因為我恨你殺死我娘,所以熬煮有毒湯藥,多合理的推論,我連爭辯都可以省了,對不?」

  接下他的話,惜織句句落實自己的罪狀。

  「只要妳有道理,大可爭辯。」

  「道理?什麼是道理,眾口鑠金便是理,當所有人認定是我,我還有什麼好說?審判吧!定罪吧!我全招全認,反正謀害你,我理直氣壯,你畢竟欠我一條性命。」別過頭,她驕傲依舊。

  不想解釋了,反正她找不出真兇手,這事遲早會成為無頭公案,一如當年的皇太子失蹤,一柄玉簪冤了母親一世清白,哭天泣地如何?冷宮歲月她記憶猶新啊!女子的無能為力古今皆同。

  「大錯特錯,我沒殺死妳母親,當夜我闖入冷宮,她誤以為我是父皇,口口聲聲叫我皇上,她問我怎樣能原諒她,是不是一死才可以。她抽出我的劍自刎,我搶回佩劍,接著妳和胡太醫闖進來,分散我的注意力才讓她有機可乘。她一心求死,她主動撞進我的劍尖,聽清楚了嗎?我沒有殺妳母親,是她一心求死。」

  他想過告訴她事實,卻沒想過是在這種狀況下,他想要好好替她解開心結,卻不料替她打上另一個結。

  龍幀的話勾出惜織記憶。

  是的,娘臨死前的確曾經說過皇上終於原諒她,因為娘將龍幀錯認為皇上?所以娘自殺,娘認為一切圓滿落幕,認定自己死得其所……那麼,從頭到尾她心心唸唸的仇恨呢?

  只是錯誤認知?只是笑話?

  恍恍惚惚間抬眼,她看不清龍幀的臉,他是多麼驕傲的男人,驕傲得連替自己辯解都不願,驕傲得寧願承受她的誤解也不肯親口說明,這樣驕傲的男性,他怎會為自己說謊?

  如果他每句話都是真的,她的恨記得未免可笑。錯了,她錯得離譜。

  「對不起,是我的錯。」

  「這聲對不起,妳該去對湘屏說。」

  他不接受她道歉,一個不存在的仇恨讓不相千的人變成受害者,對湘屏他才真正抱歉。

  「我沒下毒,如果有兇手,而你肯用心查,你會知道兇手不是我,因為我們是同一款人,同樣驕傲得不屑為自己說謊。」

  停下話,她走到桌前,用性命賭他的信任。

  「這藥是我親手熬的,它有益無害,若真有毒,我還太子妃一條命。」

  一就碗,她把剩下的湯藥吞入,龍幀來不及阻止,手撥開湯盅時,大半藥品已進她腹中。

  「我不逃,我回房裡等你把事情查清楚,但願你值得我相信。」擦去唇邊湯汁,她挺直背,回房。

  凝視她的背影,他沉默。

  她的話在他腦中迴響,是的,他們是同一款人,同樣驕傲得不屑為自己說謊。

  驕傲的她,為母恨,不願委身於他。

  驕傲的她,在大婚前為他更衣祝禱,不流一滴淚水。

  驕傲的她,忍住護嫉,為他彈奏一夜龍祥鳳鳴。

  這麼驕傲的人怎會在湘屏正式變成太子妃後性情大變?懷疑興起,他倏地起身。

  他吩咐宛兒好生照顧湘屏,便大步往外走去,是的,如果真有黑手,他要親手揪出來,問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第九章

  才到半路,惜織肚子便翻天覆地痛起來,勉強靠著錦繡攙扶,走回房裡,一碰到床枕她再也挺不住,惜織用力抓住被子撕扯,痛吞噬她所有意識。

  「公主、公主,那藥真有問題?您告訴我解藥在哪裡,我去幫您拿來。」

  連錦繡都不信她?她做人著實失敗。

  「給我……水……」

  強撐起身,靠在牆沿,喝掉錦繡倒來的水,手顫巍巍,水潑出了一大半,她深吸氣、緩吐氣,刻意忽視痛苦存在。

  「公主,告訴我……」她指著藥箱,以為答案在裡面。

  「我沒下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氣若游絲,豆大汗珠自惜織額頭顆顆滾落,濕了衣領。

  「那會是誰?是宛兒下毒害自己的主子?不會吧!」惜織的話讓錦繡驚慌。

  痛覺浮上,惜織敲敲額頭,企圖逼腦袋清醒,思考事情癥結。

  「到底是誰?」

  想不出來,她一點都想不出來,抱住腰腹,痛得厲害,惜織用力咬住下唇,大口大口吸氣。

  「我去請胡太醫過來。」錦繡匆匆拋下惜織往外跑。

  是痛啊,摟住棉被,她痛得在床上翻滾,寒熱交迫,五臟六腑移位,她痛得沒力氣尖叫哀號。

  龍幀救我!龍幀救我!她在心中一次一次低喊,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熬過這陣疼痛,就這樣死了,她不甘心,她還沒告訴龍幀,她愛他,還沒有和他共創無數記憶,還沒有做好多好多她想做的事情……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的驕傲,後悔用性命賭他的信任,更後悔大方把他讓給湘屏,後悔自己親手斷送幸福……臨死,她發覺自己錯得離譜。

  恍惚間,她看見一群侍衛朝她走來,是龍青派來的嗎?不對,這裡是龍嘯宮,龍幀說他不敢。

  「動作快點!皇后等著審人。」

  朦朧裡,惜織手腳被捆,她頭上腳下被扛在肩頭,幾聲空嘔,她吐不出東西,只覺胃蛀了個大洞,酸液腐蝕喉管。

  她在侍衛的肩上昏死過去,卻在皇后的鳳儀宮裡醒來,醒時,發覺自己一身漉濕,頭髮狼狽貼在頰邊。

  「皇后,娘說您是她在宮中最好的朋友,您為什麼這樣待我?」

  惜織不解,這些話她在心中存了好久。

  「宮中只有敵人和對手,沒有朋友。」她冷笑。

  「所以您明知娘無辜,卻不肯出手相救?」惜織問。

  「無辜?皇太子床上那柄玉簪是她的,總不會錯。」輕笑兩聲,說到這個,她佩服自己,一個小動作,便成功把人送進暗無天日的冷宮。

  「您怎知玉簪的事?這事除了皇上和我娘,並無第三人知曉。」

  惜織問住她了,板起臉孔,皇后變得不自然。

  「我是皇后,後宮大小的事,哪件不知道?」

  「不,皇上特意隱瞞此事,除非……玉簪是您放的。」惜織大膽假設。

  「我放的又如何?也好,讓妳當個明白鬼。當初是我挑撥皇后對昀妃不滿,是我告訴皇后,昀妃所懷之子不是皇上的親骨血,也是我慫恿皇后把昀妃押進暗室嚴刑拷打,當然臨門一腳是抱著梁公公哭泣,和他同策皇太子失蹤案,並交給他昀妃的畫像,要他好好訓練皇太子將來為母親報仇雪恨。怎樣?」她不怕一個將死之人。

  「這一連串的悲劇……始作俑者是您……」多可怕的女人,惜織看著她,無法想像。當皇后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犧牲再多人命都無所謂?

  「悲劇?那是被淘汰者的說法,對我而言,我當上皇后、龍狄成為皇太子,我會永遠的榮華富貴,這是貨真價實的喜劇。」

  「但龍幀回來,皇太子易人?」

  痛發作,惜織痛彎腰,在地上蜷縮成團,不過,強撐意志,她要弄清楚所有事情。

  「這是我唯一的失算,我沒想過龍幀和皇上相貌相像,像到皇帝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兒子。不過,我絕不容許計劃出現瑕疵,所以我讓湘屏嫁給龍幀,控制她的枕邊人。」

  「是妳、是妳設計,在藥裡……下毒?」話接不出完整,她氣喘吁吁。

  「有沒有聽過一不做,二不休?當使手段是必須工作時,何嘗不可?」

  「不對,妳沒有機會……下毒,藥……錦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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