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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杜芹    


  然而為敏只是緊緊抓住他的手膀,不肯也不願鬆手,她握得那樣緊,葉耘甚至感到手上有些生疼。

  「為敏!放開我!」葉耘深吸了口氣,心下的唯一念頭,是逃離這個幾乎要把他逼瘋的境遇。

  「不要!」為敏仍堅持。

  「你明知道我們不可能再回到以前!我對你的感覺正常不起來!你明白嗎?我……我喜歡你喜歡的快要瘋掉了,可是我不能,你要我怎麼辦?」這或許是他最強烈的表示。

  「要你繼續喜歡下去!」為敏激動的衝口而出,葉耘仿如電擊般,杵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她說什麼?

  「我不管!是你先吻我,你要負責。」為敏聲音細如蚊蚋,雖然黑暗中分辨不出她臉上的神色,她還是羞怯的低下了頭,天哪!這話聽起來好熱,熱得炙耳!

  「你……說什麼?」葉耘的聲音沙啞,哽著問。

  為敏心中一熱,葉耘聲音裡的激動滄桑和酸楚,讓她忍不住想掉淚。抬起頭,她掂起腳尖,溫潤的唇,碰上了葉耘冰涼的唇,微啟朱唇,為敏柔軟的舌尖,悄悄緩緩地滑進葉耘的唇,纏綿的,燙人的游動著,久久,一滴滾燙而帶著悱惻的眼淚,滴落她的面頰,是葉耘的眼淚?

  為敏閃動著晶亮潔淨的眸子,仰著頭看葉耘,淘氣的笑容再度出現在她臉上,慧黠一笑,她故意問:你幹嘛哭?不喜歡被我吻?」真令人絕倒,這小妮子頑皮得趨近可惡了。

  「對!」葉耘雙手一箍,把為敏緊緊圈在懷中,「我比較喜歡我吻你!」說著,他的唇再度覆蓋在她還來不及抗議的咕噥中。

  相同的實驗室中,相同的明亮燈光和嶄新的、雀躍的心情。

  「你什麼時候發現你和二伯不是親生父子的?」

  實驗室的角落,擱了組小小的沙發,為敏脫了鞋,屈膝坐在沙發裡,倚著葉耘厚實的胸膛,她弓著背,雙手環抱著膝,問。

  「很久吧!」葉耘撫弄她怎麼也不肯服順的短髮,沉思著,「還記得我爸出車禍那件事嗎?」

  「嗯。」怎麼不記得,二伯那次腿骨折,她還根爸媽一起到醫院去探視他呢,仔細想一下,那時葉耘還在念高中吧?

  爸急救要輸血,請病人家屬去捐血!我媽的血型是B型的,爸是O型,我卻是A型的。「葉耘說著。

  很簡單的遺傳定律,大家都知道的,但葉耘在那時初次聽到時,一定又疑悸又驚慌吧?為敏不由得握住他的手,擱在自己膝頭,貼著自己的臉頰,葉耘手指尖上的寒氣,一點一點在化開。

  「我覺得疑惑又納悶;私底下再拿爸的血液檢驗去求證,自己又去偷偷做了一次精密的檢查,結果告訴我,我不可能是爸的兒子!「葉耘淡淡的回憶往昔的事,當初的痛苦已然沉澱,然而那種惶然而不知所措的心情,卻已然清晰歷歷。

  「好幾次我想找爸問個清楚,但是每回話一到嘴邊又都強忍著嚥了回去,特別是他對我又實在是好得沒話說……就算是親生父親也不過如此,我一直告訴自己該知足,有些事到底是毫不知情的好,又何苦直直去逼問追究?直到大一那年,他——來找我!」葉耘深幽幽的眼光,陷入屬於回憶的迷濛。

  為敏動也不動的,也跟著他陷入記憶之中。

  「他姓夏,好陌生的姓,是不?不知為什麼,對於和他的第一次見面,我的印象始終很深刻,那天我剛好有課,上完課走出去,他就在教室後門等我,一見到他我就愣住了,你知道嗎?我長得很像他,簡直像是翻版,班上有同學一見到他,就拍拍我的肩,朝他就一喊:『伯父』!葉耘居然淡淡一笑,「二十年沒見過自己的爸長得什麼模樣,相見竟然也就這麼平淡無奇,理所當然的,想像中骨肉重逢的親情倫理大悲劇,根本沒能上演,我彷彿跳過了這一個畫面,直接認了父親……」他頓了頓,接著道:「就在那一天中,我澄清了心中的疑惑,包括那一段和母親刻骨銘心的感情,你知道嗎?為敏,整個事件最令我震撼的部分,不是我的出生而是爸爸對我的感情和付出。」

  為敏點點頭,明白葉耘所說的「爸爸」,是指她的二伯。

  「有時候我都不由自主會想他那樣愛我的母親,為什麼會容忍我這樣一個污點,一個錯誤,無時不刻的出現在他的眼中?

  「因為他愛的深刻,愛得雋永,愛得瞭然,愛得寬容!」為敏輕聲訴說。

  誰說情人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這樣無私的愛情多像一彎清溪,濯淨了蒙塵的美好心靈,消弭了世事所造成的許多無可奈何與醜惡。

  「為敏!」葉耘的聲音如夢輕喃,卻有一絲猶豫。

  「嗯?」她應著,臉頰仍貼在他已然溫熱的手掌,她眷戀與他的每一刻接觸。

  「我們真的可以相愛?」他害怕,漫溢的幸福,掬在手心中,那樣輕盈,那樣跳躍,那樣令人懼怕它的流逝啊!如果他和為敏要光明磊落,坦蕩蕩的在一起,你們他勢必先和葉家脫離關係。

  「讓我們一起去面對,去懇求好嗎?」為敏燦然一笑,王蔚晴說對了,愛情擁有非凡神力,能使平庸為神奇,化怯懦為勇氣。

  葉耘摟緊了她,「呵!為敏,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這樣的熱情,會把人蒸發融化了呢!」

  「對呀!早上還擺臉色給我看!要不是我厚者臉皮追過來……」她朝他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唉!」他歎了口長氣,「你不知道,只能看著你卻不能擁有你,得不到你的感覺有多酸楚,那是種殘酷的精神折磨,我真高興自己從這層折磨中翻身出來。」

  「嘿!我可還沒呢!暑假『寄放』在你那兒的信,全部還來哦!」她現在正迫不及待的想看那些陳壓多時的信!

  為敏有些歉然,卻又有幾分氣惱,這兩種決不相容的情緒,同時出現在她表情多樣的臉上,令人心中愛憐更甚。

  「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寫來道歉的,我不想要你抱歉的啊!我們那麼好的,不說對不起的呀!」提起那段疑懼又不知如何的日子,為敏的眼眶驀地濕潤了。

  葉耘一定也一樣難受吧!

  他們都不想讓彼此難受,卻陰錯陽差的苦了兩人。

  「我不知道那些是情書呢!」

  「咦?你不是不要了?害我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葉耘略帶戲謔的說。

  「不要?你想得美咧,那可是『證據』呢!證明你的感情,你們這些學理工的,不是凡是都要求『求證』?為敏索性頑皮起來。

  「證據是嗎?那還不容易?」葉耘一挑眉,眼眸之中,閃爍著一抹慧黠的神情和罕見的狂野,在為敏還沒意識過來之前,如雨點般甜蜜的愛情親吻,再度落下,令人難以喘息的。

  第九章

  為敏從沒想過是在這種毫無預警和任何心裡準備下,見到葉耘的生父的。

  那日她恰好沒課,抓了自己的大背包,連交代一聲也沒,就騎著她的車,衝去找葉耘,自從她和葉耘把話說開後,兩人頓時明朗起來,葉耘不好公然出現在她的學校中——一方面兩人都覺得時機不對,還不想公佈他們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怕遇見熟人,為敏家就住在學校附近,而且還有一個張常忻呢!

  想到張常忻,為敏原本興致勃勃的情緒,頓時冷了一截,她心有愧疚,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坦誠她和葉耘的事!兩個人在一起,為敏始終心虛得緊,在毫無應對計策的窘況下,她只能用一個笨法子:躲開張常忻!明知道這是治標不知本,遲早有天要被拆穿,她也只能暫求一時的平安了!事實上,她也毋需費心去閃躲張常忻,每天一下課,她就急急忙忙想去找葉耘,溜得不見人影,只怕張常忻要尋得她也不太容易呢!

  平素要好的那一夥死黨們,沒有一個知道事實的真相,除了王蔚晴!其餘的人都知道她是何張常忻在一起,平常玩笑打諢,也多半針對著她,為敏心中倒真有些過意不去,拿了他做擋箭牌。

  相較之下,王蔚晴的玩笑話兒,就每每顯得話中有話,犀利無比,令她招架困難,像剛才,講台上的老師一宣佈下課,她已經收拾好書本,準備離去。王蔚晴一把扯住她背包的袋子:「下次上課不要忘了闡述一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微言大義呀!」瞧她一臉的古靈精怪,頑皮調侃,當真又對她無可奈何,又是好笑,「我會記得你的話的,改天風水輪流轉,轉到你時,再好好向你討教討教!」

  說完便飄然離去,王蔚晴望著為敏匆促而漸行漸遠的背影,臉色一瞬間黯淡下來,她的臉上怔忡的浮起一絲愴然的笑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只怕我是『花自飄零水自流』、『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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