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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杜芹    


  何況,在她葉為敏道字典中,關於愛情的註釋,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直覺。」

  她的直覺告訴她:張常忻不是她的「直覺」。

  因此,對他,她實在無話可說。

  「我知道你一直沒有要好的男朋友,當然,這並不能解釋你為何遲遲沒有接受我的原因。」張常忻微笑拓然地注視著為敏略有迷惑而十分不解的模樣,心下倒有幾分啞然。「有時候,我們對於自己心所嚮往,喜愛之極的事物,總是盡一切的努力,想要去求得它,我們的父母前輩告訴我們,只要努力,只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回報,所謂的『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所謂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是,世間上的事,並不都可以用這兩句話得到一個圓滿的答案的。」

  他到底想說什麼?為敏越聽越糊塗了。

  「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這是他的結論?擺哀兵姿態嗎?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太急切,太注重自己的感覺,太想達到自己的理想,以致忽略了你的感受,造成了你的困擾。」張常忻的表情看得出來是很誠懇的。

  所以呢?

  「我想我應該放手了。」張常忻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的味道。他拓然地又對為敏展開一個溫暖的笑容,「這句話,在來繁葉山莊的途中,我想了又想,考慮了又考慮,現在終於對你說出來了。」張常忻再度揚起一抹友善的,「說出來心裡輕鬆多了!」

  他看見為敏的狐疑不解,急忙又一句,「真的。」

  為敏睜大了眼,他說什麼?她似乎嗅到一絲期待已久的自由氣味。

  「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可以退一退,從朋友重新做起?或者你會發現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討人厭?到底交易不成,情義在。」為敏第一次發現張常忻的身體中,竟然也有幽默細胞。

  「不過,我可是拒絕馬上離開繁葉山莊,這裡實在太美,太吸引人了。」張常忻環顧四野暮合的景致,舒適自在的攤攤雙手,心上的一塊大石,終於可以擱下,上面這一番話,可是他揣摩了許多日子,才成功的在為敏面前說出來的。

  「就當我是個沒有「不良企圖」的普通朋友,上來小住一番如何?你毋需刻意招待我,當然,我也不會再用計『強迫』你陪我散步,除非你心甘情願。」張常忻一口氣把他要說的話,一股腦全部說完。

  這回換為敏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了。

  「外患」就這麼平定了?容易的有些過分的離奇了。他苦苦糾纏了她兩年,然後莫名其妙的跑來對她說,不玩啦,他要「放手」了,不按邏輯的劇情發展,不禁令她有幾分難以置信,也有幾分錯愕。

  他終於感到「挫折感」和「自討沒趣」的無聊和無力了?

  或者,有新的目標的產生?出現了一個更值得他去追求的女孩?

  「為什麼?」為敏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明知道這樣一個問句有許多曖昧,彷彿她在追究他的沒有「貫徹始終」,沒有「再接再厲」,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張常忻搖搖頭,「Ifyoulovesomethingveryverymuch,letitgofree。Ifitdoesnotreturn,itwasnevermeanttobeyours。Ifitdoes,loveitforever。放手,也許我們還有機會做朋友的。」

  為敏望著天色,面容在半昏黑的夜色中的張常忻,她突然有一種奇特的陌生感覺。

  「我可以在繁葉山莊多住上一陣時日嗎?」奇怪,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張常忻很溫和,很有人味,很好相處的?

  她只想了想,便大剌剌地敞開心胸,伸出友誼的手,「歡迎你到繁葉山莊。」

  黑暗中,張常忻溫馴友善的笑容,恍若星子般的眨閃起來。

  第五章

  張常忻到底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上繁葉山莊的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和葉為敏的爺爺溯著附近的小溪流而上,背著釣具,一老一少玩到天色昏暗才進門,看著他們竹簍中的豐碩成果,為敏簡直有一股懊惱,後悔自己睡得太遲,沒有能跟上他們的行程。

  「哇!我都不知道現在天然的溪谷中,還有活蹦亂跳的野生魚類呢!下次我也要一起去。」楊恬如這個道道地地城市裡長大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興奮,睜大了眼,望著那些還活蹦亂跳的魚。

  上山這段時日,她的變化最大,原本白皙的可以掐得出水的嬌嫩肌膚,接受了山林原野的洗禮和太陽的滋潤後,展現著極健康誘人的褐色活力;而她原本帶來的那幾套洋裝,衣裙都被穩當的收拾在衣櫃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隨便的一件T恤運動衫和短褲。老實說,要不是之前她和為禹那檔子偷雞摸狗的事被她不小心給撞見了,她會喜歡上這女孩的,和氣,大方,善解人意,而其毫不做作。

  至於為禹,她始終沒給他什麼好臉色,說話不是愛理不理的,就是尖酸刻薄,句句話裡帶刺。為敏一向是個坦率而真實的人,遇見了這種欺瞞和荒謬的事,她實在不能假裝毫無這件事的發生,像往常一樣和為禹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過日子。

  為禹幾次涎著笑臉對她示好,她只是一徑不理,碰了幾次釘子後,所幸也不再搭理她,反正他鎮日和楊恬如一起鬼混,才沒有時間找她呢。

  對於這種不合常理的現象,她實在是納悶極了,難道葉耘是睜眼瞎子,對於為禹和楊恬如過分的親暱,完全視若無睹?難道葉耘完全不在乎?不生氣?好幾回她都想找葉耘談一談的,可是卻又覺得這樣的事端,由她來開口,未免奇怪,而且有挑撥離間的嫌疑,處理不當,不僅害為禹和葉耘的感情受到損害,也會傷了葉耘,這是她最大的顧慮,既然找不出更好的方法,妥善地將這件事擺平,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假裝沒事,對於為禹,心裡的怨怒與不滿,可是如一觸即發的炸彈,隨時都有可能點燃引爆的危險。

  這天,張常忻又和爺爺一同去尋幽探訪了,為敏一個人在庭院中閒晃,不知不覺地就又走到落蔭湖邊的那可古樹旁,下意識的往樹上一望,空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她期盼能見到誰呢?葉耘嗎?

  老實說,自從那天她摔下落蔭湖中,葉耘將她救起來後,除了大伙共同用餐的時刻外,她幾乎沒有單獨再遇到葉耘,他在躲著她嗎?好幾次經過枕山居的門口,見到門縫中透出來的亮光,知道葉耘就在裡面,她總是佇立在門前良久,有股想敲門的衝動,她想跟他說說話的。上山的這幾天,她赫然發現她喜歡回繁葉山莊,那是因為繁葉山莊中,有葉耘的陪伴,明明是仲夏的炎氣,她卻覺得有幾分蕭涼。

  為敏歎了一口氣,緩身抱膝坐在樹下,她的背倚著粗糙的樹幹,眼睛直愣愣的注視著落蔭湖,一眨也不眨的,怔怔出神,她伸手攔水,濺的他一身濕,那時她的笑聲多麼暢快恣意,多麼無憂無慮?而現在,那些日子呢?

  那些璀璨如星辰的歡樂日子呢?

  明明是陽光粲粲的夏天,她卻寥落得一如深秋的涼澀。

  這算什麼?她盼望了好久的假期,不該只是在這種低調沉悶的時刻中,一分一秒地蹀踱離去。不行!她一定要掙脫這個困境,衝破這鬱悶的桎梏!

  「找葉耘談一談吧!」有一個清晰而細微的聲音在她耳畔浮起。

  「找葉耘談一談吧!」這個念頭逐漸擴大,侵佔了她所有的念頭。

  只猶豫了一秒,為敏便從樹根上起身,拍拍褲子,勇敢地對自己一笑,「也該是解決平息『內憂』的時候了。」

  這會兒葉耘會在哪兒呢?

  她目光向四處搜尋著,隨即雙手圈在嘴邊,狠狠足足地吸飽了一大口氣,扯開嗓子大叫著:「葉——耘。」

  她猜她的聲音足夠令全世界的人聽見了,這樣也好,破釜沉舟,讓葉耘聽見她在找他,免得她臨行又退縮了。

  「葉——耘。」

  為敏邊大叫著,邊進了繁葉山莊,她有種直覺,他該是留在枕山居中的,連跑帶蹦的,她奔進了大廳,奔上了二樓,奔到了枕山居的門前。

  氣息未甫,將叩門的手在空中靜止了一秒,忽然,門被打開了。

  開門的正是她一路叫喚頻頻的人:葉耘。

  為敏緊張的笑笑,伸在半空中的手有點侷促地擱下,「我以為你沒聽見我叫你。」

  她說得有幾分生疏,葉耘略顯陰沉的臉,給了她一個有點落寞的笑容,為敏赫然發現葉耘有幾分憔悴失意的跡象,她的心仿若被人猛力的揪了一把,疼得有些恍恍然,而在恍惚之間,又夾帶著一點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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