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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冬兒    


  楔子

  東京  七月

  日正當頭,氣溫異常炎熱,街道上的路人莫不紛紛避進冷氣十足的商店、餐廳或百貨公司消暑止渴一番。但靠近市中心一棟歷史悠久、佔地極廣的古典建築物,無論裡外竟是擠滿了人。古意盎然的庭院裡,清一色是穿著繡有鬼煞肖像墨黑色和服的男子。

  舉凡對日本黑勢力稍有涉獵的人,均知曉他們乃是雄踞關東,以齊籐為首的「鬼煞組」組織成員;而在庭院外儼然圍成一道人牆,穿著制服的一大群人,不是別人,正是聞風而來,深怕發生暴動的人民保母——警察是也。

  在這艷陽炙烈的時刻,溫度熱得讓人汗流浹背、頭暈目眩,這一正一邪的兩幫人馬卻毫無動靜的任由炙陽灼身,靜待著齊籐家宅寬敞玄關處的動靜,只因為今天不是個普通的日子,而是「鬼煞組」新舊魁主的交接大典。

  「砰」的一聲槍響,伴隨著女子尖叫高喊「刺客」的驚叫聲,立刻震驚四週一觸及發的氛圍。只見庭院內的鬼煞組精英齊衝上玄關,而庭院外的警察幾乎同時企圖要闖進建築物中,霎時場面亂成一團……

  「血——好多血——啊……」

  一名穿著珍珠白和服的女子,試圖要攙扶起倒臥在她身上、胸口下住冒出鮮血的男子——「鬼煞組」第七代魁主齊籐正樹。

  紅色的血液不斷噴灑在女子純白的衣物上,格外顯得觸目驚心。女子歇斯底里的放聲驚叫,下一秒鐘她懷中男子便被人攙扶過去。

  「如何?!」看著正為齊籐正樹檢查槍傷程度的男子,一名年約七旬的老者皺緊了眉頭焦急問道。他是甫將權仗移交給齊籐正樹的鬼煞組第六代魁主——齊籐光野,亦是齊籐正樹的父親。

  「魁主死了,老魁主請節哀順變。」男子搖搖頭,將視線移開已失去生命跡象的齊籐正樹——在接掌下過一分鐘的時間就遭到槍擊,在鬼煞組精英雲集的重要場合,結束了他正值英年的生命,享年三十一歲。

  「不——」男子的話一說完,原本驚嚇過度、尖叫連連的女子跟著慘叫一聲,隨即暈死過去倒在地上。

  「薰夫人……」在場之人莫不同情的看著昏倒在坐墊上的柔美女子,視線則飄向齊籐光野。畢竟丈夫在眼前被槍殺身亡,確實沒幾個做妻子的能承受得住;只是已成為鬼煞組的魁主夫人,這樣的反應似乎太嬌弱了些。

  「來人!扶魁主夫人下去。」齊籐光野眉頭皺得更緊,冷聲下令。在鬼煞組最重要的日子卻發生這種慘劇,他的心在滴血,臉上卻看下出絲毫異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透著冷冽的光芒,教人下寒而慄。

  「魁主……」站在齊籐光野左邊一名年紀和他相仿的老者擔憂的開口。他乃是鬼煞組的智謀團總指揮人——佐治孝雄。

  這事情著實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阻止就是一陣天搖地動,讓人萬萬想下到在這原本歡慶的時刻卻戲劇性的以悲劇收場。

  「佐治,這裡就先交給你處理。武田回來之後,叫他到『梟居』來見我。」

  「是的,魁主。」

  第一章

  東京  一月

  他居然被綁架了!

  郭靖海冷冷的打量著眼前教他再熟悉下過的人物景象,在視線觸及正中央長桌上擺放的一張死者遺照時,心神霎時震了一下。匆忙移開的視線卻迎上一雙冰冷的眼眸,他下禁直視眼前這張相貌威嚴、神情酷冷的面容——和長桌上死者遺照極相似的容貌,不同的是——一個年輕,一個臉上卻多了歲月的痕跡。

  「我決定讓你接掌『鬼煞組』魁主之位。」

  冰冷卻不帶情感的聲音從老者口中說出,為這棟江戶時期延續至今的齊籐家宅帶來陣陣迴響,這老者正是齊籐光野。

  「我拒絕!」儘管五花大綁的跪坐在一大群人中間,郭靖海沒有一絲猶豫的搖頭。

  「啪」的一聲清脆巴掌,力道之重打偏了郭靖海的左臉,在場之人莫不震驚的看著齊籐光野閃電般的出手。

  「哈哈……要不要連我的右臉也打一下,這樣子才會平衡一點;不過我的回答還是不會改變的。」

  郭靖海抬起頭微笑著,儘管左臉火辣辣的灼痛,他嗓音依然溫和卻帶著絕不妥協的口吻。

  想他可是跨國企業「安康集團」董事長身邊的特別助理,一個安分守己的善良老百姓,幹啥要做黑社會的大頭目!他可不想被列入掃黑名單的一份子。

  他話一出,四周頓時傳來數聲抽氣聲。

  「混蛋!你是想活活把我給氣死才甘心是嗎……」齊籐光野瞠目的瞪著他,好一會才撫著胸口喘氣。若下是五個月前,他的長子齊籐正樹在鬼煞組承繼魁主大典上被暗殺身亡,他才下會派人將他給逮回來卻把自己給氣個半死。

  「魁主,請息怒,少主——」跪坐在齊籐光野一旁的佐治孝雄忙開口以緩和氣氛。

  「別稱呼我少主!我可下敢當。我叫郭靖海,早已和齊籐家毫無瓜葛。佐治先生,才五年前的事,相信您老應不至於忘記才是。」郭靖海不客氣的截斷他的話。被人一記打昏從台灣綁架到日本,即使平易近人如他都很難會有好心情:尤其是這個他一心想遠離遺忘的傷心地。

  「少主——」佐治孝雄臉色乍青乍白。在幫內精英聚集的場合上,這教他老臉往哪擱?偏這不給他面子的是鬼煞組第二順位的繼承人——在齊籐正樹嗚呼哀哉之後如今名正百順的接棒人齊籐隆史——即使他曾被逐出家門,仍改變不了他正統高貴的血緣關係。

  「你這個畜生!你非把我氣死才開心是不?!我告訴你!今天若不是正樹被暗殺,我壓根不想再看見你這個不知長進的畜生!」齊籐光野又忍不住的怒吼出聲,同時一腳踹倒被綁成麻花動彈不得的郭靖海,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齊籐隆史。

  「魁主,你這是在做什麼?少主不過是一時間難以適應,畢竟他離開了五年多,心情難免會無法調適。你暫且息怒,讓我來好好跟他說;少主是聰明人,他會明白的。」佐治孝雄硬是在齊籐光野要再踹第二腳時眼明手快的擋住。

  「佐治先生,你們是在白費心機。無論有沒有這五年,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我不會感激你幫我擋掉齊籐魁主的拳腳。」被踹倒在地的郭靖海冷笑回應。

  誠如佐治孝雄所言,他是個聰明人,所以更不會自投羅網、深陷泥沼,那種權勢名利下勾心鬥角的生活,他早受夠了!尤其在遭到愛人背叛之後,這一切委實變得可笑荒謬至極。在他拋開齊籐這個姓氏的同時,「鬼煞組」的一切早和他毫無關連。他是郭靖海,入籍台灣。

  「畜生!當初我該一刀殺了你!」齊籐光野氣得血壓連連上升,若非佐治孝雄死命的拉住他,而鬼煞組的第一護法武田浪亦在同時扶正站起的郭靖海,他拳腳早不留情。

  「看來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齊籐魁主,我並下想留在這礙你的眼,若非你的手下將我擄來,你本可快活的過日子。請你放心!看在你養了我二十五年的份上,我不會控告你非法擄人的罪名,你可以送我回去了。」皮肉的疼痛不若言語來得教人心傷,郭靖海嘴角噙著一絲冷絕的笑意。本以為對這一切早已無任何感覺,到頭來還是自欺欺人,他依然在意、依然心痛……

  「畜生!你給我……」齊籐光野氣結的頓口。

  他不懂自己為何要找回這個逆子來惹他生氣。他不希罕關東第一派「鬼煞組」的魁主之位,多的是叔侄輩的人選搶破頭,要不是礙於齊籐家族的正統血源,這魁主之位還怕沒人繼承嗎?但不可否認的,在他尚未被逐出家門前,他的能力確實是比已故的正樹還來得出類拔萃,否則他也不會在深思熟慮長達五個月後下令擄回他。

  「齊籐魁主,何必發這麼大火?你年紀下小了,可別因為我而氣得血壓上升。若一個不小心血管爆了或是心臟病發,我可就罪過了。」將齊籐光野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看在眼中,郭靖海笑嘻嘻的掩飾內心陡生的擔憂與不忍。無論如何,他總是自己的至親,體內流著相同的血,雖然他總不瞭解他,但骨肉天性是永遠抹煞不了的事實,儘管他花費五年多的時間想遺忘,但一旦面對卻赫然發現這一切只是白費心力。

  「你這個畜生!你還知道我年紀不小,我還以為你連我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齊籐光野心底竄起一道熱流,原本滿腔的怒火瞬間化為烏有。

  是的,他老了!歲月下饒人,儘管對於死亡他並不陌生,可當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發生在他身上,他才赫然領悟親情遠比權勢名利來得可貴。儘管暗殺正樹的殺手已被逮到且凌遲處死以慰在天之靈,但那仍改變下了事實——他累了,鬼煞組龍頭的棒子早該卸下,如今——該卸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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