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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古離 江涓涓伸臂穿過葛莉的腋下,撥開林雋的手,換來他的皺眉。 將葛莉送進計程車內,江涓涓在關上車門後對林雋說:「你快去參加晚會吧。」隨即轉頭要司機開車,趕緊到距離飯店最近的醫院。 月亮有如一個切成一半的金幣,它周圍的天空一片暗藍。林雋心神不寧的望著遠去的計程車車尾燈沒入夜色中。 ※※※ 「曉陽,我有事要先離開,請姨丈或朋友來接你回家。」林雋進入晚會會場找到溫曉陽,匆促地向她交代。 「沒問題。不過,為什麼?」溫曉陽疑惑地望著他急匆匆的臉。她注意到他甚至沒照慣例先向在場的生意友人打招呼。 溫曉陽一直認為林雋像只大公貓一樣,習慣在進入或離開一個場合時,刻意將自己的外貌打理一番,可是他現在的頭髮像是剛被夜風吹過,而他沒有在進宴會廳前舉手爬梳自己的頭髮……她不免產生困惑,究竟是什麼人或事讓他失去慣性? 「明天再給你解釋。」話一說完,他轉頭就離開會場。 他完全不瞭解江涓涓,沒有把握她會不會夾帶私怨而將葛莉棄之不顧,基於道義,他必須去醫院確定她是否真有將葛莉送醫診治……還有,他還沒有聽見她向他道再見。 第三章 「急性闌尾炎。」坐在開刀房外等候的江涓涓說。 林雋在醫院急診櫃檯問出葛莉確實已被送來診療時,鬆了一口氣。但他也暗地裡苦笑,自己對人性真是太沒信心了。 「無併發症的闌尾切除需時大概一小時。大部分病人住院五至六日,一星期或十日之後便可完全復元。」江涓涓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林雋聽,她喃喃地說著,「我剛剛問過護士小姐了。」 「無併發症的話……」林雋接著她的話低語。 「你要不合理的解釋,或是要合理的解釋?」江涓涓眼睛望著門上依舊亮著「開刀中」的紅色燈號,嘴裡涼涼地問。 「都要。」林雋對於自己曾懷疑過江涓涓心存不軌意圖,悄悄感到抱歉。 「不合理的解釋是:我要恨死我的蛤蜊欠我一個天大的救命之恩。」江涓涓唇角調皮地彎起,眼睛仍瞬也不瞬直盯著紅色燈號。 林雋失笑地伸掌輕拍子她的背部一記,「小人!」他從她眼光投注處,明白她心裡存著的其實是擔憂。 「嘻。」江涓涓輕笑出聲,眼睛眨了眨,繼續望著燈號。 「合理的解釋呢?」林雋將身體往後仰靠,以背貼著椅背的姿勢坐著。 「蛤蜊有潛在性的男性恐懼症,雖然她那時候因闌尾炎痛得快昏了,但若是讓你抱她上計程車,我不敢保證她肚子裡幾十公尺長的腸子,不會瞬間絞成幾十公分長。」知己知彼才能成為最佳敵手,多年來,葛莉瞭解江涓涓就像江涓涓瞭解葛莉一般多。 他微微改變坐姿,傾身靠近她。他的西裝布料輕擦著膠質座椅,讓她聞到淡青草系的古龍水氣味。她知道他除了十分英俊之外,更有股女性很難抵抗的男子魅力。他黝黑的軀體強而有力,彷彿裡頭藏著一頭豹或老虎——她的心頭一陣怦然。 「你們曾經是朋友?」林雋問。他沒有追問葛莉為什麼患有男性恐懼症,畢竟那是屬於葛莉私人問題範圍,他不該由非當事人口中得知其中原因,更何況他對葛莉的問題並無多大興趣。 「從來就不是。」江涓涓有點不自在地低聲抱怨,「為什麼我總會坐到椅腳壞掉的椅子?」她不動聲色的移坐到另一張椅子上——與他間隔一個座位。 因為他屬於危險分子之流?林雋對於江涓涓的舉動心神領會,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他開口問:「通知過葛莉的家人了?」 「沒,她的家人不住在這個縣市。」江涓涓望著燈號回答,「況且依她的個性,她不會希望讓家人知道。如果她無大礙,等她醒了我再問她要不要通知她家人;如果萬一……那……到時再打算吧!」她不願繼續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割闌尾只是小手術,你別那麼緊張。」林雋試著讓她鬆弛緊繃的神經。他能感覺到圍繞在她四周的空氣因緊張而凝滯。 「蛤蜊很厲害的,她的毛病絕對要拖到不能再拖才肯醫,就不知道她已經痛多久? 搞不好她那一小截爛腸子已經在肚子裡爆炸了呢!」提起往事,江涓涓歎了口氣,「以前我們還是同學時,我啊,只要稍微打個噴涕就要向學校請假賴床三天;她呢,就算發燒到四十度以上,還是會先把所有的功課做好,甚至到學校參加完升旗典禮、交齊作業、問明白課程進度、認為不會妨礙課業,才肯請假去看醫生。離譜的是,她看完醫生打完針吃了藥,立刻就會回學校上課。」 「呵,真是嚴謹的生活態度。」她確定她們從來就不是朋友?林雋實在懷疑,他偏頭笑看了江涓涓一眼,「相較之下,你就……」言下之意就是指江涓涓是個生活散漫的代表人物。 「所以啦,每次考試、測驗、競賽、作業展……我的成績只要險勝她一點點,就是她更加恨我一點點的時候羅!反正她拿第二、我就拿第一,她得佳作、我就得優選,而且我又會在她面前哈哈大笑,故意說我功課都隨便做做、畫作都隨便亂塗,教她不恨我也難——」江涓涓自知理虧,說話的音量愈來愈微弱,「真奇怪,我也不愛欺負別人,就愛欺負她……」 說來冤家真的路窄,專科時期是同班同學就算了,連插大都選擇進同一所學校,怎能不說是孽緣? 「你很可惡,」林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你從來都不悔改嗎?」這女孩,對待葛莉還真是惡質,他無法不同情葛莉。 「我有想過喔,其實——」江涓涓回過頭看著林雋,企圖得到他的開釋,「我是不是很喜歡蛤蜊呢?就像魯莽的小男生喜歡欺負自己最喜歡的小女生一樣?」 林雋怔然片刻,然後輕聲的問:「你……你對自己的性向喜好有疑惑?」他希望她的回答不是肯定的。 「應該也不是吧……」江涓涓難為情地解釋,「有一回學校話劇公演,角色是以抽籤選定的。好死不死她演睡美人,我演王子——就是演那個趁人家睡覺霸王硬上『親』的傢伙,我一直瞪著她,一直瞪、一直瞪,腦筋裡一想到自己得親她,我就噁心得嘩啦嘩啦往她臉上吐了一大攤……」她傻兮兮地笑了,「事實證明,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然後她也發誓要恨我一輩子。」 林雋發現,如果他頭腦還算清楚的話,就要自此刻起離這個女孩遠一點,最好今生永遠再無交集。但他又發現,他的雙腿全無站起離開的意圖。 江涓涓再度將視線移往門上的燈號,她告解似的說:「蛤蜊側臉的某個角度和我姊姊很像……」她很害怕她現在所坐的位置——醫院,簡直就是夢魘的化名。 「葛莉很無辜。」林雋搖頭輕笑,「你要吸引她對你的注意力,方式太孩子氣了。」不過,若江涓涓那種不在乎、不羈、任性、孩子氣的特質隱沒了,她可能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很無稽的,他有股想繼續深入發掘她其他特點的衝動。 江涓涓望著仍是紅色的燈號,肩膀不自主地縮了縮,她囁嚅的說:「我以後會對她好一點的。」閉起眼,她像是默默地在祝禱著。 「燈熄了。」林雋出聲。 「呃?」江涓涓茫然地轉頭看著林雋,不甚瞭解他剛剛對自己說了些什麼? 他自椅子上站起身,使得她必須仰頭看著他。他走近她,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離座位。「手術已經結束。」 他們一同走向原本緊閉的門前。 ※※※ 林雋的房間很大,一端有張書桌,另一端有張沙發和幾張扶手椅圍在矮桌旁。到處都有茂盛的常青盆栽像瀑布一般自盆緣傾洩而下,讓照在低處桌子上的燈光變得有些黯淡。 沿著一扇面朝陽台的落地窗,有淡粉色、灰色、藍色交織成箭尾形花樣的簾幕,長度從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地上鋪著淺色的大片地磚,掛畫的橫桿上懸著幾幅明亮歡快的抽像畫,抵牆的書架裡滿是士兵一樣筆直站好的書冊。 他在房間附設的盥洗室梳洗之後,以水杯裝些清水,給各個盆栽喂足水分,再摘去枯黃的葉片,當他將枯葉丟進垃圾桶後,決定到樓下為自己倒杯睡前飲料。 整個屋子靜謐無聲,很顯然的,另一位住客不是已在住房內進入熟睡狀態,便是外出未歸。 他打開酒櫃,三層夾板上沒有一點空間,全塞滿了傑克丹尼、起瓦士威士忌等烈酒。有一樣東西引起他的注意力——在法國白蘭地前有一瓶海地蘭姆酒,酒齡有十五年,和純蘇格蘭威士忌一樣昂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