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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古離    


  懊惱地將手臂伸進開襟毛衣內,她拎起背包掛在肩上,再度瞪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她提醒自己,晚上千萬別失態,更千萬別對著林雋流口水。最後,為了一雪中午失約的前恥,她提前一個鐘頭跨出房門……

  ※※※

  難得地,林雋提前下班離開辦公室直接回家,因為他打算先返家梳洗過再前往約定地點。停妥愛車,當他開啟車庫連接起居室的門扉時,視線範圍內閃過一抹年輕女性的身影——

  不是定期來做清潔工作的陳嬸。那是誰?她就是那位暫住他家的神秘住客?或根本就是個闖空門的小偷?

  「小姐……請問你是?」林雋出聲喚住已走到大門、並握住門把準備開門離去的背影。

  披肩的黑髮在空中輕旋了半圈,一張清靈可愛的素淨臉龐詫異地迎向他。

  「你?」

  「你?」

  他們同時出聲,也同時瞪大眼看著對方。

  林雋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輕笑地問:「這位小姐,請問你就是暫住『我家』的那位住客?那位總是在冰箱牛乳瓶底下擺零錢的人?」這種巧合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母親為何不對他提起住客是位年輕小姐?

  「這位先生,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在『你家』買東西沒有賒帳的那個人。」江涓涓因忍笑雙唇有些皺,她接著問:「你是林伯母的兒子?」太誇張了,巧合得讓人無法相信!她的心臟不知是因為訝異還是其他原因,正怦怦亂跳著。

  「你是江伯母的女兒?」林雋不答反問。

  「你認識我媽媽?她向你提過她女兒要借住你家一陣子?」在見到林雋以前,江涓涓一直以為屋主夫婦的子女還是在校學生呢。

  林雋搖頭,「不,我只是聽家母提起過,說一位舊識的子弟會來家中暫住,」他笑著說,「先前我甚至不知道『你』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其實他一直猜測著住客應是位男孩。這個意外令他不知是驚多過於喜,還是喜多過於驚?

  披在肩頭的柔順黑髮襯得她的臉更小、更晶瑩、更可愛:女性化的穿著讓她看來顯得分外柔弱。他站在原地有些怔愣地望著她,心口上有股奇妙的衝擊。

  「我也沒見過媽媽的朋友林伯母,呃,也不知道屋主夫婦的子女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媽媽呀,你怎麼從沒跟我說過朋友的小孩是個成人呢?也都怪她不好,急急忙忙的吵著要暫時搬出去,什麼話都沒向媽媽問清楚……哎呀,他們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個屋簷下半個多月,而彼此都不知道!媽媽,你究竟在想些什麼?都不擔心自己的女兒嗎?江涓涓的肚子裡有一大串抱怨。

  兩人之間的沉默充斥了片刻——

  然後,林雋故作疑惑地問:「有事要外出?」

  「是呀,和『人』約了吃飯,」江涓涓順著他的語氣回答,拚命地忍住不噴笑出來,「我得提早出門,不能遲到。」嘻,這人還真是寶裡寶氣的呢……

  林雋點點頭,神色正經的說:「我馬上也要出門,如果你願意稍待三分鐘讓我上樓擦把臉、換件衣服,我可以『順路』送你到你的約會地點。」他敢拍胸脯保證她絕不會遲到。

  江涓涓佯裝驚喜地點點頭,「既然你『順路』  ,那真是太感謝了。」

  第六章

  「哎喲,我的媽媽呀!」

  江涓涓等林雋一上樓回房,就立刻從背包裡掏出行動電話,撥號回家找江母抱怨。聽了好一會兒的電話鈴聲,她以為自己撥錯自家號碼,又重新撥了一次,才聽見母親接起電話回應的聲音,她便立刻開始抱怨,「你怎麼不告訴我屋主的孩子是個成年男人了?」

  回頭望一眼樓梯,嗯,他還沒下樓……她專心於通話內容上。

  江母的聲音有些囁嚅,「涓涓,你們打過照面了?」大半個月都過去了,女兒這反應也來得真遲。

  「嗯,剛剛。」江涓涓回答。

  「那……那個……你林伯母說讓你們年輕人自己認識就好……」聽女兒埋怨的語氣,她暗忖,事情進行得不如她們想像的順利嗎?

  「媽媽,」江涓涓瞇起眼,靈光一閃,似是明白了些什麼,「別跟我說這就是你幫我安排的相親喔!」媽媽和林伯母到底在打什麼奇怪主意?

  「呃,涓涓……」果然是從自己肚子裡蹦出來的女兒。

  「媽!」江涓涓輕聲尖叫,「你都不怕林伯母的兒子其實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就這樣隨隨便便讓你寶貝女兒住到只有一個男人住的房子裡?」雖然她從不認為林雋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但使用這類措辭讓她的口氣比較接近真正生氣的狀態。

  江母溫聲地解釋著:「不會啦,媽向林伯母、還有你爸爸生意上的朋友們都打聽過了,每個人都說林雋是有為青年——」

  「媽媽,你怎樣這樣啦?!就算是安排相親,也不用安排我住到人家家裡去吧?那會讓你女兒變得好像因為沒人要,所以才急急忙忙塞到別人家裡去,被人知道了,很丟臉耶!」江涓涓又撒嬌又嗔怨,不由自主地跺著腳。

  「是你堅持暫時不住家裡,要媽媽幫你想想辦法。」江母到底心疼女兒,淨是緩著口氣說話。

  江涓涓又窘又難堪,「木哥哥的事情我已經在反省了,你竟然就這樣……把我跳樓大拍賣……」兩家媽媽悶不吭聲安排他們相親的事,林雋應該還不知道,天啊!可千萬別讓他知道,否則她就要像啄木鳥一樣不停的去撞樹了!

  江母好笑地說:「嘖,什麼跳樓大拍賣,真難聽。」女兒這麼生氣,該不會是……

  「況且……」江涓涓嘟著嘴,眼眶因委屈而微微感到酸澀,聲調也洩漏出落寞,「人家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好丟臉喔!還好只是說給媽媽聽而已。

  她喜歡的人為什麼都已經先喜歡上別人?老天爺真是太不疼愛她了,截至目前為止,她總共也只喜歡過木哥哥和林雋而已——

  啊,什麼?!

  她喜歡……喜歡……林……林雋?

  江涓涓震驚不已,嚇得連內心的自我對話都結巴了。

  江母聞言不無遺憾,「啊?這樣呀,怎麼沒聽你林伯母提起……」果然有順女兒的眼,不然反應不會是這樣。

  「最……最近的事情而已啦。」江涓涓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澎湃,她左手舉著電話靠在耳邊,在貼牆的一座櫥櫃前蹲下,眼睛盯著櫃面的原木紋路,右手食指無意識地順著紋路輕輕滑畫——指尖有些發顫。

  「你怎麼知道?」兩個年輕人不是才剛打過照面而已?江母詫異極了。

  江涓涓向來和母親情感親近,只要母親開口問了,她話也從不藏肚,「之前因為某個機會就已經認識了,但今天才知道我是借住在他家裡。」

  江母喃喃:「這麼巧……」

  「就是這麼巧。」江涓涓將話機換個耳朵聽,左手食指畫著另一道木紋,指尖仍為前一刻心中所發現的事情而輕顫著。

  停了片刻,江母才開口,「涓涓,如果你覺得不妥,那要不要乾脆就回家來了?」女兒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江涓涓沒忘記自己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暫時離家。「木哥哥再過幾天不是就要在巷子裡擺流水席請喜酒了?」也真是的,到飯店辦喜宴不是既方便又體面嗎?做什麼一定要在住家巷子擺流水席啦!她不免好奇地又想,不知道當晚會不會請電子花車女郎去熱鬧助興?

  「是啊……」說到這兒,江母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覺得女兒可憐?「木媽媽昨天還一直叮嚀要找你回來喝喜酒呢。」

  「哈哈哈……」江涓涓失笑出聲,「不怕我又發酒瘋掀桌子嗎?」咦,笑得出來了?那表示自己已經不那麼在意了吧?「不要啦,我才不想去喝那杯喜酒,然後讓街坊鄰居笑話我。」她只求上天讓事情趕快過去,最好是船過水無痕,沒人記得她幹過的任何糗事。

  「真可惜,原本媽媽還以為啊,」江母以遺憾地口吻說道,「你能和林雋以情侶姿態在喜宴上出現,平息鄰居們的閒言閒語呢!」她看過林雋的照片,帥、帥、帥!真是一表人才,本人出現的話,包準讓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看得流口水。

  「媽——」江涓涓對著原木櫥櫃翻翻白眼,「你連續劇看太多啦!」怎麼可能嘛,他看上眼的人又不是她,而是她幾天前還討厭著的葛莉。

  她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火速地轉過頭,險些扭到頸子——赫然發現梳洗過後、換上便裝的林雋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

  她腦袋裡的血管鼓脹跳動,血液變得濃滯。江涓涓覺得好像只有尖叫一聲才能紆解她的壓力。但她緊緊抓住那最後一絲未拋棄她的理智,硬生生地含住在喉嚨打轉的尖叫。

  他下樓多久了?聽見多少?他臉上那個奇怪的笑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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