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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安琦 「呵,害她。」他苦笑,顯然早已明瞭,他……不過是不捨,不捨從她身邊離去。 「我知你不捨得她。」她如同聽到他的心音,令他不住一顫。「可是抱歉,除了蘭姐姐,我有保護他人的責任,你的存在,已對太多人產生影響。」 「眾人皆寐,唯你獨醒,你看透萬物的天賦,讓妖鬼避之唯恐不及。」 搖搖頭。「沒有什麼看不透,也沒什麼一眼就能看透,你該離去。」 「離去?」原來,她真不打算降他,只是……這次的離去,將是永別。 「你善良,可卻太多情,只是苦了自己。」這一路下來,蘭舫所見即她所見,他的愛令她動容。 「哪怕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迥,我也只選擇救她,況且……她還有個未出世的胎兒。」 意識到他的想法,初音訝然,且擰了心。「你何苦?人生死皆有定數啊。」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執著!隱隱地,她的右手掌心泛熱,經過這一趟,她怕也逃不開自己的心劫了。 「我不悔,也請你別阻止我。」行至屋頂邊沿,他又說:「還有一點我得說清,凡是走進這圓圈內的人,都是跟從自己的心而來,而能不能再走出去,只能看他們的造化,變不變,唯心。」 「唯心?」什麼意思?突然間被丟下一個疑問,初音感到不安,可當她再抬眼望,鳳玉早已消失無蹤,徒留一抹白色的煙嵐。煙嵐?怎會有煙嵐?且看來有愈來愈往府裡擴大的跡象。 「等等,鳳玉,我有話未說,呵……」許是那怪異的煙嵐影響,她竟無法抑制地打起呵欠,待她探頭,竟瞧見那等在廊上的仲孫焚雁也正張大嘴打呵欠,更背倚廊柱打起了盹…… *** 同時間,申府庫房。 「你說什麼?你竟然不幫我!想造反是不?」申老夫人對著身前人罵道,若不是不想讓第三人發現,她恐怕早將手上的木杖往另一人身上打。 「老夫人,不是春花不從,而是這回對象是衙門,不是一般人家,雖然外頭適巧有人作了替死鬼,但這險實在冒得太大。」 「我的話你竟敢反駁?你吃誰用誰的,要不是我,你現在早當了萬人枕了,哪還能學到一身武藝。」 「老夫人的恩情春花不敢忘,但春花能力有限,而且近來更發現有人注意著。」 老夫人的一貫說辭,再加上不時的羞辱及毒打,已讓她再無以忍受。她好歹也是個人呀,卻得不到該有的尊重。 「誰會注意?那些捕快還不及你,休想找藉口!」 「春花沒有。」注意她的,是那名來府中借宿的青年,上回他輕易地就將她打傷,更別想說遲早一天會被揪出來,可她卻執意要她再作案。 「我有沒有說過,你帶回的那些遲早一日會分予你。」她利誘。 「春花不敢想。」不是不敢想,而是根本別想,老夫人那討厭美麗事物的怪癖已嚴重到要她去將外頭被人稱讚的一切偷回府中,並鎖在府庫深處,這要說出去,可能也沒人會相信。 「那你去是不去?沒有那生魂散,天兒他恐怕就一輩子不醒了,他若不醒,你不也難過。」面帶悲狀。 「老夫人……春花和少爺壓根沒什麼,那回與他走近,是因為少爺發現了那扇門後的秘密,要我千萬別說出去。」她指著木門,而那後頭則藏了她所偷回的一切。 「天兒……他知道了?」府裡的下人她不敢說,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總有一天會曉得,可……「一定是你說出去的,對不對?你想將這當成把柄,進而要脅我和天兒。」 「我沒有……夫人。」天啊,她作牛作馬,居然換來這些,這人的心腸還真惡毒! 「還敢說沒有,要不然我要你去偷那生魂散你怎不照辦?今天我非打死你這不聽話的賤蹄子不可!」舉起手杖,一如以往就要往那素來不還口也不還手的人身上打,只是她今晚卻失手了。 春花靈敏地避了開。「夫人,春花不還口不代表您就對,春花不還手不代表就能任人打,本以為總有一日您的心會變美,可沒想到竟是比那毫不重要的外表要醜惡太多……您真該對少夫人好。」 毫不重要的外表?心……變美?「你……你這是在教訓我?呵!看我不打死……」她又一杖揮過去,只是人沒打到,自己卻站不穩腳,直直往放了古瓷瓶的高木架撞去。「啊--」 「夫人!」那架上的瓷瓶倏地落下,春花一急,只想救人,她撲上前,卻也不及脫身,讓重物砸個正著,頓時,兩人皆昏了過去。 而瞬間靜下的庫房裡,只見一道煙嵐正從那木門裡邊溜出…… 第十章 人們,在寂靜的夜裡睡去,各自造著自己的夢,不到天亮,絕不醒來,蘭舫亦是。 耳邊充塞著無聲,她緩緩睜開眼,一道曙光正斜映在她的床幃上,床幃上染著的紫籐花色,是她所熟悉的。 熟悉?不覺,她竟對這兩個字有些輕微錯愕,因為現下的她,胸臆間明顯填著一股距離感,就好像遠遊的人回到故鄉,明明對故鄉的事物熟稔不已,可卻因時間距離緣故,而憑添了一層新的感觸。 她,是不是睡太久了呀?要不怎會有這感覺?揉揉額角,坐了起來。 這時,有人沒敲門便推門而進。「喝!」是名小丫鬟,她見蘭舫坐在床榻上,眼睛不由地瞪得像牛鈴般大。「少夫人,您……」 「怎麼了?」見她怪裡怪氣,蘭舫也不住往自己身上瞧,她穿著單衣,單衣下頭是微隆的腹肚,一切壓根無異常。「是我太早醒了嗎?」她打了個呵欠,輕輕一笑,狐疑著丫鬟不敲門便闖進的舉動,還有自己入眠竟沒將門上栓的疏失。但須臾,又似想起什麼,問道:「對了,春花呢?」一向都是她來的。 「春花姐她……大概正服侍著老夫人吧,所以管事才讓我過來。」咦?是這樣嗎?不過她是真的端了水就直直往這廂房走了過來。擱下手上的水盆,她搔搔頭,好似對自己的答案也感迷糊。未了,想不真切的她也只好扁扁嘴,更掩住嘴,呵地打了個呵欠。 盯著小丫鬟懶懶的動作。「是這樣呀。」掀了被,欲下床。 「唉呀!」那丫鬟見狀忽地大嚷一聲。 「什麼?」駭了一跳。 「少夫人……您……您能下床了?」 「下床,當然……可以呀。」這娃兒怎生有趣,她又無病無痛的。穿上繡鞋,來到妝台邊,只是從銅鏡裡,她見那丫鬟的表情是由驚愕漸漸變成狂喜,抑不住,她回過頭望著她。 「呵呵,當然可以,我這是怎麼搞的,少夫人定是康復了,所以才能下床,我要去告訴其他人,對!我楞在這裡做什麼?嘻!」自言自語更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她對住蘭舫,又笑又掉淚。「奴婢粗心,只顧自己笑,得先去告訴其他人,讓管事找大夫來給您複診,您先別忙,等等奴婢,等奴婢,我一會兒就回來,就回來呀!」 說罷,她幾乎蹦跳地出門,且出了門就喊著:「少夫人醒了!」 醒了?不禁,一股愴然填入腦海。她醒了有何不對?坐上椅,她凝在著銅鏡裡的自己,撫著自己的發,許久之後,她站了起來,人走到五斗櫃前,開了其中一層抽屜就伸手往裡頭探。只是,在伸出那毫無收穫的手後,她呆呆一笑。 她在找什麼呀?裡頭除了衣服,還會有什麼東西?看來她真睡迷糊了。且迷糊就算,她居然連造過什麼令她變糊塗的夢都無了印象。 又踱回妝台前,她更上外衣,房門就在這時被敲了數聲,她以為是小丫鬟回來,只輕輕應了聲,但門外人卻未推門進來。「哪位?」於是她問。 「蘭姐姐,是我。」 蘭姐姐?有些晃神,待細想,她記了起來。「初音。」會這麼喊她的,只有那前幾日來府中借宿的少女。她開門引進初音,而素來形影不離的仲孫焚雁則站在門邊,並不羈地頻頻打著呵欠。 跟在蘭舫身後,初音仔細地審視著,許久,她開口:「蘭姐姐,你……」 「少夫人,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只是好巧,那小丫鬟也在此刻進門,她拉了個老大夫就往房內擠。「讓讓,急事,讓讓!」她將初音和焚雁擠站一旁。「大夫,麻煩您快幫咱們少夫人看看,少夫人您坐這兒。」 被攪糊塗的蘭舫也只能坐上床畔,伸手讓老大夫診了,可老大夫掐住她的手腕特久,卻連一個字兒都沒蹦。 「怎麼了,大夫?」丫鬟倒是比任何人都急,她拭著額上的熱汗。「大夫,咱們少夫人了兩個月前從木架上摔了下來就一直昏迷到方纔,究竟有事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