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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安琦 頜首,表情無比冷峻。 「為何有關連?」渾沌的她已想不清。 「劉,拆之為卯、金、刀,剛卯亦有卯字,該帝下令『去剛卯莫以為佩』,違者誅之。」 「那麼……玉匠呢?」 「屋簷壓頂,他當然得低頭,只是他毫不曉得自己全盛時早已招災,後來被妒忌的同行謊報、污陷,而後散盡家產,入了獄,最後……死於獄中。」 當時牢裡鼎鏤鎖鏈等刑具的聲響,如今依舊淒厲地在他耳畔糾纏,還記得他被行刑的那一日…… 那一日,他命斷、血灑而魂不去,因為有冤。 「冤獄……」不由地想起了她爹。為什麼這種不公平的事,在任何時候都存在? 而一切竟都肇始於難以衡測的人心。 「你爹的事,我亦有罪,如果不是我暗中幫住他制那一炳玉骨扇……」 「玉是真,罪名卻是假,所以與你無關。」壞只壞在她這張面皮。她強打精神,聚眸向他。「倘若當時如此,那麼你……」 笑得寒惻。「我只是一道附著於玉釵上的魂魄,千年前隨殘軀入土,日繼以月,成了妖邪。」本想蘭舫聆聽至此應該會害怕,可卻見她兩眼燦然。「你不怕?」 「不怕。」 「我是只想著怎麼害人的陰魂。」塵封在黃土裡,滿腹冤屈的他是只有這樣一個想法,連重見天日被殷家輾轉得手時,亦是。 「你不是。」 「為何這麼篤定?」 「這麼守護我的你,不會害人。」忽地,她發寒的身子泛起一陣哆嗦。 蘭舫呀,你為何要這麼善良?他蹙起眉。「我守護你,是因為你讓我看到了新生,而且我……」還愛上了……你。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結了一句,因為除保護她之外,其它的他半點都不能做,亦不能承諾。他緊緊抓住她的手。 還記得她週歲抓周時一個勁兒地往玉釵爬來,他就曉得這娃兒跟一般人不同,近極陰之物者,怎會平凡?果真,那術士算出了她命犯空亡,終將早夭。 原本,他可以只當個旁觀者,冷眼看人生死,一如過往的一千年,但是眼見著小女娃將玉釵緊緊摟進懷中,他卻油生一種莫名的忿怒與怨懟。他想,為何人的命運不能超之在己,偏得受其它因素影響。 如同他,得亡於大環境、亡於人心猜忌;如同那小娃兒,腦袋瓜兒還未長好,就得面對老天給她的大禮,一條短暫的人生路。也許是因為心早不甘,又或許是因為想賭一口氣,既然他已不能挽回自己的命運,那麼他就幫助女娃兒改變命運。 只是呵,他萬萬沒料到屢番助她,也就屢番改變了自己的道路,現下,他恐怕連鬼都做不成…… 咬緊牙關,不讓齒間打顫,她忍著身體的不適,問:「玉精……是真有其物嗎?」 「你想我救申闊天?」見她點頭,又接道:「他的毒,連玉精都難解。」如果她知道玉精為何物,或許她就不會再堅持。 「為什麼?當初不說是赤鏈蛇的唯一解藥?」 鳳玉無言,所謂的玉精指得就是他自己,兩年多前他救蘭舫一次已用掉一半的精魄,剩下的一半若給了人,也就等於要了他的命,他便將魂飛魄散。 「難道,那是謊言?」輕愁染眉。 「不是,只是這玉精,於今我有更重要的用途。」他望住臉色不佳的她。 「我就知道你找到了……」將手自他掌中抽回,她垂下眼眸,擋不住困意襲來。 「我聽人說過,人之將死,會在彌留之際將她的一生再回溯一次,這……是真的嗎?」就像這段時間她所見到的。莫名地,她就是有種預感,今夜她的眼若合上,將不會再睜開了。 「道聽途說!」他曉得她已經感覺到了,但他卻無法接受這件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她不會有事,因為他會救她,即便是最後一次! 「我這個人,好像真逃不過空亡,每次都是你幫我,就連這一次我還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從小到大,她是一直到這時,才真正意會到人的生命有多脆弱。「我已貪活過太多回了,這次,你幫我救他……好嗎?」兩年來,也許他待她不算好,可他們也有了一夜之恩,怎麼說她都過意不去。 「申家對你並不好。」 「如果救人……要以施恩輕重來決定先後,那麼當初你也不該救我,因為……我從不曾為你做過什麼,還趕你,還氣你。」 「蘭舫!」他咬牙,可當蘭舫冰涼的手慢慢搭上他的手背,他的腮幫子又瞬時松放了去。 「我……好困好累,鳳哥哥……」抬起手,伸向他,等鳳玉低下頭,她這才在他耳畔輕吟:「吻我,好嗎?」 「蘭舫……」 「祝我永遠……好夢。」她閉上的眼睫,微微濕潤。 遲疑,而後傾臉,在她光潔的額上輕抿。「我祝蘭舫……好夢。」 「謝謝你。」這個謝字來得有點遲,她似乎好早前就該說了。話聲落,她悄悄睡去,只留下鳳玉一人紅了眼眶。 而凝住她沉沉睡去的臉,他又喃言:「我會為你留一個無瑕的好夢,而你的夢裡……也將不再有我。」再傾臉,他的唇悄悄覆上她死白的唇瓣,良久……良久…… 只是當他的唇離開她的,屋外竟傳來一陣騷動,於是他倏地來到窗口,屋外月光下,立著兩條人影,他只盯住其中一條,五指頓時拳緊。 *** 「跟了我這麼久,你終於還是出現了。」 出門,鳳玉的目光丕冷,直望住那穿著紫衣的嬌小身影,他話鋒如刀,面對她,他的警覺陡升,一如所有藏匿在黑暗處的事物準備迎接初升的太陽。 「我來,無惡意。」站在仲孫焚雁的身邊,初音的年紀更顯小。只是面臨狀況她氣閒神定的模樣,讓人不敢小覷。 「無惡意,還帶打手?」瞥了眼仲孫焚雁,他雖雙手交抱,但身後的刀……卻已蠢蠢欲動,那是斬妖伏魔的古刀! 「他不會對你不利。」初音說。 「呿,你說我就照辦嗎?」閒言,仲孫焚雁踞傲地反哼一句,一路上他的行徑彷彿都受制於她,雖她看來一點威脅都沒有,但是他就是沒辦法脫離她的想法恣意而為,達跟蹤鳳玉的這多天也是一個樣。 「呵,連看門犬都管教不好,你不是一個很稱職的伏魔人。」眼前兩人是他天敵,他清楚,只是此刻的他不能說被收就被收! 「你說誰是犬?」聽了,仲孫焚雁躁劣的脾氣又起,他肩臂突動,背後的鬱壘鋼刀當地下地杵立。 「我並非伏魔人。」他激怒焚雁,意在試探其斤兩及弱點,而焚雁也很「合作」地暴露了。她跨步,擋在衝動的仲孫焚雁之前。「我今天來,是想找蘭姐姐。」從城裡跟到此地,一路上她見遍一切如夢似幻,而唯一能依循的,便是蘭舫的氣與鳳玉的氣。 「她不會見你。」 「她病得很重,我知。」 「你知?」 「我感覺得到。」望住木屋,又向前走了兩步。「雖期間有人助她,但瓢水難滅漫天大火。」 「別再走近了,再過來,休怪我不客氣。」鳳玉意識到一股威脅迫近,那力量出於她的身上。她身上佩帶了什麼物品嗎?如讓他找出併除去,她誓必無命! 「嘖嘖,發狠?那麼是要現出原形了?」提刀,仲孫焚雁亦接近。 「是你們逼我。」鳳玉溫文的五官乍時添上陰狠,他額上的印記如血鮮紅。 「不,你別視我們為敵。」見狀,離他甚近的初音探手欲阻止,可她沒料到自己手這一伸…… 「啊啊--」鳳玉竟遮眼並嚎叫地退去數步。「呼呼……竟……竟是舍利托生。」待他放下遮擋脅迫來源的手臂再正回臉時,原本黑如點漆的鳳眼已染上寒綠,他滿臉蒼白泛紫,一道絳紅血痕更繞頸而生。 「舍利?」望住自己的右手,陡然發現自己倉皇間做了錯事,初音倏地將手收回袖內,更背到身後。 只是身後的仲孫焚雁卻驚訝於這場景。「呵!沒想到竟是斷頭陰魂。」鳳玉那繞頸的俐落血痕是斷頭特徵。自踏上那禿驢所謂的修行之路,今天他可是第一次大開眼界,原來鬼是長成這德性。他將刀往胸前一橫,躍躍欲上。 「今日,是你逼我。」視線落在初音身上,他滿聚的忿怒,已無可抑制。他要不就殺了她,否則若被降服,他剩下的半魂半魄也就付諸流水,不可!蘭舫此刻就全靠他了。 所以,要救蘭舫,必先殺掉眼前這女孩! 「我……」她並非故意,這下四下蟲鳴皆已靜去,有的只剩即將爆發的情緒。 當初音正無奈著現狀時,鳳玉已如頭發狂的獸朝她奔來。 「哈哈,太好了!」一旁,仲孫焚雁嗜血的本性被誘引了出來,他霍地笑開,腳下更跨步成奔。「初音,蹲下!」一喊,人已騰空,他飛越未回神的初音,人落地,帶鞘的寶刀就是往疾奔而來的鳳玉身上重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