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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安琦 「別說了!」全身抖顫著。「如果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死心,那麼你就錯了。」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對她的感情具只是這樣, 「我說的是實話。」 「別……別再說了,你走吧,走啊!」對著溪水,少女看也不看那個將她的心傷透的人,只是踱著腳,奮力地喊叫。 「沒送你回去,我不走,你要出了事,你爹會傷心。」 「那我出了事,你會不會傷心?如果我的心讓人給傷了,你會不會心疼?」抬眼,瞪住青年,外柔內剛的個性指使她淚往肚裡吞,即使心已經碎成一片片。「我想是不會,如果會,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去嫁我不喜歡的人。而既然我要嫁給其他人,那麼你……你以後也沒必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只是明明知道她負氣,青年猶是沒吭聲。 「你走吧,我會自己回去。」說罷,少女逕自往岸上走,可卻沒留意讓腳下一滑,人跟著撲進溪水裡。 見這情狀,那一直躲在草叢裡,情緒跟著那兩人波動的蘭舫也愕然。她忘了自己身上僅著一件兜衣和一件褻褲,也壓根不會泅水,奮不顧身就要奔出救人…… 嘩啦! 只是距離更近處,一聲突兀響起的潑水聲響卻令她停卻了腳步,她回頭一探,心跳乍時漏了數拍。 *** 月色,暈染著他虯實修長且不著寸縷的胴體,將那惑魅的肌理,刻劃得清晰無遺。他糾纏著的濕發,披垂在寬闊光潔的背上,不時跟著彎腰掬水的動作,弧劃過腰身,掠過溪水,並激起一顆顆晶瑩的水珠。 立於淺溪中,鳳玉宛若一尊完美無瑕的雕像,而他仰瞼對天,閉目宛若冥思的神情,更在瞬間擄獲了萬物的目光,包括了那藏身於草叢中的蘭舫。 是他!她的心狂跳著,下一刻,更不自主地盯住鳳玉沐浴在銀光的瞼龐、寬肩、闊背……窄腰,還有臀和腿……那引人遐思的一切。 她移不開眼,因為這樣的他是如此天鑿自然,沒有隱藏,也因為那張面容,是那麼地深刻到今她震撼,如果仔細點,還可以瞧見他臉上的細部神情,他……是在笑嗎?且笑得恁般滿足,彷彿世間所有幸福盡歸於他。 好似感染了他的情緒,一道淺笑亦浮上蘭舫的唇畔,她抬手撐住下頷,不覺讓笑意直進心底。 只是心底?倏地清醒,因她居然摸到了自己臉上那抹明顯的……開心。 嘩!蘭舫,你到底在做什麼,竟呆到對著沒穿衣的他……傻笑?背過身,捂起臉,只差沒用力捏壞了那充斥著鍛鐵高熱的臉頰。 怎麼會這麼巧?她半夜到溪邊想淨身,他居然也跟著來,呃,不是!他肯定比她早一步,因為他身上的衣物已經…… 天!她又想什麼了?眉心緊皺,暗嚷著羞窘,蘭舫就這麼蹲著一動也不敢動。 好半晌,直到一陣涼風吹來,她哆嗦,並低頭望住。 衣服?意識到自己的困狀,她急忙拾起擱在一邊的裙裝,並極盡輕柔地先隨意披覆上,下一刻,更開始躡手躡腳地想離開草叢,離開這讓人窘迫的場面。只是,等她吁氣慶幸沒被發現,且踏上小徑想往木屋方向奔之際,那來不及穿鞋的腳卻不幸地被一顆石塊絆了去。 「啊!」她應聲撲到,手掌搭住地面,微小的石子不留情地扎她的手腳,惹來她抽氣不斷。她翻過身,跟著敏感地往小溪方向看,寂靜的結果尚且讓她鬆口氣。 她呼痛的聲音已經忍到最小了,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咬牙,將掌心一顆尖銳的碎石挑去,並睇住那滲血的傷口。呼呼!不痛不痛!回去再上藥,忍忍! 「呃。」心頭急,欲爬起,可不知怎地,腹間竟忽來一陣疼痛。剛剛她該沒摔得太重才是呀?怎會?她撫著肚,疑惑著。只是下一刻那股疼痛卻又強襲而來,這回她終於受不住,嗚地一聲捧腹倒地。 怎麼會這樣?偏偏在這個時候…… 「呃呀……」好痛!又是一陣,這是拆骨撕肉的疼痛呀。才眨眼,她的臉龐已轉成青白,全身更被冷汗浸濕。 一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這似乎不是正常的痛,那痛,既強烈且毫無脈絡可循,它毫無因由,更莫名地令人心亂,就好似它一直潛伏著,高興何時來就何時來。然,無法懷疑地,它幾乎是宣告胎兒即將不保的惡兆,她知道!只是怎會如此?她雖不想讓這想法征服,但卻仍身不由己。 因為就自知,她的身體並不曾受過任何足以構成這情狀的傷害呀,她的孩子真保不住了嗎?抑著痛楚,她咬破了唇。 可是不,她不想失去這胎兒,雖他在她身子裡才幾個月,但那感情卻是任何事物所無法比擬。 「嗚……」強痛波湧,她曲身抱住肚腹,並克盡理智忍住想翻滾的慾望,只為不想再讓腹間的胎兒再承受一絲震動。孩子呀孩子,別走,娘還想見著你,不會甘心,不會甘心……誰來救她?鳳玉……鳳玉…… 豆大的冷汗積蓄在她額間,須臾匯成流,奔過她的眼瞼,流竄過乾澀的瞳仁造成刺激的痛覺,可那刺痛之於腹痛,卻只是一於百千。老天,她……是不是快死了阿?誰來救救她,救救孩子?鳳玉,鳳玉呀!半閉著眼,心裡只是低喚著那唯一的名,此時的她居然覺得這夜突然好黑、好冷…… 然而正當她就要昏厥之際,一陣匆促的腳步聲身在身邊響起。 勉強睜眼,睇進那道羊脂白的身影,她的心就好似落進一道厚實的網中,有種被緊緊保護的安心。不,該說是佔領她已久的膽怯、不安,都已在霎時間消失,因為他……真聽得到她。 「你……」氣息奄奄。 「別說話。」那若雕鑿的臉龐,早已因紛雜的情緒而顯得扭曲,懷抱起幾乎痛到斷氣的蘭舫,頓時,月色蒼白的樹林間,只見一道焦心如焚的身影疾奔。 偎在鳳玉寬闊的胸膛前,蘭舫將耳貼近他的心窩聆聽著,而腦海則將他與那青年的面容合而為一。為此,她泛紫的唇間出現一抹笑意。「你……是不是一直都看著我,從不曾離開過?」抓著他沐浴後濕涼的衣襟,虛弱地問。 其實,她早識得他的,只是那段有他的記憶,不知被誰偷了去。白鳳玉出現之後,蘭舫便一直不敢承認這種既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因為如此深刻雋永的感受,是已為人妻的她所無法面對、進而探問的。 低下頭,瞅住那張死白的絕美容顏,鳳玉只是緊抿著唇沒回應,而腳下亦不敢稍停。 等他將她帶進屋內,安置到床鋪上,她人早已陷入昏迷。 *** 好安靜……她,是不是死了? 再張開眼,蘭舫有種全身筋骨被拆散再重組的感覺,她的氣力全無,哪怕只是掀掀眼簾,都能使她昏眩難耐。 手緩緩移上肚皮,感受著那隆起,孩子……還在。而那裡,也不再似先前那麼痛,雖然仍可知曉那疼意猶包裹在裡頭,像道溫溫的火苗,只伺機勃發。 但,鳳玉他肯定又做了極大的努力了,像先前那般。 睇著桌上飄搖的燭火,鼻間嗅進淡淡的血腥,蘭舫恍惚地尋找味覺的來源,半晌,她摸上自己的唇角,更在抬手之際,發現手指上的絲微紅液。很清楚地,她知道那不是她吐的血,是另外一人的。 我的氣,亦是我的魂,我的血,亦是我的魄,我將一半的氣與血渡之於你,願你能從此似個常人,遠離災噩…… 腦中迥蕩起一道呢喃。「氣與……血?」口腔中不散的腥甜,迫使她心頭狂顫。 鳳玉呢?倘若她現在暫時穩定,那麼他呢?那回在馬車上,狀況不如這回糟,他便已精疲力竭,那麼這次…… 擰了心,她不顧身子的虛弱,僅憑一股衝動,在無人扶持的狀態走下了床榻。 房間雖小,可光就走出門,於她卻是吃力至極。她一走步,便需一停步,人出了房門到大廳,汗已涔涔。 走到鳳玉的房門口,抬手輕敲。「你……在嗎?」對著裡頭喊,可卻無人應,推門進房,她確定鳳玉不在裡頭。 去哪兒了?她倚著門,擦去頸間涼透的汗水,再瞥了眼只關一半的大門。在外頭嗎?心念一至,她就要出門,耳畔卻捕捉到一絲細響。 嗡嗡…… 那是?屋外喧擾的蟲鳴依舊,可她卻分辨得出混雜其中的一點雜音,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特殊聲響。有人正使用著將玉器拋光的砂輪機。 腳步輕移,她反應地跟著那道深夜不斷的琢磨聲來到屋後的工作坊,這時的坊裡透著燭光,而室內泥色的牆面則映著一道不時晃動的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