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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安琦 「我不搶你東西,這裡很黑,你不怕被鬼抓?」 「哼,你也不怕啊,你不怕我就不怕!」兩條晶亮的鼻涕掛上人中,大大的眼珠轉了四下一圈,於是五官添上恐懼。「我沒娘,爹不理我,我自己出來玩,我不認識你,你走開!」只是她嘴裡還是倔氣。 看到這裡,蘭舫不覺暗笑出聲,因為印象中,她孩提時好像也做過這事,一回為了氣她那只會雕玉的爹,所以跑出了家,可明明知道到了外頭會怕得要死,仍是裝強。撫平嘴上的笑意,繼續掀著窗布,她很是認真地注意兩個小孩的狀況。 男孩偷偷笑。「你爹很忙,得攢銀子,沒空陪你,你更要乖,夜裡你跑出來這麼久,你爹會很擔心,走得動嗎?我背你。」因為距離,男孩的聲音有些模糊,但勉強聽得清楚。 「哇--」聽了,女娃兒忽地哭出來,那驚天地的響亮哭聲,夾雜在呼嘯的風聲中,本該令人覺得淒楚,可因為她身邊還等著個男孩,所以反而顯得溫暖。 這時,男孩揉揉女娃兒的頭,背過身,主動將她背起,而女娃兒出乎意料地聽話,她趴在他的肩上,任他背著前行,隱約只見她小嘴囁嚅。 「哥哥,你到底是誰?」聽不見女娃兒說的話,車內,蘭舫竟悄聲接了一句,不知怎地,她就是認為她在問這句話。笑著,她坐回原來的姿勢,抬起眼簾看著前方的布簾,忽地,她想起某事。 「鳳玉,停停!」 車沒停,但外頭的人問:「停了就真得走一個時辰。」 嘖,他竟還在揶揄,其氣人。「拜託你停停,外頭有兩個小孩,我怕他們在夜裡出事。」 靜默片刻。「荒郊野地,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 「沒有其他人?怎會,我方才明明看見兩個小孩,你在外頭沒見到嗎?」驚訝。 這人肯定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 「沒見到。」馬車完全沒停下的跡象。 轉過身,掀起小窗布。「我說有就有,就在後面不遠……」盯著車後,她赫然失聲,因為車後頭,除了車輪駛過揚起的淡淡灰煙,整條小徑,從近到遠,再無其它。那兒呼嘯的風依舊,連唧唧的蟲鳴都被淹沒,遑論……人聲。 心頭一嚇,轉過身,背貼著車棚,低下頭,手捂著耳,眼瞪著腿,呼吸急促。 同時,車外的人問:「找到了嗎?要不要我停車?」 「嗯嗯嗯……」她莫非是見著不該見的了?膽小的天性又犯,她搖著頭,連話都說不清了。 「嗯是要,還是不要?」 「別……別停。」雙臂環抱著自己,心裡卻暗罵著鳳玉,他一定曉得她碰上什麼了,還故意笑她。 「好,那我不停,有我在,別怕。」車內的人,怕是見不著他臉上大大的笑了,雖他真不知她看見了什麼。 然,鞭著馬,等離開車下的那塊荒地,鳳玉的笑容卻即刻逸了去,他雖不在意蘭舫說的,可卻在意那從城裡便一直跟在他們車後的人。 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無妨,女的…… 若她要跟,就繼續跟吧,他不會因她的出現,而稍變自己的心意,一點也不會。 迎著殘存的霞光,馬車再行了好長一段路程,終於停下。 「蘭舫,下車了。」布簾被掀至車棚上,鳳玉探手輕拍著蘭舫的臉龐。 良久,睜開眼,一入眼就是鳳玉的笑容。蘭舫沒料到自己居然會睡著,在她遇見「那狀況」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是嚇得昏睡過去了嗎?所以他笑她。 「這裡是?」不理他,伸長脖子看著外頭,耳邊聆進淙淙水聲。 「河邊高地。」做出扶她下車的動作。「本想到可以歇腳的城鎮再停下,但屆時可能已深夜,就怕客棧不收人,夜裡趕路不宜,剛才也才覷見這塊地,所以轉進來,我們隨身的糧食足夠,在這裡待上一晚該妥當些。」躍下馬車。 除了水聲,她還聽到一些鳥獸的叫聲,而且外面還黑漆抹烏。「我……」她怕。 「這裡沒有樹林,所以不會有什麼會吃人的野獸,最多有些蛙啊魚的。」正經地說。 蛙啊魚?「我不下去,我要待在車上睡。」以前和爹在外買賣,也沒睡過荒地,可她也曉得郊外怎可能只有蛙呀魚,她才不想睜開眼睛,就瞧見一群野獸對著她身上的肉虎視耽耽。 而且……最主要地,她還是忌諱眼前這男人。 盯著她捧著腹的自然舉動,問道:「真不下來?車子小,你會很難受,累了半天,至少可以取點河水……」 呀!他居然盯著她的身子?「我……我不在外頭洗澡。」探出身子,一下子將掛在車棚上的布簾掀了下來,讓布料橫擋在她和他之間,說明她的決心。 而對著布簾發了一會兒楞,鳳玉只能無奈,他不過是想說,可以取點河水來洗把臉,在外面睡,懷著胎兒的她也較舒適。 那既然如此…… *** 蘭舫當真在車內窩了一夜,而一夜下來的不舒適,除了惹來一身腰酸背痛,還讓腹間原有的隱隱作痛加重了兩三分。 清晨時分,鳳玉繼續了行程,經過了一處小城鎮,她雖然曾下車休息了一會兒,可那休息卻除不去她腰腹的不舒適。 蘭舫,你真是個差勁的娘,又上了車,離開人煙,也再次感受路面的顛簸,天氣燠熱,那一陣一陣的上下,幾乎讓她反惡,她暗暗罵著自己,更努力忍耐著,卻不敢對鳳玉說,直到鳳玉開口對她說了自昨夜後的第一句話。 「再一個時辰,目的地就到了,你還好吧?」 「我……不好。」她虛弱地回應。 馬車立即停了下來,掀開的簾幕後,是鳳玉焦急的臉,他不發」語地擠進車棚,探手就摸上蘭舫的肚皮。 「你……你做什麼?」愕然,閃躲著,卻被他一個攬抱制止。許是力不從心,被動靠向他懷裡的她,居然一點氣力也沒有,只剩腦袋瓜極力反抗。「你不能這樣!」 她的唇微微泛白,額間滲汗,擺明忍耐很久。「別說話。」低聲喝止,大拳執意覆在她微隆的肚上。 「你不可以這樣!」大掌游移她的腹肚上,鼻間嗅進他清淡的體味,惹得她窘紅了臉。自懷胎後,連闊天都不曾對她做過這樣親暱的動作,他卻…… 「還疼嗎?」 他只是摸著她的肚,其它一點都沒幫忙,她當然痛啊!咬牙忍痛,不作聲,抬眼望進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他的慌張,很逼真。 須臾。「還疼嗎?現在。」 他是在開她玩笑嗎?只是這樣抱著,哪會有什麼……咦?正當她想吭聲之際,卻發現覆間的疼痛當真消退了點,同時,她還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正透過鳳玉的掌心,徐徐傳渡近她的腹,且逐漸驅化了她全身因疼痛而起的寒冷,更推去了一陣陣的痙攣。 良久,她覺得那股隱隱作痛竟消逝無蹤。 「我……」思索著該怎麼開口。他是不是像一些說書人口中的江湖中人一樣,將什麼……內力傳渡給她,要不她的肚子怎會在一轉眼間,不痛了? 鳳玉將她安回位置,可自己卻跌坐一旁,倚著車棚,他的臉色看起來蒼白透明,連笑容都顯無力,這看得蘭舫心驚。 「你……你是不是將內力渡給我?如果這樣會讓你難受,那……那我再渡還給你好了。」抹去額上的汗,她依照印象中的方法比劃著動作。「我該怎麼做?」 忽爾,笑開。「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好好休息。」看來她自己是連一點自覺都無,只是……也罷,見她沒事,他暫且放心,不過今天的這情形只是個開始,再過來只會愈來愈劇烈。坐直身,他準備出車棚。 「喂,你……」柳眉緊蹙,一股潛藏的情感在心頭流竄。 掀起布簾,傾首回望住她。他的神情明顯疲憊,但卻能讓人輕易感受到他的滿足。他滿足什麼?因為幫了她嗎? 「我不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但我曉得你幫了我,但是我和你的關係並不足以你這樣幫我。」盯住他清澈的眼眸,不覺,她竟有些難為情,是以她低著頭,續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很感激你,但如果這樣做會讓你很難受,那你就別幫了,我……我的身體不知怎麼回事,可我一定會查出原因。」那欲發不發的悶痛,可能是天氣熱來的,也有可能是顛簸來的,只要她注意一點,該也無事。 等她說完,他始終沒答話,只是微微揚唇,跟著便放下布簾繼續趕起路來。聽那隆隆的車輪聲又響起,蘭舫以為他定是認為她不識好人心,所以不想理睬了,她愀然。 「你不必在意,幫你,是我自己願意,也是量力而為,感激就不用說了。」車外飄來他的聲音,鏗鏘清晰,字字鑽進蘭舫的耳,窩上蘭舫的心,哄得一句「為什麼」又要脫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