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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頁     喬安娜·林賽    


  她真的給搞糊塗了,這裡的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這種偏見使人冷眼旁觀,使人施暴。

  而考特又有什麼毛病?

  她可無法保持沉默。

  若瑟琳回身掏出她後面那人的槍,那是一枝陌生的槍。不過,至少可以使用。

  「再打他一下,先生,我就開槍打你。」她冷冷的說。

  更多的人往後退了。

  那頭大野熊開始不安了。她瞄了考特一眼,而——天殺的!他還坐在原地,不為所動。

  他真的以為她能對付這頭大野熊嗎?

  「小鬼,你是在對我說話嗎?」大野熊問。「你太傻了。」

  他的鞭子往地上一抽,教她嚇了一跳。

  他是很明白的在威脅她,她的槍要是不放下,他的鞭子就要對付她了。

  她的手心開始冒汗,她扣了一下扳機。但那隻大野熊似乎完全不把槍看在眼裡。

  「你這小狗蛋!」他吼道:「給我退回去,不然,我就把你打成狗屎!」

  「你為什麼不算了呢?朗賽?」有人叫道。「他還只是個娃娃。」

  「你也想挨鞭子?」野熊答道。

  「朗賽,你今天也秀夠了吧?」又有人說。

  若瑟琳原以為有人幫腔,這個人也許會收斂一點。沒想到,這反而激怒了他。

  「該死的!你到底想怎樣?」他直對著她吼。「把槍放下,或乾脆開槍!」

  他使她毫無選擇,因為他鞭子一揚,就要打到她身上了!

  她扣了扳機——接著便是極可怖的惶恐。這把槍根本沒裝子彈!

  現在,她可慘了!

  那個人得意的把鞭子朝她打了來。若瑟琳震驚的等待著那痛苦的感覺。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她不覺得疼痛。

  不過,她卻聞到火藥味了。

  朗賽倒在地上,有人開槍救了她。

  她沒想到,是考特的槍正冒出一絲白煙。

  但,她可氣炸了!

  她緩緩的把槍還給人家,然後慢慢的走出去。她決定再也不和考特說話了。

  他竟然等到那個時刻才出手救她,他一定是想把她嚇死才甘心。

  她不能原諒他!

  ※  ※  ※

  考特看著她走出沙龍,卻無法動彈。此刻的他,虛弱得像個孩子。

  他的心仍悸動不止,他的身體仍在冒汗。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種反應。

  他一直想找到這個朗賽,一直想報復。他不要殺死他,他要他活著受罪。

  一開始,他的確是故意激怒朗賽的。當朗賽揚起鞭子之後,他就再也不是他自己了。

  那鞭子像一道著火的記憶,教他動彈不得。轉眼間,他似乎又回到那個煉獄般的午後。他只能呆坐著,讓朗賽打他。

  這種家著了魔似的反應,是考特自己所料想不到的。

  然後,是另一種恐怖喚醒了他。

  當那鞭子就要打到公爵夫人時,原先那股怒氣便打倒考特心中的怯懦。

  然後,他看著朗賽倒下。

  那人的屍體被抬出去了,沙龍裡也沒有人敢找他麻煩。大部分的客人回到他們原來的位置,做他們原來做的事。這種暴行在這種地方,似乎天天有。

  考特沒有任何感覺,沒有後悔、沒有滿足。唯有她在臨出門前那一眼,教他莫名其妙。

  他得罪她了?

  答案是肯定的。問題是,他該如何解釋?

  他一直想教她避開,只可惜當時他是身不由己。她不可能懂的。

  回車站之後,他發現她已坐在車廂裡了關在她自己那間小臥房裡。

  考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敲她的門。

  也許,這種結果反而是最好的安排。這幾天,他無法再擁有她了。只是,他反正是得失去她的。

  所以,有什麼關係?

  所以,他何需傷神?

  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往車門口走去,他會買一個普通座位,會差個人來通知她。

  他們的確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到了夏安區,他再來保護她吧。

  臨出門前,他忽然想起他的背。於是,他背對著鏡子脫下上衣,想看清背上是否多了幾道傷口。

  「天上的老天爺!」

  他猛回過身,想拿起他的槍。

  「什麼?」他問。

  她的表情回答了他的問題。

  同情?憐憫?他不需要這些東西,尤其不需要她的憐憫。

  若瑟琳掩著嘴,她覺得很噁心。這一個鐘頭,她是受夠了暴力行為。但是他的背,是一種暴力的結果,是別人對他施暴的一種結果——對他施暴!

  她跑到門口那一邊去。

  考特詛咒著跟在她後頭跑,在門口,他及時的拉住若瑟琳。

  「你敢!沒什麼。你聽見了沒?沒什麼!如果你想吐,應該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吐,而不是現在!」

  她吞下喉頭的苦水,搖著頭。淚水已開始流下,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她只是無法克制她內心的感情罷了。

  他看著她的淚,叫道:「不行!」

  然而,他阻止不了她。

  若瑟琳抱著他的脖子,放聲大哭。

  他想拉開她的手,但,他不忍心傷害地,而她又死不放鬆。她抱他抱得緊緊的,他幾乎快窒息了。

  「啊,狗屎。」過了一會兒,他才抱著她坐到椅子上。「女人,你不能對我這樣子。你究竟在哭個什麼勁兒啊?我說過,這根本沒什麼的。」

  「你說……這……沒什麼?」她趴在他肩頭上哀哀的哭泣。

  「本來就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以為,我現在還會痛嗎?你應該沒那麼傻吧?」

  「但是,會!」她哭得更大聲了。「你不能說你不疼!哦!天!你可憐的背!」

  他身子一僵,他無法排除那些感覺。

  「你聽我說,公爵夫人,你聽好。一名戰士是無法接受他人的憐憫的,他寧可死。」

  她住後一縮,吃驚的看著他。

  「但是,我不是在憐憫你。」

  「那你哭什麼?」

  「你的心裡一定有著痛苦的陰影。我……受不了你一直背負著這種痛苦。」

  他對著她搖搖頭。

  「女人,你理智的想一想,換個方式想,那場鞭打本來是想把我打死的,能活下來的人不多,但,我活下來了。這些傷疤對我的敵人來說,是他們的恥辱,我以我的生命打敗了他們。」

  「如果你對你背上的傷感到驕傲,就像你胸前的『陽光之舞』——」

  她撫著他胸前的傷疤,令他為之一震。

  「那麼,」她接著說。「你為什麼一直沒讓我看?是不是?你一直刻意的不讓我看你的背?」

  她這才想起,即使在他們裸身在床時,他也沒讓她有機會摸到他的背。

  而她還曾經對他說,要鞭打他!老天!她曾經是多麼殘酷。

  「夫人,我沒說我以它們為榮。但,想起你剛才的反應,還有現在的反應,」他按住她在他胸前的手。「沒錯,我的背令女人反胃。」

  「你知道嗎?」她大聲的說,「是你的自我折磨令我反胃。還有那個下手的人令我反胃。有誰會如此的摧殘這麼完美的身體,考特?」

  他不知道她是在損他或誇他。

  「那個人剛才死在你面前了。」

  她吸了一口氣,臉色一白。

  「哦!天!難怪你一看到他就不能動了!換成是我,我也不能動彈。你受了那麼大的苦……哦,天啊。」她呻吟著。

  他的脖子又教她給扣住了。

  「你一定忘不了他上次給你帶來的痛苦,而他又打了你!你一定又想起了——」

  「別說了,夫人!」他喝道。「你把事情說嚴重了。我沒什麼感覺,沒什麼感覺存在了。」

  「哦,我的天!」她又開始哭了。

  「現在又怎麼了?」

  她搖搖頭,默不作聲。

  他是不會明白的,現在,她只想以溫柔的淚洗去他心靈上的傷痛。

  然而,他是明白的,他知道道女孩在打什麼主意。

  若瑟琳想著:她是否該抱住他的頭,妥慰他,而非揪住他的脖子大哭?

  他得停止她的胡思亂想了,他看著她剛才掉到地上的來福槍。

  「你本來拿著槍想衝到哪裡去?」

  「我沒有聽到你進來的聲音。」她吸了吸界水。「後來,我一想,不對,你一個人在沙龍裡更危險。」

  「所以,你想回去救我?」

  「差不多。」

  她原以為他會哈哈大笑,沒想到,他揪著她的頭髮就吻了她。

  而那一吻,她也分不清是誰比較激動。仔細一想,也許是她吧?

  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們彼此心裡都很明白。

  ※  ※  ※

  火車駛人夏安區時,窗外已飄著一些白雪了。在進入美洲之前,她已有一年沒看過白雪了。這一年,她一直在溫暖的熱帶地區旅行。

  「這種氣候對馬是不是太冷了一點?」她放下窗簾問考特。

  他聳聳肩。

  「野馬在這地區已經生存了數百年,公爵夫人。你認為,沒有馬的話,人們能活下去嗎?」

  她微微一笑。

  她曾經告訴溫妮莎,她想在此地讓馬過冬、生產,但是這主意可能得重新考慮了。

  得看考特的態度了。現在,他就一副追不及待想要下車——離開她的模樣。

  如果,她沒有在此地久留的理由,那麼,她也許該找個比較好的地方迎接新生的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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