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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於晴 年輕的男子拉回視線,神色透著趣味,聳肩笑道: 「我什麼也沒有指明,他再來的運勢是好是壞,那全由他自己選擇。掌櫃,幫我雇輛車,我要上常平縣去找人。」 「公子爺,你、你不怕嗎?」 「怕什麼?她叫萬家福,她的閨名還是我改的,我巴不得她親近我,我哪會怕她呢?」 第二章 常平縣·歲府。 意識一恢復,歲君常立時警覺張眼。 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毫無預警地跳進他的視線範圍內,讓他動了動嘴,差點本能地破口罵人。 「歲爺,您醒來了,真是太好了。」老大夫感動地鬆了口氣:「幸虧你年輕力壯,要不老夫可愧疚死了。」 歲君常先是不發一語地推開他的老臉,然後憑自己的力量坐起來。 「愧疚什麼?我要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他平聲道。 「老夫難辭其咎啊!當時我正在茅房拉肚子,硬被人拖出來,還得跑過三條街、兩條巷子,到您那兒時,你的臉已經黑得跟包青天沒有兩樣了。」至今想來就心驚,差點以為常平縣要出一個包家後人了。 歲君常心不在焉地聽著,暗自用力握緊拳頭幾回,確認自身除了虛弱外,並無其他大礙。 「我躺上幾天了?」他的聲音毫無波瀾。 「意料之外的兩天啊!歲爺,你年輕力壯,身體健壯過人,明明身形修長斯文如讀書人,可你跟粗硬漢子相比,體力完全不遜色啊——」常平縣人口數萬,最崇拜的莫過於眼前俊美的歲爺。雖然臉色老是不給人好看,說起話來就像是蠟人在說話令人乏味發抖,嚇跑了不少待嫁閨中的千金小姐,審美觀更是差得可以…… 但,他不得不說,歲爺在各方面都是非常人能及,害他這個老人家一把老歲數了,都忍不住偷偷崇拜他。 「重點。老大夫,我中的是什麼毒?可有後遺症?」歲君常按捺住不耐煩。 「唯一的後遺症就是成廢人。」老大夫簡潔明瞭地說道。一見歲爺瞪向他,他立刻再解釋:「歲爺,有人在馬具上抹毒,此人下毒下得很精準,毒不死人卻足以讓人成廢物。當然,歲爺神通廣大,只要多加休養,老夫再開幾劑清血藥方,補幾帖調養身骨藥,毒就可全數排出。」 歲君常聞言,掀被下床,暗動如常的四肢。氣血有些不穩,他卻不當回事,從屏風上拉過鐵灰帶銀的綢衣長褲,繫上腰帶後,隨口讚美道: 「我神通廣大?不如說老大夫你醫術高超。」 「不是老夫醫術高超。老夫從醫四十年來,這種毒只碰過五次,唯一沒成廢人的只有歲爺。」老大夫雙目閃閃發亮,只差沒在歲君常背後燒上兩道崇拜的痕跡。 「只有我?」他輕訝。赫然想起他失去意識前,特地倒在一個外地人身上,就是寧願讓她中毒也不想被其他百姓碰到他身上的毒素。「那個外地姑娘呢?她沒中毒?」怎麼可能?既然是塗抹所致,她不會沒有碰上他雙手的毒。照說,她也該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才對。 「老夫為她診斷數次,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老大夫也覺得奇怪,瞧見歲爺若有所思,他趕緊答道:「歲爺,她只是外地人,絕不可能有機會在馬具上下毒,尤其老夫為她把脈時,注意到她身子健康但身體纖弱,不像是能炸毀礦場的兇手。」 「有圖跟你意見不同。他倒認為,會幹這種事的,也只有外地人。」 「有圖?歲爺,你應該明白有圖不可以信賴,因為他是……」 話還沒說完,就見歲君常面帶無聊地打岔道: 「那外地姑娘呢?被關進大牢了?還是已經橫屍在亂葬崗了?」 「萬姑娘在礦場呢。歲爺,您忘了嗎?您吩咐縣府簽下轉讓文,將重刑犯萬家福轉為歲家礦工,以工時折刑期,一離開歲家礦場就得關進大牢服刑。」 「重刑犯?」 「事實上,是死刑犯。」老大夫歎息。 深邃的眸瞳亮起一絲戾氣,在老大夫目睹之前,硬是抹去。他道: 「連我這受害人都還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縣太爺倒是迫不及待將一個外地姑娘列為死刑犯了,有圖能在他爹手下搶下這條命,也算是厲害。」 「歲爺,那外地姑娘明明不是——」 「你有證據證明她不是?」 「……沒有。」老大夫無奈說道:「不過,要縣府簽下轉讓文,前提必須萬姑娘已被判罪,但萬姑娘不肯畫押,最後、最後是有圖硬拖著她的手畫押,把個大姑娘的手臂活生生拉脫臼了……」 她的手臂是斷了還是多了一隻,他一點也不在乎,只道:「那是她自找苦吃。老大夫,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上礦場一趟。」 「爺,你體內毒素尚未排盡……」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見驚喜的叫聲從大門一路傳過來—— 「老大夫,歲爺醒了沒?好消息、好消息來了!」年有圖奔進房內,差點撞上他最崇拜愛慕的爺。「歲爺!你醒了!身子好了嗎?能行走如常了嗎?」 歲君常看他一眼,不問反答:「什麼好消息?」 「您瞧,銀二少的設計圖送來了!」年有圖熱情地呈上包裹。「我剛過來,瞧見門房要送過來,我就順道帶過來了!爺,銀二少的設計一到,咱們就能開工了,這一次不知道會帶來多少利益?」 想來就快活。常平縣不僅生產質地極好的銀礦,連常平縣的銀飾也是官夫人的最愛,可以說是天下四方,只要與銀有關的,常平銀若自謙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了。 「這次銀二少雖然晚了幾個月才送來,但總算是及時雨……」年有圖欣慰地說。 「你這麼感動,要不要寫封信感謝他?」歲君常打開包裹,首見的就是一封書信。 他神色不變,內心卻知不對勁。 設計銀飾的銀匠雖然與歲家保持長年的合作關係,但從來沒有什麼交情可言,對方每回只有設計圖送來,不曾見過信件。歲家的純銀、江南銀二少的設計,創造了獨一無二的銀飾,為了各自贏得名利與權勢,就算沒有交情,也有互蒙其利的默契。 歲君常一目十行,面無表情地閱讀完之後,嘴角冷冷揚起,將信紙揉成一團丟了。 「歲爺,信裡有重要的事嗎?」 「不過是靈感沒有而已。」看有圖一臉呆呆,他難得有耐性再解釋:「這是最後一批設計圖,不會再有了。」 年有圖立即瞇眼。「銀二少被挖了?」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爺,不激動難道要感謝他嗎?歲家銀飾跟歲家銀礦一向齊名,一定是有人挖他來跟您作對!那混蛋也不念舊情——好痛!」撫住被歲爺彈指的額面,年有圖抱怨:「爺,您彈我做什麼?」 「去找幾個漂亮的女人,讓畫師繪出她們的相貌後寄給銀匠。」 「什麼?」年有圖一頭霧水,但很清楚歲爺耐性有限,只好自己乖乖拾起那團廢紙,認真閱讀過後,他的臉化為苦瓜。「歲爺,銀二少長年設計的靈感來自他的銀飾美人,是同一個女人耶,現在他很久沒見到他的美人,靈感全無,咱們應該要找出他的美人才對。」信寫得簡潔有力,不拖泥帶水也不亂攀交情。 「女人不都一個樣?照我說的去做。」歲君常不容反駁地說,取過設計圖,面無表情地迅速翻完這一批的圖,手一鬆,任由圖卷飄落一地。 「爺?」年有圖與老大夫對看一眼,奇怪地拾起一張設計圖,錯愕:「白紙?」年有圖一抬頭,發現凌厲的黑眸正望著他,他心一跳,不由得撇開視線。 「不、不干我的事……我沒有掉包……」 「我有說是你嗎?那外地姑娘呢?」 「啊,喔,她就像是一個犯人該有的樣子,在礦場做苦力直到爺滿意為止。」 歲君常沉思片刻,又問: 「京師的稅收官什麼時候到?」歲家銀礦連朝廷也十分重視,每年特派專員前來收稅,而負責歲礦的稅收官並不是一個好官。 「這兩天吧。爺,怎麼突然問起京師來的稅收官?您一向把稅收的事都交給我來負責的……」 「你說那外地姑娘叫什麼?」 「萬姓,萬家福,十九,江南人氏。」年有圖答道。 「被你爹判死刑犯了?」 「呃……爺,沒有判罪是沒法簽署轉讓文,沒有判罪我實在沒有權利帶她進礦場,她只能待在縣府的牢裡。」 「這麼說,那個萬家福要離開這個縣,也得經你爹批准無罪後,才能光明正大地走到其他縣去?」 「可以這麼說。爺……您要放她走?」 「你認為,讓她無罪走,她會有活路嗎?」 一對上歲君常似笑非笑、有意無意看穿什麼的眼神,年有圖不由得冷汗直流,結結巴巴道: 「爺,既然她意圖謀殺您,自然、自然有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