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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喬安娜·林賽    


  在他身邊,考特尼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多地意識到她的女人本性--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她表現得像個小傻瓜似的。

  考特尼歎了口氣。她的雙眼又逐漸回到報紙上來,回到她盯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看見的那幅圖片上。滿腹疑惑地盯著圖片,她的心一時間狂跳起來。這可能嗎?不--沒錯!

  她迅速讀了一遍文章,文章配有一幅模糊的照片,她還是第一次在報紙見到照片。那篇文章講的是拘捕了一個叫亨利·麥吉尼斯的德克薩斯州麥克倫南縣的偷牛賊,他被牧場主弗萊徹·斯特拉頓當場抓獲。斯特拉頓的手下把麥吉尼斯押送到離當地最近的一個市鎮韋科。除警察局長和交罪犯給他的幾個牛仔外,文中沒有提別人的名字。照片照的是那個偷牛賊被押解著沿韋科鎮的主街行走,鎮民們卻在圍觀。照片鏡頭聚焦在麥吉尼斯上,他後面的圍觀者看不太清。但人群中有一個長得跟愛德華·哈特簡直一模一樣。

  考特尼掀掉身上的毯子,抓起報紙和蠟燭。她跑向薩拉和哈里的房間,那間房離她的房間不遠。捶門聲引來一聲咒罵,但她還是闖了進去。見只有考特尼一人,哈里哼了一聲。薩拉怒目而視。

  "你想沒想什麼時間--""薩拉!"考特尼叫道,"我父親活著。""什麼?"那兩個立時大聲問道。

  哈里側頭看了薩拉一眼,"那說明我們婚約無效吧,薩拉?""那說明不了這種事!"薩拉怒道,"考特尼·哈特,你怎麼敢…""薩拉,看。"考特尼打斷她的話,坐上床把照片指給她看,"你不能說那不是我父親。"薩拉盯著圖片看了好一會。接著她的表情鬆弛下來,"你去睡你的吧,哈里,這丫頭腦瓜子出問題了。考特尼,你就不能等個合適點兒的時間再來胡鬧嗎?""這不是胡鬧。那是我父親!照片是在韋科照的,說明--""說明個屁,"薩拉嗤之以鼻,"就算韋科有個人跟愛德華長得有點兒像--我說是有點兒。照片看不清,而且這人的相貌已被弄得一蹋湖塗。就因長得有點兒像,也不能說他就是愛德華呀。愛德華早死了,考特尼。大家都說他不可能從印第安人的俘虜下逃脫。""大家不包括我!"考特尼憤怒地說道。薩拉怎麼敢不理會這樣的事實?"我從不信他死了。他可能逃脫了。他可能--""笨蛋!那麼這四年他上哪兒去了?在韋科?他幹嘛從未來找過我們?"薩拉歎了一聲,"愛德華是死了,考特尼。鐵打的事實。現在睡覺去吧。""我要到韋科去。""你要幹什麼?"停了一會兒,薩拉大笑起來,"你當然要去。如果你要隻身一人四處逛蕩,不怕丟了小命,那就去吧。"接著粗暴地吼道,"滾出去,讓我睡覺!"考特尼還想說什麼,又改變了主意。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房間。

  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她不是在想入非非。沒人敢對她說照片中的人不是她父親。他還活著。她本能地感覺到這點,而且一直有這種感覺。他去了韋科--是什麼原因,她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沒來找她,她也說不出。但是她要去找他。

  薩拉滾一邊去。她嗤之以鼻只不過因為她不希望愛德華還活著。她找了個丈夫會讓她發財,比愛德華更中她的意。

  考特尼離開旅館後部的住宿區,走進大廳。服務台上亮著一隻蠟燭,但沒見小湯姆的蹤影。他是在服務台上值夜班的,以備有流浪漢來住宿。沒有服務員,來找住處的會吵醒每一個人,這事兒曾發生過。

  考特尼根本沒考慮湯姆,也沒想到自己裹著毯子穿著睡衣,會被人碰個正著。手執蠟燭,腋下夾著剛才那張報紙,她上樓往房客寢室走去。

  她非常清楚她要幹什麼。這是她一生中所做過的最大膽的事。要是瞻前顧後的話,她就不會做了,因此她想也不想。敲門前她絲毫也沒猶豫,儘管她還知道要敲得輕點兒。什麼時間了?她不知道,但她不想驚醒其他任何人,除了錢多斯。

  她正敲第三下,門突然打開,她被猛地拖了進去。一隻有力的手摀住她的嘴,她的後背抵在了那人岩石般的胸膛上。蠟燭滑落在地,隨後門被關上,房間內一下子漆黑一片。

  "沒人教過你半夜吵醒人會讓你丟掉小命嗎?半夢半醒之際,人家可不會花時間搞清楚你是個女人。"他放開她,考特尼差點沒癱倒在地板上。

  "對不起。"她開口說道,  "我--我必須見你。我怕等到早上--怕見不著你了。你明天一早就要走,是嗎?"火柴亮了一下,她閉上嘴。他拾起蠟燭--黑漆漆的,他到底怎麼看見蠟燭的?--蠟燭又亮了起來。他把蠟燭擱在帶抽屜的小櫃上,她看見櫃子旁邊是他的鞍具包和馬鞍。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沒費手腳打開鞍具包把東西存放好。她懷疑就是如此。他給她的印象是隨時可以捲起鋪蓋就走的那種人。

  她不下數百次地來打掃過這個房間,但今晚在她眼中這裡卻大不一般。那塊大編織毯被捲了起來堆在牆邊,幹嘛這樣?幹嘛把床邊的地毯踢到床底下?她早些時間送來的毛巾和水已經用過,毛巾掛在臉盆架的橫木上晾著。僅有的一扇窗戶關著,窗簾也拉上了,她猜窗戶肯定插得緊緊的。房中間那只鑄鐵爐子已是灰熄火冷。爐旁那把直背木椅上掛著一件乾淨的藍襯衫,和他早先穿戴過的那件黑馬甲和那條黑圍巾,還有一條皮帶。系槍帶掛床邊,皮套是空的。他那雙黑靴撂在地板上。

  見到他凌亂不堪的床,她不好意思起來,開始往門邊退。她把一個男人從睡夢中吵醒了。她怎麼會幹出這麼不像話的事呢?"對不起,"她表示歉意,"我不該來打攪你。""但你已經打攪了。因此不告訴我原因你不許離開。"聽起來像個威脅,而且正如所見,她察覺到他赤著上身,只穿了條褲子,還沒繫好,一大半肚臍眼也不雅地暴露在外。她注意到他胸口那T字形的胸毛,在兩個乳頭間鋪了寬寬的一叢,烏黑烏黑的,沿腹部中間還有直直的一條,一直蔓延到他的褲子裡。她還注意到那把插在腰帶環裡的嚇人的短刀。他的槍可能插在褲子後面。

  是的,開門前不容他有半點喘息之機。在西部,男人們有另一套生活規則,她知道,而且像眼前這種人不會放鬆警惕。

  "小姐?"她直往後退縮。他的話音裡並沒顯出什麼不耐煩,但她知道他肯定已經厭煩她了。

  猶猶豫豫地,她抬眼與他的雙目相接。那雙眼睛還是一如繼往地那麼諱莫如深。

  "我--我希望你能幫幫我。"正如她所料,他的槍帶在身上。他手伸到背後抽出槍,走到床邊,把槍放回皮套裡。接著他坐上床,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太讓考特尼受不了,亂糟糟的床,赤著半身的男人。她的雙頰發燙起來。

  "你遇到麻煩了?""沒。""那是什麼?""你帶我去德克薩斯好嗎?"還來不及改變主意,這句話便脫口而出。她感到高興。

  靜了一會兒,他說道,"你瘋了?"她臉一紅,"不。向你保證我是認真的。我必須到德克薩斯去。我有理由相信我父親在那兒,在韋科。""我知道韋科。那兒離這裡不下四百英里遠--直接從印第安人領地走的話只有一半。你還不知道,是吧?""我知道的。""但你不曾想過去走那條路,是嗎?""那是條最近的路線,對吧?本來四年前我和父親要走那條路的,要不是--算了,沒什麼。我知道很危險。這就是我之所以請你護送的原因。""為什麼找我?"理由不言而喻,但她回答前不得不想想,  "我沒別人可找。唔,有一個,但他提出的價格太高。而且你今天證明了你肯定能保護好我。我特別相信你能把我平安帶到韋科。"她停下來,不知該不該再說點其他的,"對了,還有個原因,聽起來也許很奇怪,你看起來有點……有點面熟。""見過面我忘不了,小姐。""哦,我不是說我們見過面。如果見過面我當然也能記起來。我想是因為你這雙眼睛。"要是她說他這雙眼睛有多麼令她快慰,他會當真認為她瘋了。她自己都還弄不明白,因此並未提及。相反她說道,"可能是孩提時候我就信任過長你這種眼睛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由於某種原因,你讓我有種安全感。說實話,我一直沒有安全感,真正意義上的安全感,自從我……我同我父親分開之後。"他一言不發,站起來,走到門邊,打開門,"我不會帶你去德克薩斯的。"她的心一沉。她只擔心過不敢來請求他,卻沒想過他會拒絕,"但是--但是我會付你錢的。""我並不受人雇。""但--你打算帶個死人去威奇塔拿錢。"他看起來樂了,"我只不過到牛頓去要路過威奇塔而已。""哦,"她說道,"我沒料到你準備留在堪薩斯。""我不會。""那麼--""答案是不行。我不是個保姆。""我並非全然無助,"考特尼有點惱火起來,但他懷疑的目光止住了她,"我會另找個人帶我去。"她倔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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