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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歐陽青    


  張兆輝嚇好大一跳,」你……」

  「我當然知道,連你今日前來的居心也摸得一清二楚,怎麼,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嗎?」蕭中塵笑得猖狂,連眉眼間的不層都是那麼顯而易見。

  張兆輝和那群人面面相覷,」不,你不能代替任緇衣做決定,更何況只要為人子女,一定要替自己的父母安葬送終……」

  「你該不會暗示我任昊生還沒死吧!」蕭中塵始終平淡的口吻,令人鈕銩捉摸他的心思。

  「任昊生死了,屍體也早已火化了,但骨灰仍在拜月教的總壇裡,任緇衣若想盡孝,就必須回總壇。」

  沒見到他出手,眾人只覺眼一花,就看見一隻茶杯倒揮在張兆輝身後的壁上。

  光看這一手,就知道蕭十二郎的武功深不可測,若他想要張兆輝的命,十個張兆輝也死了。

  「我沒有什麼耐性,但你最好記住一件事,我不在乎你們將任昊生怎麼了,至於,任緇衣會不會去當那該死的聖女,答案是永遠不會。」蕭中塵站起身,夠久了,他沒耐性去聽他們的廢話。

  「慢……慢著,我們堅持和任緇衣見面。」

  「不要逼我大開殺戒。」

  「她不是你的囚犯,與你更非親非故。」

  蕭中塵倏地邪魅一笑,令人看了膽戰心驚,」我母親是前拜月教大祭司,任教主和家母曾是青梅竹馬,任教主臨死之前托孤於我蕭家,你們以為沒有任何關聯嗎?」

  他的話令拜月教之人再起波瀾。

  「你是說她已經是你們蕭家的人了?」

  「不對,他們假傳喜訊,說不定他虛張聲勢,騙人的。」教中人意見分歧。

  「不管如何,任緇衣已經在這住了五年,誰敢肯定她還是清白的?」有人質問。

  「不能讓她當聖女了。」

  張兆輝的心裡是一團亂,萬萬想不到那病弱女子也會有人愛,真是失策啊!

  站在一旁,無心看好戲的蕭中塵不層的勾起嘴角,輕蔑的看著這些愚蠢的人們,如果任緇衣不是處子,他們就不讓她當拜月教的聖女嗎?

  好可怕,且不人道的規定,萬一任緇衣真被他們逮回去,豈不是一輩子都別想嫁人了。

  去,隨便他們。

  他要一旁的僕人仔細盯著他們,等他們吵累了,馬上送他們出府,自己趁著一團混亂中,大大方方的開門出去。

  沒想到,才一踏出門,便與任緇衣那張蒼白含淚的小臉對上,蕭中塵雖納悶,卻也記得將房門關上,抓著她的手臂,施展輕功,先離開這裡再談。

  拜月教眾人渾然不知,他們一心想要的任緇衣剛才就站在外頭。

  任緇衣在他懷中掙扎無用,只能任由他帶她到他的房間。

  「我要回中原。」她嘟起小嘴執意地道。

  「回去自投羅網?他們擺明是欺負你,你怎麼不明白?」蕭中塵沒好氣的見她緊咬著下唇,內心不爭氣地軟化了,」我不是要你去見程老闆的嗎?怎麼跑來偷聽呢?」

  「程老闆說我的藥現在沒貨,我跟他又沒什麼好聊的,自然早早就散了,又聽他們說你在前廳有客人,我本來想等你出來,可是越聽越不對,他們說話的口氣好氣人,我……」任緇衣越說越惱,趴在桌面上低低飲泣著。

  蕭中塵低歎一聲,將她的頭壓進自己的胸膛,」要哭就哭個痛快吧!明天一切都會沒事的。」

  第一次接觸到父親以外的男性胸膛,任緇衣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從不知自己有這麼多的心事,現在全因為確定父親的死訊而爆發出來。

  她的小拳頭緊緊握著,無論如何,她都得回去一趙,她要安葬她的父親。

  如果他們一定要她當聖女,那就當吧!反正她已經沒有未來,就讓她為爹爹報仇吧!

  她許下誓言,毫不猶豫。

  第六章

  夜涼如水,任緇衣悄悄的開了房門,單薄瘦弱的身子投入昏暗的月色下,她小心的穿過層層迭迭的長廊,避過小玉為就近照顧她所睡的偏房,焦急卻難掩興奮的往外走著。

  她幾乎快要在走道上奔跑起來,內心的欣喜簡直快在她胸膛裡炸開,她就要離開這裡了,只靠自己的力量,她就快要成功了!

  她住的地方本就偏僻,距離偏門不遠,蕭家堡從未累贅的安排夜裡巡防,只在偏門設下戒備森嚴的關卡,由會武功的家丁負責看管,防止外人在夜裡潛入。

  任緇衣在這住了五年,她知道輪替的時刻,此時,正是這樣的時機。四下看了看,無人,她的小手放到門把上。真就這樣走了?任緇衣突然有點猶豫,但想到父親,她柳眉微蹙,手使勁一扳,門竟然連動也不動!她急了,心裡祈禱千萬別在這時候出差錯。

  蒼白的小臉滿佈深深的憂鬱,早在決定離去時,她便瞞著十二郎悄悄返回前廳和族人見面,要他們在附近的城鎮等她,她只要跟著族人,就可以回到總壇了吧!她畢竟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這樣的身子可以捱得了長途跋涉,但先決條件是,她得先逃出這蕭家。

  沒想到她被困住了,而且進退兩難。

  在月亮被天狗吃了的黑夜裡,陡見蕭府圍牆上佇立著一道頎長的人影,一件上好絲緞外加貂毛織就的斗篷遮住他大半個身軀,平底快靴,一身絕黑,猶如鬼魅般輕飄飄的站著,笠帽掩去面孔,一管橫笛抱胸,姿勢雖優雅閒適,渾身卻散發出飽經世故和洞犀世事的沉穩氣質。

  他冶冶的看著任緇衣努力的身影,持笛的左手衣袖輕輕一揮,一顆拇指大的彩珠在昏暗中劃出一道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直射進蕭府內院。

  不多久,蕭中塵一臉暴怒的出現,微皺的衣衫再配上凌亂的黑髮,胡亂穿上的衣褲,豪邁的將硬朗的前胸暴露著,看起來既危險又要命的性感,卻對著黑衣人怒喊,」凌休恨,你最好有天大的理由。」

  三更半夜不睡覺,老喜歡在人家屋頂上閒逛,這些他認了,誰叫他交友不慎,但這回居然打破他最喜歡的花瓶,下可原諒。

  凌休恨淡淡的用橫笛指了指那兀自努力的小人兒,」瞧,我替你省下將來多少麻煩,不過,朋友一場,我不指望將來你感激我就是了。」

  蕭中塵順著他的手勢狐疑的望去,這一看,沒睡好的下床氣更大了,」該死的,她一個人想上哪兒去?」

  「慢著,你做什麼?」凌休恨連忙問道。

  「把她抓回來。」蕭中塵想也不想的回道。

  「然後再讓她偷跑第二次、第三次?」凌休恨淡淡的一句話,成功的定住了蕭中塵的腳步。

  「她不信任我會幫她解決拜月教的事,她甚至不願與我一起商量。」蕭中塵懊惱的爬過額前亂髮,該死!他都已經專程派人趕赴關內,查出拜月教總壇,以便將任昊生的骨灰取回來。

  「如果你對她無心,這是你離開她的好機會,任緇衣雖然單純、與世無爭,不過,她多病的身子骨和她爹的死,是她心頭的兩個死結。」凌休恨旁觀者清,尤其明白好友以往的精神包袱並末因蓮兒的去世而消失,只是被埋藏至更深處罷了。

  蕭中塵的雙唇抿成一條線,」我看不出來哥哥對妹妹需要防範這麼多。」

  「你真的只當她是妹妹嗎?」

  「當然,不會有別的理由了。」僅只於此,他不會承認自己對病娃娃有點動心,他只把這種情緒當成是一時迷亂。

  「只怕日久生情,這絕對是你無法掌握的。」凌休恨幽幽低歎,不甚樂觀。

  「我說不會就不會,你別婆婆媽媽的囉唆行不行?」

  凌休恨冶眼睥睨,」你把她當妹妹?就算是好了,她卻把你當成愛慕的對象,我可以想見的,只有未來你全心栽入的蠢相。」

  「你……」蕭中塵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心裡猛念大悲咒。別激動,凌休恨本來就是喜怒無常,善惡莫辨的人物,換心情就像在換天氣,何況他最近心情不好,八成是挑上他這個死忠兼換帖的老朋友惡作劇了。

  千萬不能被他的話煽動,蕭中塵暗中提醒自己,和病娃娃的關係只能是兄妹,再簡單不過了,這樣對他們兩個都好。

  「從她依賴你,眷戀你的表情可以明顯地看出,她已經等你等了很多年了,只是你始終沒把她放在眼裡,這回急著離開,想必已經放棄了。」凌休恨興致一來,索性分析起她的心理。

  他的話成功的挑起蕭中塵的記憶,印象中在任緇衣剛來的時候,他為她第一次療傷,便發現在她病弱的身子骨裡,隱藏著一個自暴自棄的靈魂,如果沒有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她會連自己都拋棄掉,什麼也不要。

  印象中,任緇衣應該只要當什麼都不需要操心,只要被動的接受別人為她準備好的一切就好,蕭中塵就是因為體會到任昊生在過去的歲月裡一直這麼做,才認為把任緇衣留在府中,只要衣食無缺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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