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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惜之 「於坊和我一樣出生在強權家庭,有對想主導我們婚姻的父母親,我們反對這種作法,但反對無效,只好表面妥協,私下再想辦法。她是我大學學妹,我們談過,先接受訂婚協議,替自己多爭取幾年自由,直到我們各自尋到喜歡的伴侶。」 「可是你們……很親熱。」 「我們是哥兒們,從小一塊長大,她不當我是男人,我也從沒拿她當女生看。」 「所以,你不愛她?」 「愛,親情那種。」 「所以你不會在她掉淚的時候……吻她?」她阻止不了小心眼和計較。 「她是半個男人,不會流淚。」 「萬一呢?」 「那麼,我的肩膀會借她靠一靠,當然要在她哭得很慘的情況下。」 季陽的答案讓幼幼很滿意,微笑出現,陽光露臉,心酸暫時蒸發。 「沒事了?」季陽對她的笑顏問。 「沒事。」 「可以去見見我們的客人囉?」 「客人?誰?」 「章魚燒啊!妳可以藉機向她證實,我說的話是不是句句屬實。」 「我才不需要向誰去證實你的話,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她信他,篤定。 就這樣,一場風波淡去,他們謹守分際。姊夫、小姨子,幼幼堅持他們之間,只是親情。 ☆ ☆ ☆ ☆ ☆ ☆ ☆ ☆ ☆ ☆ ☆ ☆ ☆ ☆ 灑滿花瓣和亮紙片的紅色地毯,綴滿氣球與鮮花的會場,小花童的笑鬧聲、賓客的鼓掌聲,處處喜氣洋洋。 這是-場婚禮,整村子的人全到齊,連里長都被邀來當證婚人,光是牧場的員工,就坐掉一半椅子。 幼幼站在門外,不安地拉拉禮服,碰碰頰邊淡到幾乎看不出的傷痕,她有期待,也有焦慌,幸福的是,季陽的手始終握住她的,沒放開過,就像她躺在手術台那次。 結婚進行曲響起,她勾住季陽的手緩緩往前行,期待著牧師問她那句--「幼幼,妳願不願意嫁給季陽為妻?」 突然,門口一陣騷動,她和季陽同時回頭,蘇媽媽推著輪椅上的琇玟姊往裡走。 琇玟姊臉頰瘦削,空茫眼神望住新人,蒼白手指指向幼幼,未控訴,她已心寒。 「妳對不起我,妳竊取季陽對我的愛……」 蘇媽媽聲淚俱下,對幼幼說:「幼幼,妳怎能這樣殘忍?我對妳不好嗎?要不是妳,琇玟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摸摸良心,我們哪裡對不起妳?供妳吃住、疼妳惜妳,妳竟然用一場婚禮來羞辱我們!」 突然間,賓客裡出現騷動,幼幼的母親站起來,涼快的薄紗裡面,只有一套鮮紅色比基尼,她叼著一根煙,冷笑說:「我早說過她是壞種、黑心肝,和她那個死鬼爸爸一模一樣。」 這時,所有人議論紛紛,突地,一隻咖啡色的米酒瓶被拋進來,幼幼的父親出現。 他醉醺醺,步履不穩、歪著身子,扭啊扭的扭到她身邊,大聲說:「閉嘴,今天是我女兒結婚,誰都不准鬧場!」 然後,他看見琇玟,涎著臉,走到輪椅旁,勾住她的下巴問:「喜不喜歡我帶妳玩的遊戲啊……」 琇玟掩面大哭,現場亂糟糟,幼幼回首,發現季陽不見了,拉起裙子,她想逃,可是沒走幾步,她便摔倒在地,把滿地花瓣壓成泥。 父親張揚的嘶喊著:「我強暴她了,呵呵,我強暴她……」 琇玟的哭嚎、蘇媽媽的尖叫、幼幼母親車災樂禍的冷笑……一波波襲上幼幼的耳畔…… 「不要、不要、不要……」她的聲音讓震天價響的爆吼阻斷…… 幼幼醒了,她嚇出滿身冷汗,衝進浴室裡,用冰涼的水灑滿臉龐。 對著鏡子,她一次一次對自己說:「我不愛他,我不能愛他,季陽是琇玟姊的愛人,他們應該圓滿。一 宣誓似乎已經不夠,她扭開桌燈,拿出信紙,模仿琇玟的筆跡寫下兩行字-- 季陽: 請教教我,如何告訴你我有多想你,我的夢中天天有你…… 從此,替琇玟寫信給季陽,成了幼幼的重要工作之一。 寫完信,拿出日記,接在虛偽之後,她面對自己的真心。 ☆ ☆ ☆ ☆ ☆ ☆ ☆ ☆ ☆ ☆ ☆ ☆ ☆ ☆ 每個月底,幼幼總會失蹤兩天,剛開始,季陽盡量不追問,可是到後來,幼幼的閃爍其詞讓他受不了,於是,他決定跟蹤。 從她坐上公車開始,季陽就駕車尾隨其後。進入屏東市區,她下車,走進街道旁,遙遙地,她望向遠處清涼女郎。 幼幼站了很久,不覺腳酸,她的眼光沒離開過那位女子。 季陽等得夠久了,他停好轎車,走到幼幼身後。 感覺身後有人,她回頭,出現眼前的季陽讓她嚇一大跳。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心臟狂跳。 「我跟蹤妳。」季陽實說。 「為什麼跟蹤我?」 要是他始終不出聲,她沒發現,這一跟,他會一路跟到琇玟姊的療養院,到時,她怎麼圓自己的謊言?想到這裡,幼幼頓時汗水涔涔。 「我對妳的二日失蹤記很感興趣。」 「你……你可以直接問我。」幼幼訥訥。 「我一直在等妳主動開口告訴我。」 「對不起,這是……我的隱私。」 「我記得關於隱私權的部分,我們已經討論過。」他堅持青少年不適用隱私權。 她看他,他回看她,這回,他沒意思妥協。 「好吧,找個地方,我們坐下來談。」幼幼拉起他的手,走到附近冷飲店,面對面坐下。 「她是……」說起母親,幼幼語頓。 「我在等。」季陽用眼神鼓勵她。 「她是我的母親,十六歲嫁給我父親,婚後兩人感情不睦,我的幼年在他們的吵架聲中度過。我沒上幼兒園唸書,每次他們吵架,我就躲到附近幼兒園裡,蕩著鞦韆,望著雲,我沒手錶,不曉得時間,總是能拖就盡量拖延。」 「妳在拖延什麼?」 「我不敢回家,要是回到家,他們其中一人在,而剛好餘怒未消的話,我會被打得很慘!厲害吧!才四、五歲,我就懂得趨吉避凶。」她的話中有淡淡苦澀。 有很長的一段青少年期,她不斷問自己,為什麼要被生下來,承擔他們的憤怒? 大手包住小手,季陽心疼,餵她一口奶茶,他只給她吃甜,不給她其它滋味。 「知不知道,他們只有什麼時候才不吵架?」 季陽搖頭。 「兩人都喝醉酒的時候。」幼幼公佈答案。 「兩夫妻都酗酒?」 勇嗯,當他們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我就會數著地板上的空酒瓶,拿來水桶,裝滿瓶子,走到雜貨店換錢。換完錢,我會偷五塊買檸檬糖,裝在口袋裡,把剩下的錢帶回家,放在電視機上面,他們醉糊塗了,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喝掉多少瓶酒。」 「收回扣?了不起!從小就顯露出當奸商的特質。」 「沒辦法,我太喜歡檸檬糖的味道,酸得讓人瞇眼。」 「下次我買檸檬原汁請妳。」 「不稀奇,我曾經拿檸檬當橘子吃。」 「妳瘋了?」 「不是發瘋,我需要一點刺激來告訴自己,我還有感覺、還活著。」 「什麼事情讓妳覺得自己已死?」他預期,更沉重的故事即將揭曉。 「我七歲那年上國小了,有天從學校下課回家,撞見他們吵架,他們吵得很凶,我爸爸拿空酒瓶往媽媽頭上砸,血從她額間冒出來,兩人都嚇傻了。 媽媽的反應不是呼救,而是跑到廚房拿菜刀,追著要殺爸爸,他跑到外面躲起來,媽媽一怒之下,收拾行李離家出走。 後來我從鄰居嬸嬸口裡知道,是爸爸賭博輸了,對方要他押出一個人,他們本來想把我押出去,可是我太小,人家不願意收,爸爸沒辦法就要押媽媽,讓她到茶室接客。」 這段故事季陽隱約聽鄰居說過,在幼幼發狂殺傷親生父親那天。 「爸爸回家後,氣到不行,吼罵我沒把媽媽留住,他把我綁起來,吊在橫樑上,用皮帶狠狠抽打我。那些傷都不在了,只有臉上的香煙疤還留下,造就你認知中的黑白郎君。」幽幽敘述,她不敢翻出情緒,生怕一個波動,洩露秘密。 「他太可惡!如果妳願意,我花錢雇兩個殺手,砍手剁腳,把他塑成一個坐不了賭桌的小圓球。」 「放心,除非沒頭,否則他絕對會在賭桌上壽終正寢。」對父親,她還不瞭解嗎? 「他有頭才怪,有頭腦的人不會對親生女兒做這種事。」 「沒辦法,我是無腦男的女兒。」 「是妳太倒霉。」 「不過,遇見你,我的霉運終止。」 「說得好!後來呢?」 「後來我在父親有一頓沒一餐的養育下長大,高一那年,我在上學途中看到我母親,她正在街邊拉客。不管她有沒有被爸爸抵押掉,她還是逃不了墮入風塵的命運,可不可悲? 我沒認她,但有空時,就會來看她,遙遙望著、想著,她是我的隱私,我不希望你們碰在一起,我希望能保有我的自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