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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諾拉·羅伯茲    


  下午時,塞巴斯蒂安感覺稍好了點,從芝加哥回來後的空虛感漸漸少了。但他仍然盡量不去碰那孤單單坐在空空的沙發上的玩具熊,至於那張照片,他還得要看看。

  塞巴斯蒂安的書房四壁皆書,屋頂裝飾著鑲板。他在一個很大的紅木書桌旁坐下,漫不經心地處理著一些文書。塞巴斯蒂安隨時都有五到十個生意要照應;這些生意他或是獨立經營,或是主要合夥人。房地產、進出口、雜誌、在密西西比州的鯰魚養殖,這些都是他極感興趣的生意。他眼下最熱心的,是內布拉斯加州的一個小型俱樂部聯合會的棒球隊。

  他十分精明,總能在生意中贏利;他很聰明地把那些日常管理事務交付給一些專家來打理,但他自己也常因突發奇想而買進賣出。

  他享受著金錢所能帶給他的樂趣,也常常大手大腳地花掉他掙來的錢。他從小就過慣了富裕的日子,所以那些讓許多人咋舌的花銷對他來說只是紙上的幾個數字。簡單的數字遊戲——加或減——對他來說是一種永無盡頭的娛樂。

  對於寵物慈善活動,他總是慷慨解囊,因為他信任舉辦這些活動的人。他的捐獻不是想要得到稅額優惠,也不是出於慈善,而是出於道義。

  但是,如果人們把他當作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他十有八九會感到十分難堪,而且肯定會非常生氣。

  他整個下午都沉醉於工作、讀書、練習一種新魔術,他想把這個魔術玩兒熟。玩魔術是他表妹摩根娜的特長,塞巴斯蒂安休想在這方面趕上她,但他天生好強的個性,使他練不好就不肯罷休。

  不錯,他會口中噴火,但這是一個巫師的最基本的功夫。他能在空中漂浮,但這也不是什麼高難功夫。除此之外,他還會幾種帽子戲法——他又想到了這正是梅爾所嘲笑的——他不是什麼魔術師,他的天賦是遙視。

  正如一個傑出的演員渴望唱歌跳舞一樣,塞巴斯蒂安也渴望施展他非凡的才能。

  玩了兩個小時,眼看著沒什麼進步,塞巴斯蒂安不耐煩地把它放到了一邊。他準備好一份精美晚餐,在留聲機上放了幾首節奏緩慢的愛爾蘭情歌,隨手打開一瓶300美元的葡萄酒,那滿不在乎的勁兒,看上去就像一般人打開一瓶啤酒一樣。

  他在浴池裡泡了好長時間,閉著眼睛,腦子裡什麼也不想,任憑水花濺在身上。穿上一條絲綢睡褲,他觀賞著夕陽落照,等待著夜幕的降臨。

  不能再拖延了。塞巴斯蒂安不太情願地又下了樓。他沒有開燈,而是點燃了蠟燭。他並不需要什麼藝術裝飾,他只是感到這樣更舒適。

  有一種檀香和香草的味道。這一切讓他想起了他母親在唐納凡城堡房間的情形,每當此時,他都感到非常安慰。有些昏暗的光線更能召喚他的神力。

  他在沙發旁站了好大一會兒,歎了一口氣——很像一個工人舉起鐵鎬時發出的聲音——兩眼看著大衛·梅裡克的照片。

  這是一張幸福的小臉,非常漂亮,倘若不是正凝神息氣,塞巴斯蒂安會對他笑一笑的。某些古老的、神秘的字詞在他腦中匯聚,當他覺得可以了,便將照片放到一邊,又拿起那個滿眼哀傷的小黃熊。

  「好吧,大衛,」他嘴裡喃喃著,虛無的聲音在幾個空房間裡迴盪,「讓我想想。」

  沒有頓悟,也沒有眩目的光,儘管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不是不可能。他只是在漂移,兩隻眼睛從霧色變成青石色,又變成烏雲色。他目不轉睛,一眨也不眨,目光穿過房間,穿過屋牆,穿過夜空。

  圖像。圖像在他腦子裡形成又如蠟燭般融化。他的手輕撫著大衛的玩具熊,身體僵直得如一塊石頭。他的呼吸均勻舒緩,均勻得如在睡夢中。

  剛開始時,他要先經受透過玩具襲來的悲傷和恐懼,接下來他便看到了抱著小熊哭泣的母親,抱著母親的淚眼朦朧的父親。

  巨大的悲痛、劇烈的恐懼、極大的憤怒,但最強烈的還是愛。

  這些都退去了。他再往後看。用一個孩子的目光看。一個俊俏的臉龐,蘿絲的臉,靠在有圍欄的童床邊。微笑,輕言細語,輕柔的手,偉大的母愛。另一張臉,一張男人的臉,年輕,單純。動作遲緩,手掌粗糙,結著老繭。這裡也是愛,與母愛稍有不同,但卻一樣深厚。這愛意中有一絲敬畏和恐懼。還有……塞巴斯蒂安嘴唇緊閉:到後院看看。

  圖像一個個滑過。夜晚的哭鬧,莫名的驚恐,很快又被關愛的大手哄睡。餓了要吃奶,母親送上的溫暖的乳頭和充足的奶量讓他十分滿足、愉快。色彩、聲音、溫暖的陽光,一切都令人愉快。

  一個新生兒在茁壯成長。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熱流在體內奔湧,一種難以名狀的疼痛。他感到牙床部位的陣痛。搖床的晃動和輕柔的小曲兒給了他安慰。

  又一張臉。另一種不同的愛,但同樣的那麼溫柔。瑪麗·愛倫讓玩具小黃熊在他面前跳舞。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把他舉到空中,在他肚皮上吻著,讓他覺得直癢癢,而她卻在大笑。

  她內心有一種渴望,這種渴望在她腦子裡太過模糊,他看不太清。十分複雜的情感。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塞巴斯蒂安想要問她。這就是你害怕自己不能得到的嗎?

  然後,她從他腦海裡退去了,就像一個粉筆畫被一場雨沖洗掉了一樣。

  他在睡覺,做著甜美的夢,一縷陽光照在了他握起的小手上,樹蔭清涼柔和像一個吻。寧靜,無邊的寧靜。

  這寧靜突然間被打破,他半睡半醒、很氣惱地哭叫,哭叫聲被一隻手掐斷,不熟悉的手,陌生的氣味,氣惱變成了恐懼。那張臉——一閃即逝,塞巴斯蒂安努力著想要把它留在腦海。

  他被緊緊地抱著,塞進了小汽車。小車裡散發著陳腐的食品、灑落的咖啡以及那人的汗臭味兒。

  圖像像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裡一個個映現,塞巴斯蒂安看著、感受著。當孩子的恐懼和淚水使他在筋疲力盡中睡著了時,所有的圖像都隨之消失了。

  但他已經看到了,他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

  摩根娜的商店在十點鐘準時營業。盧娜——她的一隻大白貓——先是在她兩腳間轉來轉去,接著就在屋子中央停下來梳理它的尾巴。摩根娜想查看一下整個夏季的銷售情況,逕直走到了現金進出記錄機前,肚子輕輕碰到了玻璃櫃檯,她自個兒笑了起來。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像要佔滿整個屋子。她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喜歡這越來越重的生命,喜歡她和納什締造的這個小生命。

  她想起來那天早上丈夫在這個越來越大的小山包上吻了又吻,然後突然往回一跳,兩眼圓睜,好像在裡面睡覺的小傢伙踢了他一腳。

  「天哪!摩根娜,他踢了我一腳!」他把一隻手像茶杯一樣扣在摩根娜的肚子上,咧著嘴笑著,「我能數清他有幾個腳趾頭。」

  只要他像常人一樣,每隻腳上有五個。摩根娜一邊想著一邊笑了。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塞巴斯蒂安!」她伸出雙臂,滿臉的驚喜。「你回來了!」

  「前兩天剛回。」他拿起她的手,印上幾個響亮的吻,退後兩步打量著她,眉毛往上一挑:「嗨!天哪!這麼大了!」

  「可不是嘛!」她拍拍肚子,繞著櫃檯向塞巴斯蒂安走來。

  懷孕絲毫沒減少她的性感,事實上,倒是讓她更嫵媚了。她——就像人們常說的新娘和要做母親的女人那樣——光彩照人。一頭捲曲的黑髮瀑布般披在背後,一身鮮紅的套裝,兩條優雅的長腿。

  「不用問,你一定過得不錯。」塞巴斯蒂安說,「我能看得出來。」

  「我可得問問你。聽說你在芝加哥幹得很漂亮。」她臉上帶著微笑,但眼裡卻是深切的關懷,「困難嗎?」

  「是呀,不過總算辦成了。」還沒等她再說什麼,幾個顧客進來想買一些水晶製品、草藥及雕塑。「這兒就你一個人嗎?」

  「不,蔓蒂馬上就來。」

  「蔓蒂來了。」她的助手應聲從外邊跳了進來,身穿一件白色連衣裙,朝塞巴斯蒂安莞爾一笑,「你好,美男子。」

  「你好,靚妞。」塞巴斯蒂安沒有像往常那樣,當客人進來時從店內走出或是進到裡屋,而是來回走動,有些煩躁地撥弄著店裡的水晶製品,用鼻子嗅著蠟燭的氣味。摩根娜一閒下來就趕緊又走過來。

  「在找一些有魔力的東西嗎?」

  他皺著眉頭,手裡拿著一個非常光滑的,用黑曜岩打磨成的小球。「我不需要動用我的視覺。」

  摩根娜猜到了什麼:「親愛的,是不是又有了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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